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未來嗎?」
「曾經是,現在我不確定。」
「不確定?我開始喜歡這三個字了,至少比確定會再度發生強的多。」昂熱頓了下,「明非,你覺得我們該如何做?」
路明非默然片刻,搖頭道:「抱歉,我不知道。」
昂熱雙手捧起茶杯,吹了吹熱氣騰騰的茶水,嘆氣道:「你能殺死白王,并讓大地與山之王乖乖臣服在你的麾下,但你依舊無法拯救整個世界對嗎?」
「是的。」路明非沒有否認,「我能做到很多,甚至包括為所有死在這場戰爭中的人們復仇,但我無法做到從開頭就抹去他們長達千百年的準備與積累。」
「這就夠了。」昂熱深吸一口氣,「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至少我已經從你的話語中得到了某些答案,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您有把握嗎?」
「老實說沒有,但沒把握也得硬著頭皮往前沖,至少我們這次還有你。」昂熱想了想,「話說,你口中未來里面,我是怎么死的?我記得你上次說過,但我忘記了,麻煩說詳細點。」
「為了掩護學生們撤退,你選擇了墊后,最后死在了這一戰中」
「嗯……我死后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發生嗎?」昂熱沉吟道。
「特殊的事情?」路明非皺了皺眉,「您在擔心什么?」
昂熱沉默了會,打開抽屜,取出一鋁盒裝的雪茄,道:「介意我抽支煙嗎?」
「介意。」
昂熱摸打火機的手一僵,事實上他只是客氣客氣,畢竟這是他的辦公室,但某人顯然沒準備和他客氣。。
路明非聳肩道:「我媳婦不喜歡煙味,。」
「好吧。」昂熱苦笑,將雪茄重新塞回抽屜,道「我們已經決定將本部抽空,所有學生和教授都會被派往某個國度,原因不僅是人手不夠,還有因為我在擔心我自己。」
「擔心你自己?」路明非茫然。
「這趟險里逃生是奇蘭救了我,在你來前我和奇蘭聊了很久,他給我提供了某些極為特殊的消息。」昂熱緩緩道,「你知道精神寄生嗎?」
路明非愣了下,點了點頭。
昂熱繼續道:「奇蘭說某些龍族能以精神體的形式藏在其他生靈的體內,這就是精神寄生。他懷疑我的體內被龍類寄生了。」
路明非瞪大眼睛,仔仔細細,上上下下開始打量起昂熱校長。
「您確定這是奇蘭說的?」路明非猶自懷疑道。
「沒錯,事實上我的血統的確存在著某些無法解答的問題。」昂熱解釋道,「你還記得我和你講過的夏之哀悼事件嗎?那晚上除了李霧月外,長老會手中還有另一頭古老的存在,黑王的卵,這枚卵最后下落不明,但奇蘭告訴我得到這枚卵的人發現,卵只是一具死胎,真正高貴的靈魂不翼而飛。」
「奇蘭還說什么了?」路明非追問。
「他說他看到我倒在血泊中,黑色的皇帝張開了遮天蔽日的龍翼,站在我的尸骨上咆哮世間。」
路明非忽然沉默了,面色有些復雜。
關于二代黑王最終借誰的身體重歸世間,這一直是路明非至今以來面臨的一大問題。
他知道黑王的王座落在了加圖索家族,卻不知是誰登基了。
而如果真按奇蘭說的……
路明非忽然有些驚悚,難道昂熱才是二代黑王的宿體?!
