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愷撒離開了教堂,與路明非他們在教堂門口分別,他要返回一趟加圖索家族總部,去處理些事情。
根據他剛收到的消息,他那個種馬老爹昨晚連夜直奔羅馬郊外的那座修道院,用獵槍崩了兩位元老……
這件事沒能在家族內部掀起什么風浪,因為元老們將這件事封鎖了下去,似乎就這么過去了。
但愷撒清楚,他們和元老的矛盾已經正式爆發了。
元老現在急需見他,為的恐怕就是確認他的態度。
在他看來元老們自然不可能就這么善罷甘休,對龐貝的針對即將開始。
至少在愷撒面前元老們不會硬吞下這口氣,不然就是心虛的證明。
這個時間點,龐貝崩了兩位元老,元老們的原諒只會被理解為心虛,所以雙方的矛盾已然不可調和。
元老們很清楚這點,種馬老爹更很清楚,但種馬老爹依然這么做了。
愷撒終于確定種馬老爹和叔叔間還是有感情的。
“你準備帶我去哪?”男人推開了副駕駛位的大門,走下車,看著面前的灣流飛機。
“新加坡!”
龐貝指間掛著敞篷車的鑰匙,他旋轉著鑰匙圈道,“加圖索家族有很多敵人,也有很多盟友,而這些年最重要的盟友,莫過于新加坡的華裔陳家。”
“陳家?為什么說他們是你們最重要的盟友?”
“因為我兒子的未婚妻陳墨童,就是陳家這代家主的閨女。”龐貝嘆氣道,“說到這事有點復雜,我兒子以為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老婆,但事實上這個老婆是家族早就給他選中的,元老們很早就選中了陳家的血脈。”
奧潘先生皺了皺眉,他沉吟片刻道:“我還記得你先前與我講述的赫爾左格,那個試圖篡取白王之力的人類,如果他是你們的實驗品,你們加圖索也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篡取那枚卵中的力量?”
“根據老家伙的理論來說是這樣的。”龐貝點頭,“不過赫爾左格的失敗似乎讓他們有些遲疑了。”
“按瑪爾斯的說法,那應當是一枚死卵,還殘存著黑王的骨血,但最尊貴的靈魂已經不翼而飛了……”男人沉默了會道,“先不討論這項計劃是否能成功,如果你們準備復刻赫爾左格的計劃,那么這個陳墨童,所擔任的角色就是原本的上杉繪梨衣?”
龐貝點頭:“對,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他。”
男人皺眉道:“這個陳墨童,是黑王血裔?見鬼,如果當年知道能通過這種方式篡取龍族的力量,我不會創造黑王血裔。”
“當年推翻弗里西斯的王座后,我得到了他的尸體,但我知道他必然在這世上留下了只有他才能找得到的卵,當他歸來的那天,龍族依舊將掀起戰旗,所以我一方面剿滅剩余龍族,一方面試圖改造人類,讓人類篡奪龍族的力量,我利用他的骨血打造了一批混血種,也就是所謂的黑王血裔。”
龐貝嘖嘖道:“在你失蹤后,有人針對黑王血裔下達了剿殺令,你覺得這個人是誰?”
男人沉默了片刻,“我大致能猜到這人的身份,暫時不便與你解釋。”
“ok,說點方便解釋的。”
“你先說說那個叫陳墨童的女孩,有什么特殊之處嗎?”
“額,沒有言靈算不算?”
“沒有言靈?”男人皺眉,“言靈是血統的體現,黑王血裔怎么可能沒有言靈,哪怕是多言靈也是正常的。還有其他方面嗎?”
“她側寫能力很強,稱之為超級側寫也不為過。”
“側寫又是什么?”
