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喬曾試圖追尋天上的太陽。
那仿佛近在身前,卻又永無觸碰可能的日暈隨著時間的拉長而慢慢以沒有人能察覺到的速度蹣跚西落。
一路追尋無果的艾德喬最終懸浮在海面上,暮色陽光將海面暈染成亮麗而溫和的火紅色,那已經半輪沉沒海面下的日輪在他眼前慢慢沉降,以無可阻擋的姿態落下了帷幕。
那一刻的艾德喬就已隱隱明悟了這世間沒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天上的太陽也是如此。
直到第二天,艾德喬仍舊駐足在那片海域上,他目睹了日輪升空,又再次見證了夕陽遲暮,不得不承認太陽的東升西落,是亙古不變的法則。
如果有朝一日太陽升起卻再不落下,又或是恰好與之相反,落下海面后就再也不升起,于這座世界而言都是一場浩劫。
那么……
陛下呢?
他曾驚怒于弗里西斯親手熄滅了屬于龍族的日輪,卻茫然地發現即使沒有了位踞高天的陛下,龍族似乎依舊是那個龍族,他們的地位沒有變,他們依然是世界的主宰,只是永遠失去了頭頂至高無上的陛下。
那一刻艾德喬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陛下于龍族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代表了什么,又能代表什么?
直到這一刻,他終于見證了陛下的不朽,驗證了某些從無證實過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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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喬,你要死了嗎?”
熟悉而陌生的嗓音,讓艾德喬渾身一震,他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久遠地令人懷疑是否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那群龍起舞的太古時代。
他抬起頭,從落地窗的倒影中看到了陛下的目光。
艾德喬低下了頭:“是的,陛下,我的靈魂已經快要腐朽了,我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路明非”望著窗外的城市,沉默許久。
他沒有再說什么,又或許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沉默以對。
那一瞬間充斥屋內的威嚴突然消散,艾德喬的心中有悵然若失之感浮現。
路明非轉過身,重新坐回了竹椅上。
他先是輕輕握了握繪梨衣的手,消除了女孩眼中的擔憂和警惕,然后抬頭看向艾德喬,問了他一個近乎致命的問題。
“你覺得,我是他嗎?”
看似莫名其妙、沒頭沒腦的問題,卻讓艾德喬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路明非身子前傾,凝視著面前的艾德喬躲閃的目光,卻還是沒能從中得到答桉。
“這個問題很難嗎?”路明非輕聲道,“不用擔心,今天我想起了某些往事,不會拿你開刀,另外要感謝你的提拉米蘇,回答我的一些問題,你就可以繼續坐在這了。”
艾德喬明悟自己已然無法回避,他沒有再無謂地躲閃,抬起頭道:“如果我沒猜錯,您與他本就是一體的,并不存在區分的意義。”
路明非目光越過了他,落在墻上的壁畫上,道:“我以前也是這么想的,但我現在覺得也許還是有幾分差別的。艾德喬,你說決定一個人身份的,究竟是什么,身份證?還是記憶?可這份記憶是他自己的記憶,還是這座世界記住的有關他的記憶?”
“陛下,您在擔憂自己不是自己嗎?”艾德喬低聲道。
“倒也不是。”路明非頓了頓,“罷了,先換個話題吧。艾德喬,你邀請我來此處,是有什么事嗎?”
艾德喬深吸一口氣道:“如今弗里西斯出世,奧丁即將解封,敢問陛下準備何時出手懲治叛軍?”
“我的敵人不只是他們。”路明非道,“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出面,為你們長老會攔下弗里西斯的獵殺嗎?”
“陛下,就在這幾日,元素海先后有五次潮起潮落,您感受到了?”艾德喬沒有否認,繼續說道。
“元素海的潮起潮落?”路明非沉默了會,“我前段時間在研究從埃及搞來的石頭,在它的干擾下,我并沒有感知到元素海的變動,出什么事了?”
“‘愷撒之星’嗎?”艾德喬眼中有了然之色,“長老會接連失去了五位同胞,這其中包括史密斯,就在他們死去后的短時間內,元素海出現了詭異的暴動,我們懷疑弗里西斯獵殺我們另有目的,并且與元素海有關,所以特來向您請教,您認為弗里西斯究竟想做什么?”
“元素海的暴動?”路明非喃喃著,“初代種的死影響到了元素海?這不應該……你們不可能沒有提前留下卵,死后你們的靈魂應當回到卵中,而即使沒有留下卵,你們也該如尼奧爾德一樣游蕩塵世,你們不具備回歸元素海的資格才對。”
艾德喬目光一凝:“您的意思是,他們在死后靈魂回歸了元素海,所以引起了元素海的異動?”
路明非沉默了會,道:“要想找到元素海的方位,前提是強大的精神力,也即是靈魂,初代種級別的龍族還不具備這種資格,但死后找到元素海這也并不是好事,至少靈魂不會被元素海消磨成虛無,化作海水的一部分,即使沒有留下繭,也能以靈體的形式游蕩塵世。而相對的,強大的靈魂回歸元素海,自然會引起元素海的變動。”
艾德喬輕聲道:“原來回歸元素海,于我等而言并非好事。”
“死亡從來都算不上好事。”路明非道,“你說弗里西斯殺死了史密斯五人,先后引起了元素海的五次暴亂,你們能確認史密斯他們的卵在何處嗎?”
“很抱歉,陛下,我們并不知曉彼此卵在的地方。”艾德喬搖頭,“但是陛下,不管弗里西斯想做什么,我們都不可能讓他繼續踩著我們的尸骨進行下去,我想您也不愿意看到弗里西斯如愿以償。”
路明非不置可否,他忽然道:“艾德喬,弗里西斯的下一個目標是誰?”
艾德喬沒有答話,目光卻自始至終都望著陛下。
路明非嘆了口氣:“他的下一個目的地是這里對嗎?他盯上了你?”
“弗里西斯盯上的未必是我,但能肯定的是他知道這座秘密基地。”艾德喬道,“我在昨天特意暴露了相關位置,以弗朗西斯的手段,他必然不會錯過。”
“那么他什么時候會來,我不可能一直坐在這陪你賭弗里西斯會出現。”路明非緩緩道。
艾德喬低沉道:“如果他今晚不出現,就證明他另有目標。”
路明非問道:“你剛才說主動暴露了這里的位置,通過什么渠道?”
“獵人網站。”艾德喬緩緩道,“這是我們共同的結晶,維持這項網站的人工智能名為福金,是我們打入奧丁身邊的監視者。”
“你們還在奧丁身邊埋下了監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