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臺厲鬼號機甲聳立在東風號的尾艙升降臺上。
楊洺戴上了軍部給的聯絡器，這樣他就能隨時聽到理的指令。
婆娑就在旁邊厲鬼號機甲中。
也不知道是律搞的，還是婆娑自己要求的，她的機甲是純黑的噴漆涂層，頭頂還有著桂冠的裝飾物。
顯得就跟她是隊長機一樣。
楊老板敲了下耳機開關：“婆娑，能聽到嗎？”
“能，”婆娑的嗓音傳來，機甲扭頭看了眼楊洺，“不用擔心，我雖然不如你操作熟練，但我也經過了上百個小時的操作訓練。”
楊洺不放心地叮囑著：
“我肯定相信你的能力，但是婆娑，我擔心你會因為蟲族帶來的沖擊而失控暴走。
“按照我過往的經驗來看，當我們關閉生物屏蔽儀，我們心底就會升騰而起一股殺戮欲望，要將眼前的蟲子殺光才能讓自己這種欲望消退。
“一定要克制這種本能。
“我們是人類，婆娑，我們是宇宙中具有理智的智慧生物，不要被自己的欲望所驅使。”
“嗯，”婆娑也沒說大話，“我會努力嘗試。”
楊洺笑著點了點頭，隨后道了句：“呼叫帝衛系統。”
“響應呼叫。”
理的嗓音依舊是毫無波瀾。
“申請探測界面共享。”
“已共享。”
楊洺和婆娑眼前，各自出現了一只小巧的投影屏，其內以三秒間隔閃過多視角監控畫面。
蟲子，無窮無盡的蟲子。
這些擁有著夸張造型，身體構成材質宛若金屬的空間生物，正默默無聲地涌向人類劃好的戰區。
它們當然不會自己撞上人類艦團的炮管。
它們會充分分散，并利用多重手段，對人類艦團進行包圍、切割，擊潰人類的軍事實力，從而撲滅這團屬于人類的文明之火。
“好多，”婆娑小聲嘀咕。
“是的，”楊洺道，“所以稍后我們的目標一定要明確，跟這些普通蟲子纏斗沒有任何意義，我們要去斬殺它們的指揮官。”
婆娑問：“偽母蟲不會有防備嗎？”
“它們應該要跟蟲群保持一定的距離，”楊洺沉聲道，“蟲子的指揮體系不像是我們，發送一個命令，操作員進行操作，它們構成了一個個網絡，相當于這個網絡共享一個大腦……其實這一點我也不太清楚，它們利用高維微生物進行通訊，按理說應該可以無視距離。”
理的嗓音突然響起：
“第一，六階偽母蟲可以控制的蟲子數量有上限。
“第二，偽母蟲與這些蟲群沒有直接的關系，蟲群大部分都是其他母蟲誕下孵化，送到了這頭大女王身旁，進行兵力支援。
“第三，最重要的一點，偽母蟲指揮蟲群的方式，是用區域進行劃分，而非蟲子數量，避免偽母蟲個體之間互相影響，這種規模的蟲群，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頭偽母蟲或者五階的母蟲。”
楊洺笑道：“伱跟它們交手很多次嗎？”
理淡然道：“請不要對我進行誘導式問詢，我是帝國全境防衛系統，漢頓少將。”
婆娑在旁哼了聲，并未開口拆穿這個家伙。
她可是聽律吐槽很多次理了。
東風號的艦體開始輕輕震顫，星空深處出現了空間震蕩，且震蕩波痕在朝四面八方擴散。
理的嗓音同步出現在了各艦的指揮官，以及楊洺、婆娑的耳旁：
“已開啟全域屏蔽。”
婆娑問：“什么意思？”