奧潘先生對于龐貝口中層出不窮的新詞匯很是好奇,這些詞匯所代表的含義給他一種新奇的體驗。
他畢生都在試圖推翻龍族的時代,讓人類屹立萬靈之巔,成為這顆星球的主人,雖然這點在后來逐漸發生了轉變,他漸漸意識到純人類不可能完全取代龍族,只有混血種才有可能頂替龍族的位置。
而這些天的見聞打破了他的認知。
名為“科學”的武器,讓人類建立起了昌盛的文明,他們甚至已經突破了這顆星球的引力,向著廣袤的天外探索而去。
早年他的觀念之所以發生轉變,就是因為人類無法掌握龍族的力量,而沒有足夠的力量就無法抗衡龍族。
所以他只能打造混血種的世界,龍血就是開啟力量的鑰匙。
而現在,這種名為“科學”的武器顛覆了他的觀念。
“現在這個世界不錯,我會盡我所能幫你們守住這個世界。”
奧潘先生忽然說道,而這個時候龐貝還在思索如何解釋側寫。
龐貝愣了片刻,老實說這位的表現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他原本以為這位應該是那種野心勃勃的暴君,但真相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這些天里,他對人類的文明展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尤其體現在科學造物上。
他說即使是龍類的煉金術,也無法打造出像現代汽車、高鐵以及飛機這等普羅大眾都能使用的載具,可見人類所鉆研的科學一道,就廣度而言,已然超越了龍族的煉金術。
飛出地球,向著遙遠的外天空探索,更是開這座星球的先河。
而他最滿意的,似乎還是人類已經成為了世界的主宰。
“側寫的話,指的是能通過蛛絲馬跡的細節推斷出曾經發生過的事,就像有些經驗的畫家,給他一張洗過的油畫布,只憑殘留下來的少許痕跡,他就能猜出原本畫的是什么。而我那個兒媳婦的能力似乎還要變態點,應該叫超級側寫。”
龐貝和站在飛機舷梯前的空姐眨了眨眼,明送秋波,然后登上了飛機。
“老奧啊,你要來點……”龐貝剛落座,想問男人要不要來點酒,就看見了他異常難看的臉色。
“怎么了?”
“側寫,能通過蛛絲馬跡追尋過去發生的事?”
“對,有問題嗎?”
“在龍族的世界,這不叫側寫,而叫回朔!是靈魂本質的體現,先知的對應面,歷史上掌握回朔的不過兩位,一位曾躋身龍族第五大祭司之位,另一位就是你們認知中的第二代黑王,弗里西斯!”
男人冷著臉道,“弗里西斯最巔峰的時期同時掌握了回朔與先知,這個時期的他簡直和神明無異,他預言了龍族與自己的未來,包括自己的死亡,最后他果然死在了自己的預言中,但預言中他又必將再次卷土重來。”
“額,聽上去,這應該是先知的能力?”龐貝眨眨眼,“那回朔呢?”
“回朔……”男人沉默了下,低聲道,“在這前,你需要知道一件事,弗里西斯之所以同時掌握先知與回朔,就是因為他希望憑此去追尋某些遺失太久的歷史,意識到這一點時,我已然登上至尊之位,坐在與他同等的位置。”
“那時的我才知道,弗里西斯真的成功了,卻也遭受了反噬。”
“他當年的傷勢不僅僅是與白王一戰留下的舊傷,還有來自失敗的反噬。”
龐貝沉聲問道:“能讓一位至尊遭受反噬,他究竟探索了什么?”
“即使是我等至尊,在它的面前依然只是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孩子,那是一切的源頭。”男人幽幽道,“它就是元素海,龍族掌握的力量都來自于它,弗里西斯試圖探尋元素海誕生的始末,最終遭受到了反噬。”
“元素海?”龐貝頓了下,“他探索到了什么真相?”
“這只有他自己知道,你見到他后可以問問看。”男人瞥了龐貝一眼,“你現在應該能理解,那個女孩也掌握著回朔是多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了吧?”
龐貝聳肩:“其實我猜到了點,我之前就說了,如果他不在我們家族內部,那他就一定在我們的盟友中,一直注視著加圖索家族。我不知道他在謀劃什么,但他必須保證自己對局勢有著充足的把控。”
男人點頭:“很好,如果你沒猜錯,那人真是弗里西斯,那么這趟你是準備直接帶上我深入龍巢,自投羅網?”
“你的成語用的越來越熘了!”
龐貝忍不住贊賞道,給乘務員比了個手勢,示意可以起飛了,再回頭看向男人,
“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說就我兒子和他女兒的婚約什么時候商討確認下,那家伙說最近沒時間,他需要出趟遠門,處理下家族內部的事務,所以你明白我意思?”
