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直接的證據,就是你。你沒有皇血,你擔任大家長的時期家族也沒擁有皇,但家族依然崛起了。”
源稚生淡淡說道。
說起來橘政宗可以入選“家族歷史上最不走運的十位大家長”,甚至可能進入前三名。
歷代大家長都是黑道中的至高領袖,且幾乎都是皇血的擁有者。
他們就任時全日本的黑道幫會都會趕來拜見,便如新皇即位萬國來朝,大家長的只言片語都會震動黑道,他對誰皺眉那個人都會嚇得寢食難安,他一旦動怒就會有人人頭落地。
可橘政宗不是皇,他主政的時代家族也已經淪為秘黨的附庸,黑道幫會對本家的尊崇也有所減弱。
橘政宗謹小慎微地經營著這個家族,常常加班到深夜,對待幫會、政治家和財團都格外地親切,被認為是蛇岐八家歷史上最溫和的領袖,他靠自己的人格魅力贏得了各方支持,蛇岐八家終于重新確立了黑道本家的地位。可猛鬼眾這時又忽然崛起,從家族手中生生奪走了大片的地盤,把橘政宗搞得焦頭爛額。
橘政宗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莫名覺得有些陌生。
他搖頭道:“可我維持這個家族就已經竭盡全力了,稚生,人與人是不一樣的,我的上限可能只是你的下限,作為皇血的繼承人,你天生就能凝聚蛇岐八家所有人,這是你與生俱來的權力,是由世代的皇奠定的權力。家族要想崛起,離不開你,離不開皇。你將成為照亮時代的人!”
源稚生不再言語。
他低頭喝著酒,搖晃著酒杯,冰塊撞擊杯壁發出嘩嘩聲。
“看來我們暫時都沒法說服對方。”橘政宗無奈道,“但我還是希望稚生你這次站在我的身邊。”
源稚生放下酒杯,平靜道:“我對照亮時代沒什么興趣,但這次我會站在你的身邊,有些事情確實該結束了。”
“哈哈哈!好,沒什么事我就先告辭了,今夜還想再去一趟刀社。”橘政宗爽朗笑道。
“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鍛刀?”
“想打一柄刀送給你,當是慶賀你成為新的大家長。”
杯中的酒已經空了,源稚生仍站在窗邊。
樓下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十幾名黑衣人在那輛車前排隊,橘政宗坐在車中,通過車窗一一叮囑他們。
源稚生望著空酒杯中的冰塊,有些出神發呆。
在不久前,他循著愷撒的提醒讓烏鴉帶隊將赤備的人馬全部抓了回來。
在本家面前,這個與日本戰國時代著名特種兵團同名的暴走團,孱弱的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而收獲也是驚人的。
他們在為首之人身上搜到了一支莫洛托夫雞尾酒,證實了赤備與猛鬼眾有染。
而最令源稚生驚疑的,是櫻和他說在千鶴町有一處本部廢棄的安全屋,也是日本唯一一處安全屋。
如果愷撒等人前往了這處安全屋,那么在幾天前,也就是愷撒等人剛剛抵達日本的前后,從黑市購買了大量槍火的赤備暴走團……必然會是愷撒等人最大的危機!
這一切巧合的過分了。
源稚生不得不懷疑有人在暗中布置著這一切。
他知曉本部的安全屋位置,也知道蛇岐八家會背叛本部與愷撒小組為敵,屆時愷撒小組必然會流落街頭……
也許正是這個人,設下了高天原的血祭!
這人是誰?真的是猛鬼眾的幕后之人嗎?
源稚生目光晦暗地望著杯中折射霓虹燈光的冰塊,將冰塊送入口中咬碎。
無論如何,確實該處理猛鬼眾的事情了。
“篤篤。”
櫻走進了屋內,手中捧著一套黑色燕尾服。
“少主,衣服做好了,麻煩您試試尺寸是否合身。”
源稚生回頭,目光茫然。
怎么回事,明明櫻幾個小時前才和他說要為他準備一套燕尾服就職大家長的儀式上穿。
做一套衣服有這么快嗎?
在櫻的配合下,他換上了櫻捧著的燕尾服,櫻繞著他轉了一圈,點頭道:“可以了,尺寸很合適,我再做點細微的修改就可以了。”
源稚生忍不住道:“你什么時候做的這套衣服?”
