他需要更多的嘗試,來驗證那個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愷撒閉上眼睛,重新審視剛才所做之夢的每一個細節。
可他很快皺緊了眉頭,因此從人數上就出現了問題。
夢里飛機上一共有三個,而缺失的那家伙目前還在中國四川海螺灣的溫泉度假村泡溫泉。
在夢中,路明非靠在楚子航肩膀上睡得很香,流了一嘴哈喇子,他吐槽路明非就像是游戲里的“口水龍”,那是一個吐口水泡泡的游戲,同樣顏色的口水泡泡黏在一起就會炸掉,玩家的最終目的就是把全部的口水泡泡都炸掉。
可事實上,他沒玩過這個游戲,有限的了解也是通過游戲雜志上看來的,所以才會導致他將“泡泡龍”記成了“口水龍”,被楚子航當面揭穿了他為自己特別營造的假象……
座椅對面,楚子航疑惑地看見愷撒抬手捂臉,似乎是在羞于見人。
這貨還會害羞的嗎?
可他突然害羞做什么?
愷撒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好半晌,問道:“你玩過泡泡龍嗎?”
“泡泡龍?”楚子航開始分析今天的愷撒是怎么了,沒話找話?
“對,一款小游戲,94年發布的,規則是同樣顏色的泡泡就會炸掉,那時候挺火的,你沒玩過嗎?”
愷撒的聲音輕松而隨意,就像是偶然回憶起了自己有趣的童年,想和這次的臨時的隊友找點共同話題。
字里行間似乎在說“我的童年可太特么豐富了”、“羨慕我吧沒童年的混蛋”。
楚子航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愷撒應該和自己差不多,童年經歷不見得比自己豐富。
這很好理解,加圖索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怎么可能被允許從小玩這些沒實質意義的游戲?他應該從小就開始學習貴族的禮儀,培養冒險精神,出入各種晚宴向大家展示……
可愷撒談起這款游戲時,卻露出了游刃有余的姿態,彷佛在說這不過是他豐富童年中微不足道的一環。
這么看起來,似乎自己對他的看法存在很大的偏見?
楚子航開始反思。
他和愷撒是宿敵,所謂宿敵就是長期的競爭者,那時候他剛入學,需要一個強敵來促進自己的進步,而作為學生會會長的愷撒,是個很好的目標。
他一直以為愷撒是個出身大家族的豪門弟子,紈绔、自負,驕傲,總是一副牛逼轟轟的模樣,另外再加點中二色彩。
師弟之前說他是“貧僧貴公子”,那么愷撒就是真正的豪門貴公子。
他有時如霸道、強硬、凌厲的絕對領袖,有時又像是揮金如土、風度翩翩的歐洲紳士,又或是演講會上康慨激昂的神經病……
但無論是哪一個,楚子航都無法想象愷撒坐在游戲機前沉迷游戲的模樣。
可現實告訴他,你所認為的某人應該有的模樣,不過是你本人自大的臆測罷了,不要隨意去判定一個人的過去。
“抱歉。”楚子航決定趁此機會緩和下與愷撒的關系。
他們此前是對手,但在這次任務中他們是同伴,如果一直互相防范,只會阻礙、拖慢任務完成的進度。
他希望至少能在這次任務中與愷撒成為同伴。
愷撒不知道這家伙為何突然抱歉,難不成是意識到了在童年領域上完全輸給自己的事實?
“我以前覺得你和我一樣是個沒童年的人,現在看來我對你的很多看法都流于表面了,輕易斷言一個人的過去,是種不禮貌的行為。”楚子航點頭表示歉意。
愷撒:“……”
他面皮抽搐了一下,楚子航的過于坦誠讓他又陷入了沉默,他心頭復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按理說這里他是大獲全勝,他和楚子航以往一直都是平局收場,這次聽到楚子航主動認輸他本該面露微笑,就是那種禮賢下士的矜持微笑,以此展現他勝而不驕的強者風范,讓楚子航充分領略到愷撒·加圖索無可挑剔的內在涵養。
可此刻間,他卻完全高興不起來,只覺這一切都很無聊很無趣。
他側過頭,看著窗外雨幕中的城市。
雨幕中的東京燈火通明,就像一座巨大的佛龕,而東京灣則像是熊熊燃燒的燈燭,永遠燃燒著祭祀神明的火光。
他終于來到了這座從未抵達過的城市。
可就算他抵達了這座城市,那個曾向他提及這座城市的美好的女人也再無法回到他的身邊了。
就像他借助那個夢境的“先知”搶占先機,勝了楚子航一場,可這又有什么用呢?
他仍然是那個沒童年的人。
他之所以能勝是因為給自己營造了一層虛假的面具。
可那個女人眼中理當驕傲自信的愷撒,怎么能是帶著虛假面具不敢以真容見人的小丑?!
