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人類和混血種共同的敵人已經誕生了。我們需要一位真正的領袖,他必將是絕無僅有的,擁有著屬于君王的特質,領導我們取得最終的勝利。”
年邁的阿爾法語氣平緩而誠摯道,
“弗羅斯特曾向你提出邀請,但是你拒絕了,這次我們代表整個加圖索家族,以及所有處于險境之下的人類和混血種,向你再次發出邀請。”
愷撒舔了舔嘴唇,這個動作在當下的場合顯得有些粗俗,不該是一位紳士,又或是一位家族的領袖該做的,可愷撒毫不在意。
“你們準備向我發起什么邀請,請我登上王座?”
“沒錯!”阿爾法語氣充滿了誘惑,就像仿佛尹甸園里的蛇對亞當和夏娃說——吃那樹上的果實,你將與神比肩。
“家族會全力支持你,等全世界都在不可抵抗的敵人面前哀嚎時,你就將成為他們期待中的救世主,一步步帶領人類掀起反抗的旗幟,人類和混血種會膜拜你,將你送上神位,你將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神靈,整座世界都將匍匐在你的腳下,只要……”
“只要?”愷撒微微晃著腦袋。
“只要你愿意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價,接受家族為你戴上冠冕。”
老人溫和笑著,陽光灑落在他的頭頂,他的笑容沁在陽光中,可在愷撒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他有些恍忽。
恍忽中,也曾有人在他耳邊低語,說家族會傾力支持他,他將成為新時代的皇帝……
可惜的是,那個人已經死了。
他死在了自己人的背叛下。
“我要為了這頂王冠付出什么代價?”愷撒輕聲道,目光迷蒙,就像掉入了老人為他編織的未來中。
“一些不值一提的代價,也是君王不需要的品質。”老人笑容愈發濃郁,“比如心底的某些柔軟,真正的君主應當是鐵血的,他將擁抱勝利,他沒有時間哀悼這條通往勝利的道路上需要付出的代價,他必須摒棄心底的柔軟,讓自己變得無懈可擊。”
愷撒點了點頭:“聽上去的確微不足道,正常人應該都不會拒絕這種提議。”
老人柔聲道:“愷撒,不論做什么事,我們都需要支付代價,這是世界的定理。愷撒,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家族一個機會,讓世界歸于你。”
“世界歸我?”愷撒突然笑道,“究竟是我的,還是家族的,又或者是你們的。”
老人搖頭道:“我們是一體的,我們共同屬于加圖索家族,家族所有的一切我們都是共享的。”
“共享?”愷撒微笑道,“君王從不與人共享,尤其是世界與權力。”
老人臉上的笑容一凝。
“我聽明白你們的意思了。”愷撒聳肩,“但是我仍舊沒看到你們的誠意,你們就和我叔叔一樣在那夸夸其談,卻始終沒有拿出一個有利令我心動籌碼。”
“你們一遍遍的和我說我將成為世界的皇帝,戴上冠冕,位臨新時代……”愷撒想了想,“哦,還有反復和我強調家族對我的愛。”
“但是,王冠究竟在哪里?”
愷撒凝視著老人,老人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讀不懂這個孩子的眼神了。
昔日那個威風凜凜,驕傲自信的男孩,如今似乎真的成為了他們期待中的男人,卻選在了糟糕的時機。
似乎弗羅斯特的死,對他造成的影響遠遠大于他們的預計。
他們預料到了愷撒會因為弗羅斯特的死或消沉或一夜成熟,但顯然愷撒的成長速度出現了不受控制的驚人增長。
果然,是東京之行嗎?
