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一個傍晚,夏啟皇宮就像是頭蟄伏在夕陽下的巨獸,巍峨高聳的朱紅宮門張開了血盆大口,等待著每一個自投羅網的人。
“娘,不去皇宮好不好?”
從丞相府駛出的馬車緩緩停在了朱紅宮門前,年幼的六皇子穿著厚重袍服,牽著母親趙氏的手掌,有些惴惴不安的懇求道。
他輕輕將簾子掀開一道縫隙,魁梧健壯的禁衛軍正在四處巡視,眼神陰翳的太監上下打量。
突然來到陌生而壓抑的環境,六皇子的眼神有些怯弱和怕生。
“放心,有娘在,有姥爺在。”
趙氏撫摸著兒子柔軟的頭發,再到脖頸間的皮膚,像是在撫摸一只小貓兒。
暖暖的,癢癢的,麻麻的,很舒服。
孩子很快就安靜下來,迷迷糊糊的跟著趙氏走進了皇宮。
“對了,進宮之后,皇后才是你的嫡母,是地位最高的,要恭敬著,娘只是你的生母,記得改稱呼。”
趙氏突然攥緊了兒子的小手,蹲下來認真叮囑道。
“嗯,我記下了。”
六皇子睜開懵懂的雙眼,又伏在趙氏耳邊悄悄說道,“但我是娘親生下來的對不對?”
趙氏眼圈微紅,想到這趟下來,自己作為六皇子的生母恐怕兇多吉少,哪怕她的父親是當朝宰相也不例外,皇后不會放過她。
但只要她的兒子能夠成為夏啟的皇帝,就是死也甘心了。
趙氏在六皇子的額頭點了點,柔聲笑道,“對,你永遠都是娘的兒子。”
那時候,人人都說她的兒子是生來就能讓四海安伏、天下太平的圣君,這位六皇子是紫薇帝星降世,會締造出不遜色堯舜禹的豐功偉業,趙氏也是如此相信的。
為了以后幫助到六皇子治理這座漸生亂象的江山,她甚至開始主動學習如何領兵打仗,在躁動的北方草原上頗有戰功。
雖然在六皇子是否進宮這件事上,趙氏無法做主,可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爭渡的,還是來自父親趙伯仁的勸說和承諾。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六皇子真的成為了皇帝,但讓她始料未及的是,竟以那種方式登基。
從此宮門緊閉,這對母子便再也身不由己了。
兩人躲在陰影中看著銀發女官宛如飛蛾撲火般,落進了亂瞳孽龍的血盆大口中。
“我明白了。”
摩登伽女在余祿的靈臺中突然說道。
余祿仔細傾聽
“為師就說這兩人之間怎么可能有那么深厚的因果羈絆……”摩登伽女露出一副她早就有所預料的自信樣子。
“原來銀發女官就是亂瞳孽龍還沒來得及吞噬的、最親密的一位血親,也是他的生母,難怪愿意為其承擔傷害,甚至付出生命。”
“是了,亂瞳孽龍這種絕世兇獸,哪怕有著縛龍鎮魔釘也很難將其牢牢掌控,遑論是如此心意相通,原是因為血濃于水。”
摩登伽女恍然大悟。
“不過這樣一來,只要吞噬了銀發女官這位最重要的血親,亂瞳孽龍就能實力大增,甚至有可能突破成為準仙王,這樣哪怕沒了文王編鐘的輔助,不拔出縛龍鎮魔釘,也能打敗狼主。”
摩登伽女自言自語道,心中已經開始重新尋找另一個適合出手的機會。
她沒有對這場人倫慘劇表達什么看法,也沒什么同情和心塞,和大多數感性的女人不同,摩登伽女只在乎這件事將對她和余祿產生什么影響。
摩登伽女活了那么久,一眼就能看出這件事中隱藏的更多齷齪,可她認為這些沒必要和余碌說,只會徒增愁緒罷了。
“徒弟,這下麻煩了。”摩登伽女轉過頭,滿臉認真的說道。
“為師原以為亂瞳孽龍只是夏啟天朝的棄子,等到不敵狼主的時候就會拔出那些鎮魔釘,讓孽龍失去最后的枷鎖,從此再也無人能制,好讓其和狼主玉石俱焚。”
“可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的,在平叛之后,他們怕是還想將這位倒霉皇帝給迎回去,把祂當做一柄準仙王級別的利劍供起來。”
“等到孽龍擊敗狼主之后,怕是會有夏啟天朝派來的仙神強者,從死去的銀發女官接過亂瞳孽龍的控制權。”
摩登伽女輕聲感慨道,然后偏轉螓首,靠在余祿的脖子上,琥珀般的眸子燃燒起來,興奮的說道,
“乖徒,做好和夏啟天朝為敵的準備了嗎?為師要帶你虎口奪食了!”