他豁然起身,繞過書桌來到昂熱校長面前,皺著眉抓住他的雙手,精神漸漸浸沒昂熱的心神世界。
片刻后,他睜開眼,搖頭道:「我不知道當初的你有沒有被選中為宿主,但現在絕對沒有,不
然祂逃不過我這么近距離的感知。」
昂熱也跟著松了口氣。
「不過……」路明非忽然皺眉,意態猶豫。
昂熱一口氣又提了上來。
「校長你的血統好像確實有些問題。」路明非疑惑道,「你似乎被改寫過血統,是鳴澤嗎?」
「改寫血統?」昂熱擰眉,慢慢搖頭,「我和你的弟弟達成的只是普通的盟約,說起來,你和你弟弟目前在等待什么?」
「等時機。」路明非道,「等到時機成熟,就是我去見父母,以及接他出來的最好時刻。」
「什么樣才算成熟?」
「等他完全入侵昆古尼爾的那一天,就是我去接他的日子。」
「昆古尼爾?」昂熱疑惑道,「你的弟弟不是被黃昏派系囚禁了嗎?我為此特意派出了你的父母潛入黃昏派系的據點,他們和奧丁有關聯?」
「暫時而言,更像是奧丁特意借給他們的。」路明非回憶著上一世的景象,「上一次鳴澤的肉體被昆古尼爾定格在了死亡的時期,即使后來拔出昆古尼爾,他也因為之前頻繁透支力量而不得不放棄肉體,以精神體的形式陪伴在我左右。」
「精神寄生?」昂熱瞳孔微縮。
「是共生。」路明非糾正道。
「其實我最初有懷疑你弟弟是四大君主,或者黑王白王之一。」昂熱沉默了會,道,「但現在我有些不確定了,介意透露下你們兄弟的身份嗎?」
「校長你也不算猜錯。」路明非聳肩,「他是上一代黑王,你所知的黑王篡奪了他的權柄與位格。」
昂熱面部微抽,心中掀起了波濤洶涌,他沒有下意識問道「那你呢?」,而是想起了幾個月前,同樣是在這間辦公室內發生的一幕。
那時候副校長問神父為何來找他,神父說要帶他去日本參加即將到來的盛典,并言這場祭典的主角是白王,但并非他們所熟知的白王,副校長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問了一個有趣的問題——這世上難道有兩位白王嗎?
神父攤攤手,表示誰知道呢?
還有另一幕——
在拉面攤前,面對神可能已經蘇醒的壞消息,神父先生晃悠著杯中的清酒,聳肩表示真正壞消息應該是他告訴他們,白王已經蘇醒了,也許現在就坐在某個拉面攤前,陪著可愛的小姑娘吃著拉面……
而當時路明非與繪梨衣,不就坐在他們身邊吃著拉面嗎?
回憶到這里,昂熱默默擦了擦額頭的汗。
現在想來,那位神父先生當時暗示的已經足夠明顯了,只是當時的他們過于蠢笨……
當真正猜到路明非與路鳴澤的身份后,昂熱一反常態地平靜,他甚至有些微微惘然。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他正在和前代君主一同謀劃殺死他們的篡位者。
至于所謂的前代君主是否值得信任,殺死篡位者后又該如何面對彼此……
這一切諸如此類的問題,都在昂熱腦海中飛快劃過,出現卻不駐留。
他沒有去問路明非他們兄弟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等真正殺死黑王與奧丁后他們又想做什么……
或許,是因為他早已得到了答案。
漫長的沉默中只有雨打窗戶的清脆聲。
「您今晚還有其他客人嗎?」路明非忽然問道。
與此同時一樓的門被人推開了,走進來一身黑衣的人,打著一柄黑色的傘,他將傘置放在門旁,徑直走上了二樓。
「是的,還有一位客人。」昂熱點頭。
裊裊茶香繚繞屋內,坊間傳聞「身受重傷很快就將撒手人寰」的昂熱校長端起茶杯,重新面露微笑地看向
走進來的年輕人。
「歡迎你,帕西,我想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私下見面。」
走上二樓的赫然是一身黑色西裝的帕西。
他微微躬身,恭敬道:「是的,昂熱校長,這次我代表龐貝先生來與你會面。」
「請坐。」昂熱放下茶杯,「雖然你不是我的學生,現在也不是下午茶的時間,但我依然邀請你參加我的茶話會。」
「這是我的榮幸。」帕西坐到了昂熱的對面,將手中的黑色提箱放在桌子上,輕輕推向昂熱。
同時他向一旁的路明非微微點頭問好。
「這是禮物嗎?」
「這是龐貝先生讓我帶給您的禮物。」