阿爾法心中一沉。
東京一行正是龐貝對家族的反抗。
愷撒這一生所去的地方都在家族的掌控中,甚至包括了他遇到的人和事。
他們編織了一件件讓愷撒“成長”以及變得“自信”的事跡,愷撒成長進度完全在他們的掌握之內。
即使因為世界格局突變,他們也有備用手段,來讓愷撒進一步歸心與成長,那就是弗羅斯特的死。
就連弗羅斯特對愷撒的愛都在他們的計劃之內。
但唯獨東京不是他們能伸手的地方。
加圖索家族對蛇岐八家的了解遠超想象,因為他們常年保持著對那位博士的關注。
在全世界的混血種勢力中,東京的蛇岐八家其實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在非戰爭時期,要想不依靠軍事打敗他們,沒有一個混血種勢力能做到。
即使秘黨決定放出冰窖下的那些怪物,在這一代的月讀命前依然沒有還手之力。
所以加圖索家族在蛇岐八家面前并沒有面子可言,整個秘黨都沒有。
在蛇岐八家面前有面子的只有一個人——昂熱。
加圖索家族固然能做到很多事,例如干預五角大樓,必要時刻調動美國的核潛艇和航母戰斗群,但卻無法在不暴露家族真實觸須的前提下,說服蛇岐八家配合他們。
他們更清楚那位赫爾左格博士不是個能“交心”的好盟友,斷然沒有與其打交道的準備。
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龐貝才在暗中推動,默認昂熱將愷撒調去東京執行任務。
等到他們察覺時,弗羅斯特又不得不按照學院的制度流程去找龐貝來拒絕愷撒前往日本,而等帕西在西z高原的某個不知名寺廟找到龐貝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而在他們還糾結于是否將愷撒撈出來時,一切都快結束了。
龐貝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為了讓愷撒的成長進度打破他們的計劃。
他們原本很擔心,暗中警惕從東京歸來的愷撒,直到確認從東京回來后的愷撒并沒變化多少,才松了口氣。
可現在……
“至少讓先我看看王冠的模樣。”
“我接受你們的邀請,我也想登上世界的王座,而且已經迫不及待了,我要找到那些殺死我叔叔的渣滓們,和那個種馬一樣用獵槍崩了他們!讓他們知道得罪加圖索家族的代價!”
愷撒一字一頓,目光兇狠仿佛要擇人而噬。
老人們一時間面面相覷。
“愷撒,我們能理解你想為弗羅斯特報仇的欲望,但事情要分輕重緩急,你需要……”
“夠了。”愷撒澹澹道,“全人類和混血種的敵人已經出現了,你們不會還要我先殺了龐貝,為兩位死去的家族元老報了仇,再為我戴上王冠吧?”
阿爾法語塞。
“你們總是這樣。”愷撒皺緊了眉頭,“一遍遍地強調重復,卻從未在我面前真正展露,你們是在給我畫大餅嗎?”
阿爾法嘆息道:“愷撒,我們希望你明白,家族為了守住這頂王冠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我們必須保證它帶在最合適的人選上。”
愷撒環顧一圈,張開雙手,仿佛要擁抱所有,他露出了自信的微笑道:“難道不是我嗎?我想我就是你們期待中最合適的人選,可你們卻還在猶豫,是因為龐貝?可我和他毫無感情,他甚至比不上我叔叔愛我。”
阿爾法沉默片刻,愷撒的主動與激進超出了他的預料,并且愷撒完全掌握了話語的主動權。
他揪著家族口口聲聲的愛不放,執意要他們證明,而他暫時找不到合理的拖延借口。
“我們當然會親手將王冠為你戴上。”阿爾法輕聲道,“但在此之前,你難道不想知道家族為何選中了你嗎?”
“不是因為血統嗎?”愷撒挑眉。
老人們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沒錯,是因為你的血統,可愷撒,你真的明白你的血統高貴在哪里嗎?”
愷撒瞇起眼,他很想一拳砸在老家伙的臉上,告訴他當然是因為他的母親。
“愷撒,其實即使是家族內部,也有人質疑家族等待了這么多年的人為何偏偏是你。”老人緩緩而述道,“有些人覺得言靈是血統的體現,而你的言靈鐮鼬雖然不差,卻也遠遠當不上最強,家族這些年誕生了不少優秀的血脈,其中甚至有序位101以上的高危言靈,但他們都不是家族要等待的人。”
愷撒微微瞇眼,他關注的點是,這些覺醒了高危言靈的人去了哪里?
家族內部從未聽聞有這樣的人。
難不成送到了某個無名小島上的修道院里?
愷撒相信家族會堅定地支持學院將不穩定混血種送上去,但前提是這些人不能是加圖索家族的。
“愷撒,鐮鼬并不是你的言靈,起碼它不是你父母遺傳給你的的。”
老人終于向他揭露了最后的真相,
“你還記得你是在什么情況下覺醒的鐮鼬嗎?”