男人挑眉:“你準備趁巨龍不在的空隙,一探龍巢深淺?有點意思,我陪你走一趟。”
“說的好像你不陪我還能去哪似的。”龐貝嘿嘿笑道,“我們不去陳家本族,我知道他們在北極那塊有座研究所,我們去那看看,我總覺得那里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桉。”
男人忽然道:“你知道你們家族的那枚卵,藏在了哪里嗎?”
龐貝瞇眼道:“不清楚,這個秘密被那些老家伙守口如瓶,我就指望我兒子能從他們口中撬出來了。”
“如果可以的話……一定要優先找到它。”男人輕聲道,“這會讓我們掌握一定的主動權、我剛才突然想起,如果龍族的卵沒有完全死去,就代表著那個龍族并沒有完全放棄卵,不然她完全可以在脫離的一瞬間讓卵成為一塊‘石頭’,讓敵人無法從中得到任何東西,這是龍族生而就有的天賦。”
無名海島。
竹樓中,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孩趴在床頭,好奇地輕輕戳著床上躺著昏迷了好幾天的大哥哥。
他的臉上覆蓋著黑色龍鱗,看上去猙獰而威嚴,但女孩似乎習以為常,并沒有感到害怕。
床上的大哥哥已經昏迷了好幾天,按照芙蕾雅姐姐的意思是丟著別管,他自己能挺過來,挺不過來死翹翹也怨不得她們。
突然間,女孩直起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童炯炯有神。
她剛才看到大哥哥的眉毛動了下!
是錯覺嗎?
很快,她就聽到了一聲從嗓子中擠出來的嘶啞呻吟聲,仿佛從地獄中好不容易爬出來的惡鬼所做第一件事就是呼吸新鮮的空氣。
女孩轉頭就跑出竹樓,以一種奇怪的語言大聲囔囔著,很快就吸引來了附近的人。
一位褐色長發的年輕女人從屋中走了出來,朝女孩揮了揮手,女孩急匆匆跑了過去,兩人低聲交流了一番,年輕女人步伐匆匆地往島嶼深處跑去。
芬格爾睜開眼,刺目的光讓他有些暈眩。
他慢慢坐起身,深深的呼吸間有鱗片收縮的窸窣聲響起,他怔怔低頭看向雙手,漆黑的龍鱗覆蓋在他手臂上,他的手已經不能稱為手了,而是龍爪。
但隨著他的一個念頭,覆蓋在手臂表層的漆黑龍鱗瞬間收縮進了皮膚下。
緊接著,是全身,包括他臉上也有異樣感傳來。
這些龍鱗并沒有消失,而是隱藏在了他的皮膚下,隨時可以刺破皮膚鉆出。
他坐在床上沉默許久,理清了自己的思緒。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結構已經和人類不一樣了,他已然不能再稱之為人類乃至是混血種,他正式邁入了龍族的世界。
那天發生的事情漸漸涌上腦海,他閉上眼,開始回憶起昏迷前發生的點點滴滴,包括海底那個瘋女人和荷魯斯老爺子的對話。
當他回憶起所有的事情,整理完思緒,芬格爾慢慢睜開眼,悠長地呼吸著。
“醒了?”穿著白色長裙的少女赤足走進了屋內,上下打量他幾眼,都囔了聲看起來控制力不錯嘛。
“醒來就收拾東西趕緊滾蛋,我這里不歡迎你。”芙蕾雅雙手叉腰說道。
芬格爾抬起頭,按理說以他的性子現在插個科打個諢,夸贊夸贊小姑娘人美心善身材好,想來再收留自己幾天也是無妨,他這人手腳最是麻利,以工抵住也是ok的啦。
可莫名的,他的心中沉重的可怕,仿佛此刻看到的世界也滿是死寂的灰白色。
“別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荷魯斯看到你這模樣都得后悔自己居然救了你。”芙蕾雅皺了皺小鼻子,不悅道。
荷魯斯老爺子?
一想到那位老爺子,芬格爾死寂的世界陡然被敲開一道門,陽光自那里灑落進冰冷的屋內。
他深吸一口氣,嗓音沙啞道:“老爺子呢?”
“他?窩在你體內沉睡吧?”芙蕾雅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對了,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那個女孩的身體也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