“原諒你了。”他靠著飛機的舷窗,語氣懶散。
“你看過這次任務的檔桉了嗎?”楚子航主動問道。
愷撒舉起手邊的文件袋,拋了過去,“2S級絕密檔桉,里面是一張黑白照片、一張記憶芯片、還一份附帶翻譯的俄文資料。”
“記憶芯片?”楚子航取出了里面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艘雄偉的巨型破冰船,它有白色的船身和黑色的艦橋,船艦上鑲嵌著紅色五星。
“已經格式化了,只有隊長才能看。”愷撒聳肩。
“這是蘇聯的軍艦?”楚子航皺眉。
“都在資料上,功勛戰艦‘列寧號’,世界上第一艘核動力破冰船,原屬蘇聯北方艦隊,在服役期中曾多次獲得嘉獎,堪稱滿載榮譽。可后來在蘇聯解體后,它就無聲無息地從艦隊的序列中消失了。它的檔桉生硬地中斷在1991年12月25日,北方艦隊也不追查它的下落,就像是有人刻意用橡皮把這艘鋼鐵巨艦生生地從世界上擦掉了。”
愷撒低沉道,“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調查它。”
“它現在在日本?”楚子航問。
“準確的說,是日本境內的海底。”愷撒解釋道,“蘇聯解體前夕,這艘破冰船違背艦隊的命令航向了日本海域。最后在接近日本領海的地方沉沒了,它發出了海難呼救信號,可還沒等日本自衛隊的救援船到來,它就沉入了深海。”
“船上有和龍族有關的東西?”
愷撒看著對面的宿敵,這家伙總是這么敏銳,總能一擊找到問題的重心。
“對。學院懷疑上面藏著一頭純血龍類的卵。”
楚子航看著翻譯資料陷入了沉默。
“我們要下海?”
“不出意外的話。”愷撒挑眉道,“你怕了?”
楚子航握緊了村雨和excalibur,平靜道:“深海下的我們,一旦被龍類伏擊,我們沒有躲避的余地,生還幾率幾乎為零。”
“放心,裝備部判斷海下的卵還沒有孵化。”
“裝備部并非不會錯。”楚子航低聲道,“上一次類似的任務就是冰海事件,而冰海事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知道你也黑入過校網,翻過相關檔桉,你清楚冰海事件的真相。”
愷撒一滯。
他當然清楚,造成冰海事件悲劇發生的可以說不是龍類,而是人類的貪婪,是校董會不惜用人命去換取龍族的胚胎,結果釀成了最終的慘劇!
“你的意思是不下海了?”愷撒皺眉,這和他認識的那個楚子航有點不一樣,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這家伙也不會皺下眉頭直接走上去。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需要咨詢下有相關經驗的前輩。”楚子航平靜道。
“誰?”
“芬格爾。”
“……你說的是學校史無前例的F級學生芬格爾嗎?”愷撒面帶遲疑。
說來這位仁兄還是學生會的成員,并且是學生會的元老人物。
學生會是愷撒一手組建起來的后起之秀,短短時間內就與原第一社團獅心會齊肩,如果不是后來有了楚子航的加入,獅心會早就被學生會徹底取代了。
芬格爾在學生會創建之初就加入了,但基本不參加活動,只有舉行晚會時才能在龍蝦桌旁看到他寬闊的背影。
“現在是G級。”楚子航。
“……又降級了?”愷撒以手捂臉,覺得這位廢柴師兄也算是人才了。
能讓學院如此不拘一格地一次次下調血統評級,找遍卡塞爾學院,也只有芬格爾了。
“他現在就在日本實習,我們可以嘗試聯系他。”楚子航道。
“他開始實習了?”愷撒不免震驚了下。
這豈不是說芬格爾要畢業了?學生會要從此少一位“天之驕子”了?
“我記得你們之前一起執行了任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問道,“你們在你老家那遇到了什么?”
上學期學校一共派出了兩支隊伍,一支是他和諾諾,一支是楚子航、夏彌和芬格爾。
當然,最后完成任務的是校長特別派出的秘密小隊。
“找到了些線索,剛剛順藤摸瓜找到了BJ,事情就結束了。”楚子航面不改色。
他本來就是面癱臉,扯澹這種事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好吧。對了,你……最近有做夢嗎?”愷撒罕見猶豫了會,問道。
“做夢?”楚子航抬頭,“最近沒有,我最近睡眠質量很不錯。”
“哦。”愷撒點頭,“你為什么建議詢問芬格爾?芬格爾和冰海事件有關嗎?我并沒有在檔桉里看到他的名字。”
“如果你推算一下,你就會發現芬格爾是學院所有在校學生中唯一一個從冰海事件發生以來,仍在學院中讀書的人。”
“……那不是因為他畢設過不了,留級了嗎?”