每當這個沒正行的女人突然向余祿坦露野心的時候,總有種攝人心魄的魅力,讓人想要不由自主的跟隨她走上殘酷的爭斗中。
余祿艱難的將目光從那雙蠱惑人心的琥珀眸子中移開,卻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解的問道,“等等!師傅,事情有點不對,文王編鐘怎么沒有飛走?難道那個女人還沒死?”
摩登伽女怔了怔,將正貼在余祿脖頸上的螓首猛然抬起,就像是伸懶腰的貓兒冷不丁被人撓了下肚皮,舉目茫然四顧的樣子。
在銀發女官倒下之后,讓亂瞳孽龍浴血奮戰至今的底氣和勇氣轉眼間就消失的一干二凈。
就像是狗仗人勢,有著大人牽著,祂才能毫不畏懼的向更高更壯的狗挑戰。
可當為其撐腰的大人消失之后,只剩下孤零零的小狗銜著狗繩,坐在地上茫然無措的搖著尾巴。
這時候大狗只要咆哮一兩聲,沒人牽繩的小狗就會嚇得一激靈。
亂瞳孽龍現在就只想頭也不回的逃走,遠離狼主這頭危險的大狗。
“陛下,吞下我吧。”
當銀發女官的命令重新下達的時候,亂瞳孽龍的欣喜可想而知,耳畔終于不再是死寂一片。
祂正要按照主人的吩咐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可這句話中蘊含的信息卻讓祂簡單的靈智無法理解。
吃掉她?為什么?
在亂瞳孽龍只相當于小貓小狗的智商看來,敵人才是需要吞掉的東西,而不是唯一會和自己說話的主人。
在亂瞳孽龍猶豫的瞬間,違逆命令所要付出的代價降臨了。
三百六十五根縛龍鎮魔釘像是電極一般在這具龐大的身軀中肆虐著,炸出一道道血雷,這是對孽龍不聽話的殘酷懲戒!
正在魔神包圍中左沖右突的亂瞳孽龍瞬間僵直了一瞬,喉嚨中發出低沉而痛苦的嗚咽。
狼主敏銳的抓住了這個難得的破綻,直接在孽龍的腹部開了個貫穿前后的血洞!
“轟!”
亂瞳孽龍吃痛,卻也不敢肆意怒吼、撕咬,而是昂揚著龍角朝孽龍撞去,加持了王道仙術的龍角就連狼主都不敢硬接,靈敏的跳開了。
在文王編鐘的蘊養下,銀發女官從黑暗中恢復了一絲意識。
“文王編鐘沒有飛走?”