「還真是禮物?」昂熱挑眉,伸手開箱,「讓我看看龐貝又給我送來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路明非自從帕西進屋后,目光就沒從他手中的箱子上移開。
昂熱身處戒律領域可能沒感受到,但他隔著幾百米就感受到了這股壓抑的氣息。
黑色提箱被打開,里面赫然躺著一枚黑曜石般的圓球,表面打磨的極為光滑,但依舊存在氣泡般的細微氣孔。
昂熱神色微異道:「這是……隕石?龐貝是從哪里找到的?」
「在中國西z,他們稱他為「天鐵」,龐貝先生知道您去埃及是為了一塊隕石,特意托我將這枚隕石送到您面前。」帕西輕聲道。
昂熱沉默了片刻:「所以龐貝去西z從頭到尾都不是為了參加什么雙修會議,而是為了尋找「天鐵」?他是從什么渠道知道這種特殊隕石的作用以及存在的?」
「也許,您親自問問他,會更好。」帕西建議道。
昂熱眉頭微挑,看向自己的手機,震動感傳來,屏幕亮起,上面顯示著一個熟悉的名字——龐貝·加圖索。
昂熱略微猶豫了下,還是接通了電話。
「嘿老朋友,猜猜我是誰?猜對有獎哦,哈哈哈哈,沒錯,獎勵就是你面前的隕石,怎么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得意洋洋而又賤兮兮的聲音,在昂熱的朋友圈中,除了副校長,就只有龐貝了。
昂熱直接打斷了他,開口道:「龐貝,建議我們先回顧下日本白王事件的前后嗎?」
「哈?昂熱,你想說什么?」似乎被殺了個措手不及,電話那頭的男人疑惑道。
「我最近躺在病床上回顧了下往事,發現從開頭到結尾,日本的一切發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一開始提醒我說日本有可能沉沒的是你,最后時刻為我們提供天基動能武器的也是你,雖然我們最沒能用到。」
昂熱低沉道,
「很顯然,加圖索家從一開始就布置了一個針對神的殺局,你們提前就預料到了白王的蘇醒,并且打造出了「天譴」,即使神完全蘇醒也能被瞬間抹殺。」
「當然,這里用「加圖索家族」可能不夠準確,畢竟弗羅斯特似乎并不知道這一切,不然他不會拼了命似的想把愷撒從下潛任務中拉出來,在他看來這件事和當年的冰海事件沒什么不同。而當他想聯系上你取消任務的時候,你卻恰好沒帶衛星電話去了西z參加狗屁的心靈之旅。」
「而現在你又找到了一塊我前段時間險死還生才到手的隕石,將其送到了我的手中。」
「龐貝,包括弗羅斯特在內,我們都是你的棋子對嗎?你究竟在隱藏什么?又是從哪里得到的情報?」
辦公室寂靜無聲,只有昂熱校長幽幽的話語,他在今夜撕下了最后的薄紗,決心與某人來個坦誠相見。
帕西靜靜坐在那,眉眼低垂,沒有任何反應。
路明非則是好奇地看著電話,想知
道老大的親爹會給出什么樣的答案。
對于龐貝,他的觀感還算不錯,畢竟這位不著調起來可不會比副校長遜色。
「弗羅斯特……」
不算長也不算的靜默后,龐貝輕聲念叨了一句弟弟的名字,「他是個好弟弟,也是個不錯的代家主,僅此而已。」
「老朋友,這么急迫地要與我坦誠相見了嗎?不如你來西z我請你泡澡,我們可以一邊給對方搓背一邊說著小秘密。」
下一刻龐貝的聲音又恢復了以往的賤兮兮,似乎剛才的冷凝氣氛只是錯覺。
「你確定嗎?」昂熱語氣不善地反問道,「如果你確定的話,我現在就安排航班飛往西z。」
「嘶——」龐貝倒吸了高原冷氣,震驚道,「昂熱,你這么饑渴嗎?」
「插科打諢并不能讓你躲過今天這一關。」昂熱淡淡道。
「ok,我懂了。」龐貝爽快答道,然后就沒有下文了。
昂熱握著手機的手突然僵硬在了那,面色不可置信,因為耳邊傳來了一陣忙音。
這混蛋……這混蛋居然把電話掛了?!
路明非也震驚當場,插科打諢逃不了,所以選擇直接掛機嗎?這算不算釜底抽薪?
等到昂熱嘗試撥通過去時,對方提示「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昂熱黑著臉放下手機,路明非眼觀鼻口觀心,心中默默感慨不愧是老大親爹。
就在昂熱都準備放棄時,他的手機忽然又響了。
依舊是賊兮兮的聲音。
「嘿老朋友,猜猜我是誰?猜對有獎哦,哈哈哈哈,沒錯,獎勵就是你面前的……」
昂熱神色木然。
這混蛋是不是覺得關個機再刷新個頁面,就連帶歷史記錄也一并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