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和趙博文回到屋子里,老白和王寧一個去了廁所,一個去了,現在都回來坐在沙發上喝水。
“楊,該洗漱了。”老媽從臥室里探出頭來,“時間不早了。”
“我知道了。”白楊脫下鞋子進門,打了個哈欠,“這就去。”
最近幾天,天天晚上家里開會,白楊總是熬到深夜。
趙博文和王寧準備告辭,他們得回家了。
“這事要怎么處理?”白震低聲問。
老趙和老王對視一眼。
“你和老白在這里幫忙建立數據傳輸鏈路,我去跑腿,兩邊同步推進。”趙博文說,“我估計得花上一點時間。”
“要花一點時間?”白楊從他們身后探出頭來,“要花多久?”
“短則兩三個禮拜,長則個把月,一定回來。”趙博文回答,“我盡量抓緊時間。”
“要那么久?”白楊瞪大眼睛,有點吃驚。
“這還久啊?楊楊,你以為這事該怎么辦?坐明天的高鐵直接去北京?”趙博文笑笑,“然后敲國務院的大門?”
“對啊!”
“那是上訪。”趙博文說,“我要被保安按住,當即扭送派出所。”
“你就說世界要毀滅了,十萬火急。”
“那你過兩天就能看到新聞,精神病人大鬧國家部委。”趙博文說,“到時候還要麻煩你爸千里迢迢去把我從局子里保出來。”
白楊一窒。
“這個社會有它自己的一套運轉規則,你要是想盡快地達到目的,就不能違背這個規則,有時候抄近路并不是最快的,想要最快,你要做的是在大路上踩油門,而不是翻越隔離帶。”趙博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否則你就要被交警攔下來交罰款,適得其反。”
白楊悶悶地點頭。
“你準備怎么辦?”白震問他。
“我準備先回學校,今晚回去得熬夜寫材料,明后兩天去市政府一趟。”趙博文說,“老王,那個副秘書長是姓陳吧?”
“對,姓陳。”
“你要去找誰?”白震問。
“老王介紹的,他的熟人。”趙博文指指王寧。
“釣友。”王寧說。
“什么叫釣友?”
“一起釣魚的朋友。”王寧回答,“釣魚水平極臭,天天在抖音上看鄧剛,但人還不錯。”
“把這邊的事安排妥當之后,我要去一趟上海,等市政府他們那邊層層上報慢慢研究時間肯定來不及,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時候,我得自己先動,把人馬先拉扯起來。”趙博文接著說,“老王留在這里,到時候你負責應付政府來人。”
“靠。”王寧說,“他們辦事婆婆媽媽,摸得一逼。”
“要不咱倆換換?”趙博文問,“我留在這里,你來跑腿?”
王寧想了想。
“不干不干,我去了百分之百沒人信我,你好歹是個教授。”
“老王老白你們一定盡快幫楊楊建立數據傳輸鏈路,這個很關鍵,后面肯定要用到。”趙博文叮囑,“把能用的都用上,還有,我是副教授。”
“這個不用你說,我們比你更專業。”白震拍拍胸口。
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725能通聯上二十年后的時代,那就證明兩座電臺之間一定存在無線電傳輸信道,既然存在聯絡通道,那么理論上它可以傳輸任何數據——只要你有足夠的設備,有足夠的能力調制,無論是語音,還是圖像,或者是視頻,都能通過14.255兆赫茲的無線電波傳輸過來。
只要無線電波能過來,那就什么都能過來。
除了對方本人。
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可以預見,這個時代的人們如果想要改變未來,那么就必須要依靠二十年后傳輸過來的數據,但它可比送幾個時間膠囊復雜多了——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這樣遙遠的信號傳遞,它不是從大洋彼岸跨越到世界這一頭的短波遠征,也不是從地球表面到月球軌道的數據中轉,而是橫跨二十年漫漫光陰、一次拼盡全力的支援。
好在南京市里經驗最豐富的兩個老HAM此刻都在場。
南京市業余無線電觀測站負責人王寧。
北海艦隊退役通信技術兵三期士官白震。
把能用的都用上!
此后多少時日,這句話要成為多少問題的答案。
趙博文抬起手搭在他們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氣,“事關重大,兩位老伙計,為了人民和國家,為了全人類,在此一搏了。”
趙博文告辭回家,他今天晚上要抓緊時間寫材料。
白楊送他下樓。
“趙叔,你要怎么說服他們相信這件事?”
趙博文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白楊有點吃驚,他看趙叔一副成竹在胸運籌帷幄的模樣。
“是啊,我也不知道啊,這個誰能知道呢?但是不知道也得去做,你得先跑起來,其他的事后面再想。”趙博文一級一級地下樓,“難度肯定是很大的,個人在整個世界面前始終是渺小的,你要讓這個世界改變運轉方向,那更難如登天……不過難的也不止我一個人,楊楊,我讓你爸和王叔協助你建立數據鏈路,你要想辦法收集到足夠多的數據和信息。”
“好。”白楊點點頭,“我知道了。”
“跟小姑娘打交道還是你更合適。”趙博文說,“你爸和老王都不行,一張口恐怕就要把人家給嚇跑了。”
“趙叔,你要半個月后才能回來?”
“最少半個月,沒辦法,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運轉方式,就算明天世界就要毀滅了,你要跑的腿,要串的門,要找的人也一個都不會少。”趙博文嘆了口氣,“要怪就怪你王叔混了這么多年還是個小小的王主任,他要是王廳長,那咱們能省好多事兒呢。”
老王:你不也混了這么多年才是個副教授?你要是趙校長咱們也能省好多事!
“他們要不信怎么辦?”白楊有點擔憂。
他說服趙博文和王寧都花了這么大功夫,現在趙博文要單槍匹馬去說服其他人,那毫無疑問又是一場難以想象的漫長征程。
“那就說服他們。”趙博文說,“去堵辦公室的門,去攔停車場的車,憑我這條三寸不爛之舌和老命,就算是航空母艦也得拉過來!”
“趙叔。”
“嗯?楊楊您老有何高見?”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白楊說。
趙博文哈哈一笑。
兩人走到單元門前,老趙用力按了按白楊的肩膀。
“我回去了,不必送了。”
白楊點點頭,停住了腳步,站在臺階上。
趙博文孤身一人走進夜色中,像一位單槍匹馬的騎兵,此去他將改變許多人的命運。
老趙走了幾步,轉過身來揮手,大聲說:“短則三兩周,長則個把月!到時候往東方看!我將為你帶來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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