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鷹猛烈地撞擊在地面上,砸出個坑,也震散一片煙。樂仲腹側被咬出血,全賴雙手撐開鷹喙,才沒讓它咬下肉來。一人一獸,正搏著力氣,一團白影霍然撞在巨鷹背上,乃是尹長畫出手相助,將巨鷹一拳砸進了另一側巖壁上!
樂仲翻身而起,祭出土黃仙劍,便追向巨鷹;可沒等邁出兩步,便有馬刀從側面揮來,樂仲揮劍格擋,另一側卻又有弓箭射來,敵人迅速積聚,片刻就將他們圍困。
這時,那只巨鷹也爬起身來,全身抖擻,把渾身碎石抖落。更可怖的是,那只鷹首,搖著搖著,居然變成了一個女人頭,容顏老邁,赫然正是先前追殺過葉子啟的蠻族薩滿——洛麗琴!
洛麗琴此前被樂仲飛石所傷,一直懷恨在心,此刻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變回了人面,口中便開始發號施令,指揮著蠻兵都攻上來。
孫良見行蹤暴露,便示意撤退,可尹長畫和樂仲望著洛麗琴兇狠面目——這個薩滿居然有意和他們兩個,在這不過十步的距離進行死斗——乃對望一眼,繼而同時欺身直上,一個是拳風如虎,一個是劍氣如龍,硬是把四周蠻兵通通轟飛,眨眼間死傷半百,便是沖到了洛麗琴面前!
洛麗琴卻也不退,雙翼齊揮,又扇出一股烈風,壓得二人前進不得。
樂仲一聲喝,劍光大盛,接著迎風斬下,劍光過處,那風勢居然就像被劈碎的海浪般,向兩邊吹開。洛麗琴見狀,蹬身而起,伸直了雙爪,向樂仲展翼撲來。
樂仲舉劍相迎,在巨鷹撲到他頭頂的同時,右腿向前蹬出,落地成弓步,這一閃電般完成的動作,令他的身體在原地留下了一個虛影,而且牽動了上身前壓,仙劍隨之自上而下,向前劈落,與巨鷹錯身而過!
龔葬劍最后停在一個水平的位置,凝滯不動;巨鷹也在飛出五步后,落在地上。
接著,洛麗琴慘叫一聲,胸腹上開裂出一條足有半丈長的劍痕,血水如泉水噴涌。
她終于倒在了地上,變回了人身,面目猶自憤恨不甘,嗆血道:“你們……都要死,大汗來了,你們的爹娘,小孩……都要下地獄,在火里燒……老嫗等著你們……咳!……不放過你們……”
言未盡,已經斷了氣。
樂仲見狀,終于準備撤退,可這次,卻是孫良攔住了他:
“長老且慢!你看,這些蠻兵在逃走!”
洛麗琴一死,蠻兵紛紛退去,這情形讓樂仲幾人吃了驚——己方是孤軍深入,蠻族則大軍在后,按說該不斷增援人手,把他們困死在這里才是,怎么這就跑了?
看著方才還熱火朝天的場景,一下子空空蕩蕩,幾人滿是疑惑。想到此行目的,就是探清敵人的虛實,而如今還沒有完成,幾人一合計,決定繼續往前一探究竟。
這回,只有樂仲、尹長畫、孫良三人同行,他們一邊隱藏著行跡,一邊小心摸索,過了數里地,三人就出了漠云道西口,中間竟再沒有遇到一個敵人。
三人倍加小心,找了個隱蔽山坡,藏下身來。尹長畫攤開畫卷法寶,跪下身,單手撫在上面,默念咒語,將四周濃密霧氣緩緩收回。樂仲、孫良則警戒周圍,并且分神注意著下方,等待看到霧氣散去后那一刻的真相。
許久之后,霧氣已經稀薄,突然之間,樂仲和孫良的身子同時抖了一下。
仿佛是被一種巨大的不可思議擊中,極度的驚訝出現在兩人臉上,尹長畫見狀,眉頭一皺,一把收起法寶,也起身移步,向下方望去——
她張開紅唇,露出同樣驚訝的神色。
霧散云開后,地面上一無所有。
沒有一個帳篷,沒有一匹馬,沒有一個人。
撤了!
蠻族撤了!
所有的疑點在這個瞬間都得到了答案——烈風部放棄了漠云道,改換了別的進攻目標!
他們先前遇到的蠻兵,都只是烈風部留下的疑兵,如今仔細想來,那些人里似乎多多少少都帶著傷病,是為了隱藏敵軍真正行蹤留下的棄子!
發現了這一真相,三人臉上在驚訝后呈現出不同的表情變化,孫良是松了口氣,樂仲是疑色漸重,而尹長畫,卻是勃然作色!
“不可原諒——你們怎么敢走——”
兇悍的氣從這位掌教身上噴薄而出,目如點火。
“尹掌教!”樂仲、孫良趕忙呼喊,可尹長畫只作不聞,身子筆直地向天空升起,直上云端!
“休想逃……”
接著,一展云袍,向著南方極速飛走!
孫良術法有限,樂仲又受了新傷,皆無法追趕,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位戰友消失在天際。
“算了吧。”半晌后,孫良嘆了口氣:“追不上了。”
樂仲低頭不語。
孫良又向山坡下俯瞰,望向這片曾經駐扎著威脅成國存亡的軍隊的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拿出了一張血契符。
從底部開始,符紙靜靜地燃燒。
“孫將軍,這是什么?”樂仲驚咦。
孫良笑了笑,沒有說話。
“廉將軍既然有此雄心,孫良雖然是小人物,卻也不敢當個拖累。今日即以此血符為憑,將軍起事之日,即是孫良逼宮之時。”
“既然有長琴、長畫兩位仙師許諾,易國想來無礙。只是明國素不與我三國密交,行事皆言神意,我們該如何打通他們的關節?”
“哦?長琴仙師竟有辦法與日月教幕后的神明溝通?這……果然是天佑我北國。”
“那將軍還在等什么?”
“等您的徒弟下定決心?好……將軍不必顧慮在下。只要我北國能像天南三國一樣,建立起真正統一指揮的聯軍,四國協心合力,抵御外寇,便是等多久,孫良又怎會有怨言?”
“我等北國仙師諸將,皆愿從將軍之志。”
符紙全部燃盡,化作飛灰飄散。
“什么都不是。”孫良終于笑著回應。
樂仲見狀,心中愈發不解。是因為敵人退去而高興么?為何這位將軍,此時眼眶中竟會濕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