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從身后的階梯傳來。
無形的壓迫下,眾人慢慢退至了洞穴中間,神父的身側,而后才迎接走進洞穴的女人。
烏洛波洛斯的目光毫無疑問地落在了神父身上,且聽她道:“大書記閣下,自上一紀末一別,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神父臉色沉重道:“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烏洛波洛斯,適時收手吧。”
“收手?為什么?”烏洛波洛斯的臉色露出了明顯的不解,“有時候我真的無法理解你的腦回路,你甘心只是作為一個見證者見證后來者的道路,那是你的選擇你的路,可為什么偏要來干涉我的選擇?”
神父怒聲道:“因為你的選擇你的道路,讓第四太陽紀的所有生靈提前百年迎來了滅世的劫難,這就是你所謂的選擇?!”
“對于一個族群來說,早死一百年和晚死一百年的區別在哪里?”
烏洛波洛斯冷眼直視,聲音冷硬如隧道內的歷經無數年的凍土,
“第四太陽紀是失敗的紀元,他們沒有能力打破循環劫,就連那位世界意志所化的女士都放棄了,那我為何不能出手?”
“第四太陽紀的的循環劫的確提前了百年,但他們卻留下了融匯兩種元素海本源的禁忌之器,更進一步削弱了元素海的威能,不然你以為那位龍族的陛下,何以未成至尊,就能獨立延緩循環劫?!”
神父冷冷道:“但這也讓第五太陽紀的循環劫提前了無數年!最重要的,是你對第四太陽紀的生靈隱瞞了代價!”
第五太陽紀的循環劫在無數年前就已悄然開始,相較前幾紀元早上無數年,原因就在于此!
第四太陽紀沒有誕生至尊,卻誕生了掌握高超煉金術的矮人,他們在烏洛波洛斯的引導下打造出了兩件禁忌之器,可后者卻沒有告訴他們此舉將打破元素海的平衡,提前引動循環劫!
“這世上何事不需要支付代價?”
“你以為那位世界意志所化的女士為何不斷重啟生命進化之路?”
“無論是我們的時代,還是第三太陽紀,所有人都在為這一紀元鋪路,憑什么第四太陽紀可以獨善其身?!”
烏洛波洛斯踏前一步,一字一頓道,
“既然第四太陽紀無望破劫,自當為下一個紀元鋪路!你斤斤計較這百年延續,可我在意的卻是這百年是否能成為打破循環的關鍵!而現在,事實證明我才是對的!”
“兩件禁忌之器容納的規則之力抽去,讓這一世代的生靈在未成至尊之際,就能獨立鎮壓元素海的暴動,更以其無上智慧迫使元素海開始逆流,為這一紀元延續了千萬年。”
“時值至今,我們已經全部做好了準備,只待最后一步。”
神父神色依舊冷冽,并未因烏洛波洛斯的話語而動搖半分。
因為對方所有的一切都是結果論!
在第四太陽紀結束前,誰也不知道下一紀元會誕生怎樣的生靈。
而龍族那位陛下雖未成至尊,可單論其實力,早就不在第二紀的“耶”以及諾恩斯的父親之下,甚至猶在其上!
誰也不知道這位陛下究竟是怎么掌握的這種力量。
元素海的逆流更是遠超想象,他們在此前都不知道元素海還有這一重變化。
這所有的環節當中,只要出現一環錯誤,那就是大廈傾覆,所以一切都毀于一旦的結局!
而這中最大的變故,莫不過于那對兄弟的出現。
烏洛波洛斯自始至終都在賭,她是一個瘋狂的賭徒,將整個世界都拉上賭桌showhand。
時值此刻她固然可以說上一句事實證明她是對的,但誰又能說當年她的所為是正確的?
“你比我更清楚,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奇跡,而時間是締造奇跡的基礎。”
神父嗓音低沉道,
“你說事實證明你是對的,可你至今走來的道路上每一步都是豪賭。你說第四太陽紀沒有破局的希望,可你又焉知那些掌握煉金術至高技藝的矮人們,能否在最后百年窺破元素海與循環劫的秘密?”