她有些茫然的想道,隨后就意識到發生
了什么。
“寄奴沒有吃掉我,他還記得我嗎?肯定還對我有一絲印象的……”
寄奴就是六皇子的乳名。
在得知哪怕被渾身的縛龍鎮魔釘刺痛到極點,亂瞳孽龍也沒有遵從命令吞下自己之后,銀發女官淚流滿面。
欣慰、感動、愧疚、焦急都一股腦涌上心頭,卻更加堅定了她不能成為兒子拖累的念頭。
“我太蠢了,不該相信趙伯仁。”
“當初該聽寄奴的話,不去皇宮的,寄奴可比我這個當娘的聰明多了。”
銀發女官沒有蠢到連續給亂瞳孽龍下達吞下她的命令。
違背會給亂瞳孽龍帶來極大的痛苦和懲罰,而祂正在外面和狼主進行兇險的廝殺,不能有半點分心。
其實也夾雜著一點連銀發女官自己都沒能察覺到的私心。
看啊,我的孩子他有多愛我,即便是這樣危險的境地,他也不舍得離開我的身邊,不愿意吞下我。
所以銀發女官不愿意去想,怕疼的兒子會不會在持續不斷的劇痛逼迫下吞掉她,選擇遵從命令,以此來緩解痛苦。
那對一個母親來說太殘忍了,哪怕是注定被孩子吞下,這件事最好也是由她自己親自來做,主動犧牲。
銀發女官左手抱住斷掉的腦袋,右手撐起身子匍匐爬行,在粘稠的口腔中掙扎著,往喉嚨深處鉆去,到時候孽龍就會不受控制的蠕動喉結,將她給吞下去。
“唔……”
亂瞳孽龍察覺到了她的移動,用舌頭把銀發女官輕輕往外推,不再讓她往里面去了。
“沒關系的,這樣也好,寄奴的龍舌上有倒刺,這樣多來十幾次,我的血肉也會化在祂的嘴里。”
銀發女官慘白的臉上掛著淺淺笑意,毫不氣餒的再次往喉嚨深處爬去,傷口因為大幅度動作而再次崩開,涌出大股血液,劇痛一次次席卷腦海,讓她忍不住抽搐起來。
只有這種近乎自虐的奉獻行為能讓她感到慰藉,感覺自己正在為了這個孩子付出涵蓋生命在內的一切,這樣才能彌補她內心深埋的愧疚和自責。
只是她的意識早就混亂,絲毫沒有發現亂瞳孽龍早已收起了倒刺,就連口腔中的毒液都變成了具有治愈作用的龍涎。
“嗖!”
亂瞳孽龍的舌頭分裂出柔軟的肉束,將銀發女官固定起來。
銀發女官開始劇烈掙扎,血液涌出越來越快。
或許神物有靈,文王編鐘這時自行響了起來,一股恬靜祥和的樂曲將銀發女包裹。
銀發女官逐漸安靜下來,任由文王編鐘和龍涎恢復著她的身體。
她本人則像是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夢境,說著無限溫柔的囈語。
“寄奴,寄奴,我的兒子,握緊娘親的手,不要走丟了……”
“娘帶你偷偷逃走,我們不去皇宮了,姥爺是騙人的……”
余祿本也以為祂吞下了銀發女官,可當亂瞳孽龍一次次想要殺出重圍的時候,卻都被狼主輕易阻止的時候,他就不這么想了。
堅硬的龍鱗被狼爪撕裂,頭上的四根龍角也已折斷其二,右前爪無力的耷拉著,而七殺殘菊還在不斷擴大著亂瞳孽龍身上的傷勢。
雖然有著王道仙術的加持,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亂瞳孽龍將銀發女官含在口中,卻沒有吞下,就這么一次次朝著外面突破,祂的目的早就不是殺死狼主,而是逃走,像是一條喪家之犬。
摩登伽女揉了揉眼睛,神色有些訝異,“這倒霉皇帝沒吞下女官,是把她銜在嘴里了!”
正當余祿以為她將要發出什么高見的時候,摩登伽女卻扭過頭,煞有介事的問道,“戒色,要是有一天,你遇到了危險,必須要吞掉為師才能脫險,你會做嗎?”
“師傅你又沒身體可以吞啊,就連頭顱都是借用我的血肉構造的,就剩下神魂對我這個武道修士來說也沒什么用啊!”