櫻神色不變道:“剛才。”
絕對是在騙人……
“少主您真的做好擔任大家長的準備了嗎?”櫻抬頭問道。
她的眼睛明澈如他們初次見面時一樣,這么多年過去了,那個渾身機油味的女孩已經變得嫵媚多彩,可她的眼睛卻一如從前。
“……我不知道。”源稚生低沉道。
“好的。不管您做什么決定,我和烏鴉、夜叉都會選擇支持您。”櫻捧著燕尾服微微鞠躬,轉身離開。
在她的背后,源稚生抬起手似乎是想叫住她,卻是欲言又止。
最終他目送著櫻離開了這間屋子。
他慢慢放下手,眼中浮現出惘然,這些天他遭遇了太多事,卻無處宣泄與傾訴,他不知道這些事該找誰,又能找誰傾訴。
他回過頭看向窗外暴雨中的朦朧夜景。
忽然想起了兩個神經病。
這樣的暴雨,那兩個神經病現在藏在哪里?
是狼狽地流落街頭,頂著暴雨在垃圾桶中翻找食物?還是一路尾隨行人,沿路乞討?又或是和原始人一樣藏在神戶山里面靠著狩獵過活,等待學院支援?
浴室內。
日式泡澡木桶下面是個鐵底,直接坐在火焰上燒水,跟妖怪煮唐僧的鐵鍋一樣,只要不斷添柴永遠都是熱的。
愷撒把一條腿伸出木桶,往上猛糊刮毛膏。
“明天輪到我出節目,扮演阿波羅。我會穿皮短褲和金色的披風,全身抹滿橄欖油,留著腿毛會讓觀眾感覺我是個絨毛猩猩。”
愷撒拿起刮刀,向旁邊的楚子航解釋,
“總之我們如今在牛郎這個行業里就像日本風俗女中的太夫,也是有地位的人了,客人會對我們很有禮貌,最多也就是喝多了在你懷里痛哭。”
楚子航不想搭話,也不想問這家伙這樣“有地位的”的身份,與加圖索家族繼承人的身份,究竟那個更能帶給他自豪感。
他突然僵了下,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他真的這么問,以愷撒的性格,絕對會選前者。
不信的話……
“愷撒,家族繼承人的身份,與太夫的地位,哪個更能帶給你成就感?”
愷撒刮著毛,頭也不抬道:“當然是后者,后者是我自己努力來的,兩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楚子航神色淡然地點頭,“其實藏身在這里并不只是因為燈下黑,對嗎?你準備什么時候和我說你的計劃?”
“哦?”愷撒好奇抬頭,挑眉道,“你終于察覺到什么了?”
“你和我都學過野外生存,我們還有武器,以你和我的能力即使沒有食物我們也能在神戶山中生存三個月以上。你是個很好的獵手。”
楚子航從浴桶中起身,走到一旁的淋浴噴頭下,用冰冷的水沖洗過熱的身體,就像用冷水為劍坯淬火,
“可你卻執意帶著我藏在高天原。高天原距離源氏重工很近,只隔了兩條街。你想找的不只是藏身處,還有反攻的基地,你并不是真想銷聲匿跡。”
愷撒沉吟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真的只是想體驗下牛郎這個職業。”
楚子航:“……”
“好吧好吧,既然被你看穿了,就不瞞你了。”愷撒放松身體靠在桶壁上,懶洋洋道,“我已經找到潛入源氏重工的路線了,我們需要進入源氏重工深處,確認一些東西,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
“確認什么東西?”
“和我夢境有關的東西……”愷撒沉默了下,“我還是有些懷疑我看到的東西。抱歉,關于這項能力我對你有所隱瞞,但這是因為我也沒搞清楚這玩意的具體情況,等我弄清了會告訴你的。”
楚子航轉身:“你看到的……”
浴室門外忽然有人敲門。
楚子航和愷撒同時警覺,他們互相對視一眼,楚子航握住了墻角的劍柄,愷撒則摸到了沙漠之鷹的槍柄。
一秒鐘之后手持武器的楚子航藏到了鏤花木屏風后,愷撒裹上一條浴巾過去開門。
門外是曾經的相撲界絕世美男子藤原勘助,如今已是他們的業界前輩。
他梳起了武士頭,換上了條紋和服,衣襟上印著“風林火山”四個墨跡淋漓的大字,
“十分鐘,打扮好自己,店長要見你們。”藤原勘助用英語說道,然后他合上了門。
“面試么?來得太快了。”愷撒吹了聲口哨,看了一眼屏風后的楚子航。
楚子航從屏風后走出,皺眉道:“你有沒有懷疑過這家牛郎店?”
這家牛郎店對他們很照顧,但越是如此,楚子航卻越覺得的不對勁,他已經發現了多處監控的痕跡。
“淡定。”愷撒淡定道,“目前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最起碼我們現在的日子過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