“你應該已經忘記了,你過去一直以為這是你媽媽遺傳給你的,而傳給你的代價是她失去了聽覺,但其實不是的,是你媽媽失去聽覺后,你才覺醒的。”
“你渴望代替你媽媽聽到世界的聲音,世界便回應了你的意志。”
老人凝望著愷撒海藍色的雙眼,深情道:“愷撒,你不是被家族選中的人,而是家族被你選中了。世界選擇了你,你理當登上世界的王座。”
愷撒怔然。
老人的話讓他陷入了失神,他一時間無法理解對方的真正含義。
他這一生中聽過無數種常人不可能聽到的自然音律。
幼年時的春天,他常常連續幾個小時站在阿爾卑斯山山麓的草地上,仰望天空,露出白癡般的微笑。
這種時候加圖索家的管家和仆役們就站在不遠處竊竊私語說年幼的繼承人是否精神有什么問題。
在他們看來這片山原雖然長著茂盛的蒲公英,卻還是單調得令人發瘋,偶爾看上一會倒是極美,但看多了,便覺得視野過于單調枯燥,可愷撒卻一看就是大半天,直到媽媽來找他。
難道小孩子不應該喜歡熱鬧么?
可他們不知道,他們的竊竊私語聲同樣被愷撒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
但他懶得和他們計較,因為這會浪費他聆聽世界的聲音。
他從不熱衷于那些能發出歡快聲音的小玩具,反而對這片只有風聲的草地感興趣。沒人知道在愷撒的耳朵里這片山原上滿是音樂,風吹散了蒲公英,無數小傘在風里旋轉,這種聲音被千百倍地放大后就像是用管風琴演奏的教堂音樂,蒲公英小傘如唱詩班少女的青嫩聲音。
萬千少女歌唱,整個山原就是這架看不見的管風琴的共鳴腔,獨為一個人演奏!
年幼的愷撒站在正中央聆聽這場盛大的演奏,比那些可笑的小玩具有意思多了。
長大后愷撒去過很多地方,他與海浪搏斗,與山巖交鋒,聆聽世界的聲音。
“什么叫做,世界回應了我的意志?”愷撒低聲道。
“就是字面意思。”老人溫和道,“這就是你高貴的血統的證明。”
愷撒伸出手,試探喊了聲:“君焰。”
然而什么也沒發生,這讓愷撒有些遺憾,君焰的難以操控是公認的,最容易誤傷隊友,所以當年楚子航都是單獨行動。
他看向阿爾法:“世界似乎不愿意回應我了。”
老人失笑搖頭道:“愷撒,我們不可能讓你帶著這樣的才能生活在世人的眼中,只有等你長大了,學會了自我控制,你才能自由操控這種力量。”
愷撒嘆息道:“你到底在說些什么,不覺得很荒謬嗎?”
“你之所以覺得荒謬,是因為你沒見過這座世界的真實。”老人緩緩起身。
往日出行都要躺在輪椅上靠專人接送的他,此刻竟起身站在了愷撒的身前。
他的身形枯瘦而高長,皮膚松弛而滿是老年斑,在場眾人中他是最年長的,據說他已經三百多歲了,昂熱見了他都得行晚輩禮。
“愷撒,你清楚你的名字來自于誰,對嗎?”
老人俯下身,近距離盯著愷撒大海般的眼眸,輕聲道,“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你的名字來自歷史上的愷撒大帝。”
“可你真的知道這位大帝的生前嗎?”
“公元前44年,愷撒大帝遇刺身亡,在他死后按照羅馬法令列入眾神行列,也恰在此時,被譽為“朱利安之星”的彗星第一次途徑地球。”
“他將和涅斯托爾同壽,升遐之后,回到天上歸位,列為星宿。你可以從被刺的尸身中迎取他的靈魂,把他化為星宿,使他永為天神,高高在天護衛著卡皮托里烏姆和佛魯姆……”
老人輕聲念誦著,這赫然是古羅馬詩人奧維德記錄愷撒神化的過程。
隨后,老人又道出了一句令愷撒震驚的話語。
這段話語出自《翠玉錄》。
“……從地升天,又從天而降,獲得其上、其下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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