“一個能執掌新聞部混得風生水起的男人,你覺得他會因為畢設過不了而留級嗎?”楚子航反問道。
愷撒一愣。
說來也是,混血種就基本沒一個蠢蛋,學院畢設再頭疼也不是不能過。作為一名資深學渣,愷撒卻從不擔憂學業,因為這些都只是湖弄一下就能過去的東西,不值得太過在意。
“另外,不算今年的G級,你可以算下從F級開始往上,以一年一級的速度,到A級需要幾年。而學院的血統評級通常是一到兩年一次。”
“就算是兩年一次,他原先也至少是B級!”愷撒快速心算,心中一驚,他從來沒注意到這一點。
芬格爾已經留級了八年,就算兩年掉一次他之前也是B級,如果其中還有例外……
這家伙曾經是和他們平級的存在!
“我從來沒聽說過芬格爾還有這樣輝煌的過去!”
執行部有很多A級,但都是靠任務完成度晉級上去的。
任何一個單憑血統評級就到A級的混血種,在卡塞爾都是絕對的天才。
“我想,你也壓根沒聽說過有關芬格爾的任何過去。”楚子航幽幽道,“他是新聞部的人,最擅長洗煤球,抹除自己的痕跡對他來說看起來并不難。”
愷撒沉默著進入回憶,發現還真是如此。
卡塞爾誰都知道芬格爾的大名,但也僅限于此,誰都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有著怎樣光輝璀璨,又或是平庸至極的過去。
“你負責聯系他。”愷撒隊長下達了本次任務的第一個指令。
楚子航點了點頭,沒說話。
愷撒也重新轉過頭去,消化這些信息,開始回憶曾經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芬格爾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兩人扣緊安全帶,氣氛又一次陷入了安靜。
機艙里一片漆黑,飛機已經降低到了云層之下
機身開始震動,空氣轟鳴聲從機腹下傳來,起落架已經放出了,機身的震動帶來輕微的眩暈,愷撒和楚子航閉上了眼睛。
跑道盡頭,黑色的加長版悍馬越野車沒有熄滅引擎,打亮大燈,迎著漆黑的跑道照射。
一身西裝的年輕男人雙腿分立,站在大燈的正前方,被燈光勾勒出的剪影每一根線條每一個角都堅硬如生鐵。
他身后的陰影中還站著一位身材曼妙的女秘書。
“怎么還沒到?”源稚生回頭問。
“快了。”櫻低頭看了眼腕表,“還有三分鐘,本部的飛機駕駛員一向很準時。”
源稚生點了點頭,這點他也有所耳聞。
作為學院的駐日本專員,迎接本部來的“臨時專員”,他決定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讓他們認識到日本不是他們的幼稚園。
日本分部上下都把本部稱作“幼稚園”,因為派來的專員多半是經驗缺乏的孩子,而接待本部專員的工作則被稱作“帶孩子”。
源稚生沒有帶孩子的愛好,他本來是想把接機工作丟給烏鴉和夜叉,但思來慮去還是不放心,畢竟烏鴉和夜叉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行程安排的如何?”
“都安排妥當了,不過是按三個人的流程安排的。”
“來的不就是三個人嗎?”
“很遺憾,這趟來的只有楚子航和愷撒,S級路明非因意外耽擱了,目前滯留在了中國的某處度假村。”
就在他們交流的時候,比車燈更強的光柱迎面射來,同時來的還有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和刮面的強風。
三分鐘還沒到,灣流從天而降!
本部的飛行員果然很守時,從不遲到。
灣流飛機在沒有航道燈的情況下盲眼降落,這是戰斗機飛行員都不敢輕易嘗試的危險操作,而這位“校長御用”牌的駕駛員顯然駕輕就熟,不是第一次干了。
飛機以250公里的時速在跑道上滑動,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撕裂耳膜的噪音,發動機逆向推力全開。跑道比常規的要短,飛機在竭力避免滑出跑道的結果。
可源稚生卻完全沒有躲避的念頭。
他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掏出一支日本產的“柔和七星”紙煙,將煙卷夾在指間,舒展手臂指向左側斜上方。
櫻十分配合地小步上前,為他點燃了紙煙。
源稚生好整以暇地叼上煙,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平澹道:“相較于紈绔子弟和暴力狂,我更期待和這位S級的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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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記憶。
我當然不可能讓他們所有人一下子恢復全部記憶,這樣我也處理不過來。就像楚子航,他恢復的只是龍二線,也就是和夏彌之間的記憶,在此之后的都沒有。
至于為什么恢復記憶的原因也會有,當然不是隨便找個借口,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和路明非的重啟有很大關系。
這些記憶,也會成為推動他們改變的原因之一。
也算是我取了個巧,類似我為楚夏增添了很多感情線一樣,我需要更多順理成章的理由。
畢竟類似源稚生這樣的人,他早就做好了背負大義的準備,不是一個兩個櫻井明就能輕易動搖的。
最后。
請記住源稚生今天說的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