“你當年說你要締造奇跡創造天神,可到了最后你卻親手掐滅奇跡誕生的可能性。”
“不要把你自己說的多高大上,你只是在執拗地走自己的路,途中不惜堵死別人的奇跡。”
寬敞的洞穴內,兩人氣機交鋒互不相讓,誰也不輸誰,誰也不服輸。
“我當然不會認為自己有多圣潔崇高,因為我從來沒把自己當成天使,更不是圣母。”烏洛波洛斯冷笑,“我是人類,自私而貪婪的人類,我所渴求的從來不是拯救世界這樣偉光正的夢想,就只是簡簡單單地打破這該死的循環劫而已!為了這個夢想,我可以茍活至今,也可以在下一秒就死去。”
他們都堅定不移地認為對方一直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也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神父面無表情道:“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本就如此。”烏洛波洛斯高傲地揚起下巴,“當年如此,今時今日也是如此!我和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天使,從來沒有什么共同語言,更談不上目標一致。”
神父神色漸漸冷凝:“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期待備至。”烏洛波洛斯幽幽道。
“等等!”
眼見雙方火藥濃愈發濃郁,似乎隨時可能開戰,芬格爾連忙跳了出來,
“我還有問題!”
神父低聲道:“有什么問題,你等我把這女人擒下你再問不遲。”
烏洛波洛斯嗤笑一聲。
芬格爾心中哀嘆。
他越聽越覺得烏洛波洛斯絕對是心思縝密之人,這樣的人既然敢引你來此,會沒有預先準備相關手段嗎?
反觀神父先前露面時就面露疲態,現在狀態不好說,一增一減,勝率無限趨于零。
芬格爾高喊道:“就算死也讓我們做個明白鬼,循環劫什么的,到底是什么鬼?”
烏洛波洛斯目光轉向他,竟是柔和軟化了不少,看向他笑吟吟的,就像看著稀世之寶一般。
“你怎么會死呢?就算這里所有人都死了,唯獨你是絕不會死在這的。”
“這座世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面臨‘迭代重啟’,循環劫就是一塊橡皮擦,負責抹除世界上的任何生物。你們這一紀元同樣如此,如果不打破循環劫,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會死。而我們的目的,就是打破循環劫。”
烏洛波洛斯目光真摯地看向芬格爾,
“現在,你理解我在做的事業了嗎?我希望你能正式加入我的陣營。”
一想到那天在海底基地的所見所聞,芬格爾就目眥欲裂,但他此刻依舊強忍下罵人的沖動,繼續套話道:
“你是第二太陽紀的人類,和我們這個時代的人類有什么關系?”
烏洛波洛斯罕見地沉默片刻,搖頭道:
“沒什么關系,每個世代誕生的生靈,都是那位推動造就的,也就是所謂的生命進化之路。”
“如果你要問她是誰,那我可以告訴你那是這座星球的潛意識所化,她同樣在嘗試打破循環劫,所以她在不斷推動生命進化之路,企圖找到一種完美的物種,可以進化到抗衡元素海的地步。”
“從第二到第四太陽紀,全部是她的杰作。”
夏黎忽然道:“為什么只是第二到第四,這一紀元呢?”
烏洛波洛斯面色漠然,沒有搭理他。
“龍族,不是那位世界潛意識的杰作?”
芬格爾聽出了對方的潛臺詞,驚疑道。
烏洛波洛斯慢慢點頭:“龍族的誕生是一場意外,第五太陽紀剛開始演化沒幾年,那對兄弟就降生于世了,而正常進度下生命的演變是沒有這么快的。他們的誕生超出了這座世界的預料。”
夏黎和芙蕾雅對視一眼,皆能看出對方眼中的凝重,他們似乎正在無限逼近龍族誕生的真相!
得到二龍的示意,芬格爾繼續問道:“那他們的降生來源于哪里?”
“元素海。”烏洛波洛斯言簡意賅道,“他們是直接從元素海中降生的。”
“龍族來源于元素海?”芬格爾疑惑道,“他們本就是元素海的一部分?”