“啊，一種保護措施，”楊洺道，“利用一些震蕩裝置，讓這附近的空域變得無法躍遷，這次震動的源頭應該是在蟲子那邊，可能是引爆了某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既能殺傷蟲子，也能讓這片空域暫時無法躍遷，簡單來說，就是兩邊不死不休。”
婆娑突然道：“我感受到了，一些力量在涌入我身體。”
“有嗎？”
楊老板愣了下，隨后他閉上雙眼放松大腦，讓精神力延展。
確實，有一縷縷微光在眼前閃爍，隨后融入體內的一個個細胞中……
“婆娑你說，法亞人怎么搞出來的這種機制？竟然可以讓我們去收集蟲子的生物能。”
婆娑淡定地道：“試驗品不該去談論這些。”
“行吧，”楊洺吐了口氣，“放輕松，有帝衛系統在，這一戰不會有太大問題。”
理的嗓音突然冒了出來：“謝謝夸獎。”
一束束光亮將星空點亮。
楊洺和婆娑面前的投影屏中，帝國的主要火力戰艦已經開始用主炮進行極限距離轟擊。
蟲群開始彌散，從上、下、左、右各個方向涌向帝國艦團。
帝國艦團上空依稀出現了一道身影，那是理的投影，她凝視著星空深處，開始進行艦團變陣。
對蟲子最有效的‘鯨群’戰陣再次出現。
蟲群依舊是采用分散包圍的策略，像是一片漆黑的星云，盡可能的延展開來，保持著超高速的機動。
遠程炮艦開火。
無人機群出動。
提前分散在空間中的深空雷連續被引爆。
火力補充艦開始射擊。
主力戰艦副炮開火。
整個戰場在短短十幾分鐘內，填滿了各類射線。
隱匿類蟲子再次突襲，早有準備的帝國戰艦釋放護航機甲群與防衛用無人機。
開始有零星艦船爆炸。
黑暗中，一只只巨獸張開了大嘴，似乎要將一切悉數吞噬。
楊洺感受到了，生命在消逝，精神之火在成片成片的熄滅。
人類艦團開始總體后移，以拖延雙方接觸的時間；蟲族通過數量眾多個體構成的模擬重力場作用于整個戰場，讓人類艦團的移動需要耗費更多能量。
理的右手微微抬起，指向前方。
帝國艦團開始緩慢變幻陣型，所有鯨群朝內靠攏，主力戰艦的艦炮對準了各個方向，開始進行圓球鐵壁防御。
激戰在艦船中間爆發，隱匿蟲的數量有些超出預期，但人類艦團機甲的數量依舊在持續增加，有突擊小隊開始攻擊那些被隱匿蟲撐開的、極不穩定的蟲洞。
格力斯隊長就活躍在這里。
蟲群完成合圍。
人類艦團圓球防御戰陣完成。
楊洺和婆娑眼前跳出了一條向上的箭頭。
理輕聲道：“為了勝利與最小傷亡，請聽從我的指揮。”
“明白，”楊洺的回答無比沉穩。
隨后，楊洺聽到了調整呼吸的動靜，卻因為音量微弱，分不清這來自于理還是婆娑。
應該是婆娑在做深呼吸。
理此刻不只是控制這個戰場，還有一個更激烈的帝國北域主戰場在她調度之下。
東風號開始向前。
由六百余艘各類型艦船組成的編隊護在東風號周圍，在這個‘圓球’中向前凸起。
蟲群立刻開始對它們展開猛攻，但這六百余艘戰艦都是帝國最新、最強的主力艦船與綜合補給艦，外層更是有上百艘盾艦。
它就如一顆磐石，迎著蟲潮向前緩慢推進。
這六百多艘艦船內的操作員們，此刻大多數人都已放棄了思考，完全聽從眼前不斷跳出的指令進行操作，不知道多少人手心在發汗。
大批蟲群被這六百余艘戰艦所引動，分散且保持極速的蟲子開始高密度匯聚，試圖撲殺這股人類艦團。
無畏艦開火！