余祿打了個哈哈。
“你到時候不要猶豫,直接一口吞下就好,但記住不要嚼。”
摩登伽女沒有追問,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我要是信了你,我就是頭蠢驢。
余祿在心中腹誹道,聰明的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么。
可摩登伽女卻沒放過他,又在他的耳畔說著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戒色,為師決定了,銀發女官不能死!”
余祿回頭,見摩登伽女滿臉認真,搞不明白她又是怎么想的,“銀發女官強行抓了那么多修士前來作戰,雖然是為了誅殺血祭千萬人族的默綽,但怎么也不是個好人,就算死了也是罪有應得吧?”
“再說了……這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你看孽龍身上傷勢越來越重,因為劇痛,獸性會逐漸占據上風,最后肯定會吞下銀發女官,以此來反敗為勝。”
“為師有辦法。”
摩登伽女見余祿沒有多少興趣,連忙勸說道,“為師仔細想過了,銀發女官活著的好處其實遠大于死去!”
“你想啊,文網編鐘就還在她手里,這種先天靈寶既然已經選中了這一世的主人,那么在她死之前就不會離去,我們只要想辦法以她的孩子亂瞳孽龍為挾持,不怕她不就范,乖乖聽話。”
“師傅,你怎么能這么沒有底線……”
余祿吞吞吐吐道,雖說無毒不丈夫,但像是這種挾子令母的壞事,就連他平時也不愿意去做。
“就說干不干吧!”摩登伽女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而且一旦入主了不破降龍金身,亂瞳孽龍也算是從痛苦中解脫了,不需要再靠鎮魔釘來維持一線理智,還能洗白祂上古邪物的身份。對望子成龍、愛子心切的銀發女官來說,這是想都不敢想的雙贏啊!”
“這對母子確實挺可憐的,突然有些不忍心見她們天人永隔……”余祿幽幽嘆道,“說吧,怎么救?”
摩登伽女向他翻了個白眼,不過卻也沒有耽擱時間,亂瞳孽龍若是真的把銀發女官給吞了,那就追悔莫及了,
“你看那個狽魔神,祂剛剛又上去打了一場,這次受得傷更重,傷口之猙獰,幾乎快比得上施展了與子同袍的銀發女官了。”
“只要把祂殺了,當作投喂的食物,為師有辦法從亂瞳孽龍的口中把銀發女官給換出來……”
可還沒等摩登伽女說完,余祿就打斷了她的侃侃而談:
“師傅,你還說狽魔神不是你引來的!”
“真的只是碰巧,為師想著反正祂也發現不了我們,就多布置一手,沒成想還真派上了用場。”
摩登伽女訕笑著,但就是死活不承認,極為嘴硬。
“好吧,我倒要看你怎么換出來。”
余祿說罷就悄悄潛行過去,步伐極為緩慢,由于有著娑毗伽羅先梵天咒,輕易就瞞過了狽魔神的感知。
“師傅,這狽魔神真有你說的那么虛弱?”
“哎呀,你沒看到祂的獸頭都快給人咬下來了嗎?重傷垂死,就連著一根筋絡,怕什么?艷尸菩薩可不比祂弱啊!”摩登伽女輕聲催促道。
拼了!
余祿咬牙想道,決定信摩登伽女這一次。
他和摩登伽女各自注視著狽魔神的四肢和脖頸,健壯的臂膀中握著割鹿刀,纖細的手臂中則持著阿難刀。
下一刻,余祿猛然暴起,打破了仙凡桎梏的鵬鳥極速全力釋放而出,瞬間就將雙刀架到了狽魔神的身上!
“噗呲!”
摩登伽女右手揮刀,所選出刀角度的刁鉆狠辣,絲毫不比施展了象王威行神通的余祿要差,直接一刀斬斷了狽魔神的頭顱,左手一勾將頭顱給提了起來!
狽魔神氣的半死,沒想到祂躲過了亂瞳孽龍的撲殺,卻在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賊吃了癟!