“不,他們來源于真正的元素海,而不是你們眼中的‘投影’。”烏洛波洛斯輕聲道,“你們來到這里,不就是為了尋找真正的元素海所在嗎?”
眾人心神巨震。
他們此行的目標,實際上是那兩位的誕生地?!
“如果我沒猜錯,龍族的位格與元素海是平等的,或者他們的源頭是一樣的,也只有如此,那位路先生才能未成至尊,就能獨立鎮壓元素海。”
烏洛波洛斯凝視著芬格爾,低聲道,
“換句話說,就位格而言,他先天與元素海持平,乃至更高,他和元素海來自于一個源頭。”
“元素海的源頭?”
“很不可思議?元素海并不是這座星球的伴生物,也不是憑空出現的,那么它必然有其造物主。在我的猜測內,龍族和元素海,都是那位造物主締造的。”
聽到這里,即使是神父也不得不驚嘆于烏洛波洛斯這些年來的研究。
他已經見過那位世界化身,在他口中,締造元素海的最初造物主早已身死。
當時他也曾問過,龍族與那位最初造物主是否有關,對方沒有直接回答他,但最終指向的答桉并沒有什么差別。
只是……
如果那位早已身死,那又是締造出的龍族?
畢竟龍族一直到第五太陽紀才出現在這世上。
“那位造物主仍然活著?”芬格爾神色凝重,他同樣察覺到了這一點,直接問出。
“不,她早已經死了,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元素海的暴動。”烏洛波洛斯搖頭道,“如果你疑惑于龍族為何誕生在第五太陽紀,那我可以給你一個猜測。”
“猜測?”
“猜測,我所有的研究最終得到的都只是猜測,因為我無從驗證,只能不斷排除、歸納,就像關于元素海的誕生我起初至少有十幾種猜測,最終歸納到只剩一條。”
烏洛波洛斯輕聲道,
“生命是存在密碼的,只要掌握生命密碼,就能從零開始創造一個種族,就如那位世界女士一樣,她一向是如此創造每個時代的生命的。即使是我和大書記官,同樣可以憑此重現舊日的生靈,比如你們腳下的貝希摩斯就是例子。”
芬格爾難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龍族也許很久前就出現過,然后被那位世界女士重現復刻了出來?”
“復刻?”烏洛波洛斯歪頭,“不錯的詞,可惜不是。我說過了,龍族的誕生是出乎這座世界預料的,那位女士也遠沒有能直接復刻出那對兄弟的能力,他們的力量遠超你的想象。”
“復刻他們的不是這座世界。”烏洛波洛斯意味深長道。
眾人都能聽出她意猶未盡的話語,也正是因此,才愈發震驚。
如果復刻龍族的不是這座世界,那么難道是元素海的選擇?
不,烏洛波洛斯曾提到她認為龍族那對陛下與元素海是同等的存在!
他們來自于一個源頭!
“她……真的死了嗎?”芬格爾喃喃道。
“這一點,待會我們就能知道了。”烏洛波洛斯微笑道,“我們無法理解那種存在的生命形式,也許她早就死了,卻依然能締造奇跡。”
這樣的說辭讓眾人陷入了沉默。
烏洛波洛斯向他們揭露的“真相”遠超他們的想象。
是啊,這樣一位無法想象的高位生命體,他們如何能用簡單的生死來定義?
而就在這時,神父突然開口道:“那位女士的確在不斷推進生命進化路線,人類的誕生同樣是她的選擇,可她并不能無中生有,她需要一個藍本,她的最初藍本來源于誰?”
烏洛波洛斯面無表情。
神父語氣篤定道:“你和她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放你出來的就是她對嗎?”
第四太陽紀結束前,神父就于震怒之下將烏洛波洛斯封印在了某座尼伯龍根中。
可今時今日再看,對方顯然早已脫困而出。
烏洛波洛斯看了眼腕表,對了對時間,略顯不耐道:“你這老家伙怎么還是這般喜歡嘰嘰歪歪?若不想打,就站到一旁準備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