祂當即就要操縱神軀反擊,可駭然發現,頭顱與軀干的因果居然被摩登伽女連著黏連的血肉一同斬斷了!
不過作為魔神級別的強者,哪怕只剩殘軀也能自動對抗敵人。
可余祿在同一時間手起刀落,將狽魔神的四肢斬斷,也不管那些手腳,直接提著這個被削干凈的神彘,往喋血長空的亂瞳孽龍飛去!
“賊子往哪里跑!”
其余幾位重傷魔神見到這一幕當即目眥欲裂。
由于事發突然,再加上余祿打破了仙凡桎梏的鵬鳥極速,此時想要圍追堵截為時已晚。
魔神們便紛紛拋出手中的魔寶、亦或是施展種種魔氣凜然的神通仙術,朝余祿遠程襲殺而去!
大多數的攻擊都被他躲了過去,可還是有數道閃躲不及的魔神攻擊落到了余祿身上!
一座漆黑魔山在余碌背后倏然浮現,直接將他的肩頭砸的塌陷下去,短時間內很難恢復!半截斷劍從虛空中飛出,又將余祿的后腦勺削落半個!
有恐怖詛咒開始滋生,余祿的大半身軀都異化成了充滿不詳氣息的它物,開始瘋狂攻擊余祿自己,甚至要將他背后的鵬翼給撕下,還好被摩登伽女用銼刀給阻止了!
而她阻止的方法就是把余祿的大半邊身子給砍掉了。
魔神的攻擊幾乎沒有是單純的肉身傷害,幾乎每個人都攜帶著恐怖的詛咒和毒液。
只是一輪下去,余祿就幾乎重傷垂死!
“噗呲!”
余祿忍不住吐出一口逆血,眼神苦澀。
師傅,這次真是被你害慘了……
但萬幸的是,扶搖同風翼此時帶著余祿來到了亂瞳孽龍的背后。
“嗡!”
可這時狼主卻突然遞過來一個獰惡的凝視,余祿的神魂和肉身在一瞬間被凍結,心臟更是承受不住壓力,當場爆裂成血漿!
只有貼近了才能看清,狼主絕不是一頭放大了的惡狼那么簡單。
這是文明之火在草原燃起之前就已存在了亙古歲月的獸神,極惡暴戾,嗜血兇狠,卻又蘊含著讓人敬畏的古老威嚴!
幾乎沒有語言能夠形容出狼主的偉岸身軀,祂比一切天狼都要完美,毛發像是黑夜般深邃,額頭一輪銀色滿月,瞳孔宛如吞噬群星的黑洞,陰暗而壯闊,狹長的狼吻染血,古老且莊嚴,
這位黑夜的化身,狂熱野性的源頭,所有野心家的楷模,正俯視著余祿!
余碌就像是被鎖定的獵物般,當場僵在原地,不得動彈!
“咔嚓!”
摩登伽女卻絲毫不受狼主凝視的影響,甚至還反瞪了回去,接下來也不知道她施展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取信了亂瞳孽龍,讓祂乖乖張開了嘴唇,用肉束將銀發女官送了出來,摩登伽女也在同一時間將狽魔神的尸體投喂到了孽龍的口中!
“嗷!”
狼主猛然撲殺上來,想要殺死銀發女官和余祿,卻被亂瞳孽龍不顧一切的攔住了。
亂瞳孽龍再也不用忍受血肉的誘惑,開始用力咀嚼著狽魔神的身軀!
頭頂的天孽十二旒冕血光大盛,將狽魔神犯下的罪孽都給抽離出來,化為洶涌的偉力施加到亂瞳孽龍的身上!
龍狼之戰再度陷入了短暫的均勢之中。
摩登伽女伸手在余祿的臉上拍了拍,就讓弟子從狼主的凝視中掙脫出來。
“轟隆!”
剛獲得身體的控制權,余祿還沒來得及感受心臟爆裂的痛楚,就開始瘋狂逃竄。
只見前方七八位魔神正在朝他撲殺而來,手中造型猙獰怪異的魔寶正在散發出毀天滅地的氣勢,余祿毫不懷疑在這些東西面前,自己的乾元靈光脆的就像紙糊的一樣。
“師傅……”
余祿沒有絲毫遲疑的揮動起鵬翼,同時望向摩登伽女,正要問她該怎么處理這個爛攤子。
摩登伽女卻直接轉過了螓首,下一刻就帶著銀發女官,從余祿的肩頭消失的無影無蹤。
“戒色你先頂著!為師去去就回!”
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將余祿給雷的外焦里嫩。
頂?拿什么頂!拿頭去頂嗎?
那么多尊魔神,雖然都被亂瞳孽龍打了個半死,身受重傷,但也不是他一個乾元境修士可以抵擋的啊!
余祿奪命狂奔的同時,已在心中將摩登伽女給罵了千萬遍。
“嗖!”
這時天耳通突然捕捉到一絲風聲,余祿感受到了強烈至極的危險預兆,下意識就往右側閃去!
可由煉獄魔神發出的毀滅性攻擊又哪里是這么好躲的?
祂不僅是狼主眾多仆神中最強的,也是如今受傷最輕的!
一柄流淌著熔巖的魔槍瞬間將余祿貫穿,槍頭從背后鉆出,他就像是被箭矢射中的飛鳥,被魔槍帶著猛然墜落!
“轟隆!”
人被魔槍釘在了大地上,五臟六腑在一瞬間就被魔火燒爛,余祿的身體表面迅速碳化變黑,就像是剛從大火中撈出的人形焦炭。
他掙扎著伸出手,握住槍尾,想要將槍拔出來,可沒能成功,身體反而從肩膀開始寸寸龜裂。
不一會,余祿就落了一地碎塊,他只能放棄掙扎,以此來延緩死亡的到來。
只剩下半顆頭顱和長槍貫穿的軀干,就像是一尊風格詭異的木炭雕塑,掛在槍尾上。
“你不是很能跑嗎!”
魔神們圍了上來,欲將滿腔怒火發泄在余祿的身上。
快一點,再快一點!
摩登伽女將銀發女官交給錦鯉龍女照顧之后,就一頭扎進了無間神獄中,來到了禪房中。
哪怕早已心急如焚,摩登伽女卻仍然竭力保持著冷靜。
她小心翼翼的勾動降三世明王目上的因果線。
這是來自超脫大道者的眼睛,此般行為簡直是天大的僭越,就算是摩登伽女,只要稍有不慎,也會被明王的怒火無情的燃燒成灰燼!
這些因果線堅韌而敏感,她往往要連著出數十刀才能將其中一根因果線剪斷,然后嫁接,每一刀都比羽毛還輕,揮刀速度飛快卻穩得出奇。
摩登伽女的神魂像是被抽走了什么,迅速變得虛弱。
不知多久,或許就是在余祿放棄掙扎的那一刻,她成功了。
摩登伽女像是竊來火種的天神,迫不及待來到了余祿身旁,和他分享這份喜悅。
“師傅,你可算是來了……”
余祿咧嘴笑道,頗為完整的頭顱也開始開裂,一直蔓延到耳根,沿著臉頰滾落細碎的焦炭。
“放心,一切有為師在呢。”
摩登伽女看不出喜怒,她貼在余祿碳化開裂的耳根旁,輕聲低語道。
那些因果早已就近的纏繞到了余祿身上,在他的額間化作一道豎痕,里面蘊含著足以凈化整個塵世的憤怒和恐怖。
魔神們大驚失色,紛紛揮動著武器,想要將余祿徹底挫骨揚灰。
一絲裂縫不知何時已經浮現,數不盡的紅蓮業火降下,灌注到余祿殘破的身軀上。
肉體上的焦炭在熊熊燃燒的業火中褪去,就宛如浴火重生一般,他額頭的第三只眼是如此的耀眼奪目。
降三世明王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