六束璀璨的離子束，仿佛要把空間扯碎！
數不清的蟲子被瞬間蒸發，正面的壓力瞬息間降低了大半。
但沒用，更多蟲子從黑暗的星空不斷撲來，朝下方人類艦團進行猛攻。
前方星空，蟲潮涌來的那個方向，空間的震動被蟲子們的模擬重力場強行撫平，三頭偽母蟲呈品字形現身，出現在了正前方的三個角落。
在更遠的位置，五頭偽母蟲顯露出了自己的影蹤，控制著更多蟲群涌向人類艦團。
八頭偽女王！
十二頭五階女王！
現在圍困人類艦團的，不過是第一波、六分之一左右的蟲子。
這一幕，讓不知道多少‘觀測員’產生了絕望情緒。
理的嗓音突然響起，傳遍艦團各個角落，嗓音冷靜、清晰，帶著一絲絲波動：
“蟲群數量在預計范圍內。
“消滅這股蟲群，帝國正面戰場將會緩解大半壓力。
“請為帝國民眾而戰。”
與此同時，為了穩住軍心，理調動了一股伏兵——四千多艘各類戰艦出現在戰場后方，開始進攻那些沖過頭的蟲群。
軍心大定。
最前方，那六百余艘艦船卻已脫離了主艦團。
東風號開始充能，這是理對東風號的操作者直接下達了命令。
理的嗓音突然響起：“漢頓少將。”
“在。”
“你的護航編隊將會對蟲族偽女王發動沖鋒，我方艦團將會全力掩護，你們的作戰目標，是擊殺標記為001的蟲族偽女王。”
楊洺沉吟幾聲：“不如……”
“請服從命令。”
“是。”
楊洺應了聲。
他看了眼婆娑，本打算和婆娑一起左右沖鋒，同時解決兩頭偽女王的他，也有一些顧慮。
婆娑還不穩定。
“婆娑，準備好了嗎？”
“嗯，”婆娑應了聲，“我不會掉隊。”
楊洺笑了聲。
六百艦船同步開始加速，借著蟲族鋪設的模擬力場，這些艦船出現了遠超它們最高推力的加速度。
人類的艦團的各艘艦船中，爆發出了一陣陣歡呼。
楊洺的側臉，同步出現在了士兵們所能看到的所有屏幕上，那只是一個小小的窗口，非但沒有影響他們手中的工作，反而讓他們的精神突然振奮。
白色幽靈，準備出擊。
六百艦船速度越來越快，前方涌來的蟲群也越來越多，一條條人類科技鍛造出的高能光束，圍繞這六百艦船進行射擊清場，這六百艦船自身的火力，盡數朝前方傾斜。
它們鎖定了最近的那頭偽女王！
蟲群已經作出了應對，一只只帶著金紋的成蟲組成了一片壁壘，試圖強行截斷六百人類艦船。
帝國無畏艦群第二次開火。
六道光束撕開黑暗，三頭呈品字形分布的偽女王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害，擋在六百艦前方的六階成蟲壁壘，出現了巨大缺口。
正此時！
六百艦的主副炮同時開火！
東風號噴出了炙熱的離子束！
東風號背部亮起了兩條藍色光弧，兩只背著推進器的纖細機甲，開始向前狂奔。
推進器強行點火，兩頭厲鬼沖入了前方正合攏的蟲群！
楊洺冷靜地嗓音在婆娑耳中響起：“生物屏蔽儀解除。”
兩人一起摁下了手邊的按鈕。
一瞬，只是極為短暫的一瞬，楊洺、婆娑同時仰頭，雙眼變得血紅，額頭涌出了一股股赤紅色的流光，兩臺機甲分別被流光纏繞。
它們像是活了過來！
像是兩頭兇惡的厲鬼，在宇宙空間獲得了真正的生命，仰頭發出了無聲的怒吼。
婆娑的厲鬼號猛地加速！
“婆娑！”
楊洺拽出光刃，緊隨其后，推進器外加精神力完全釋放！
“我在！”婆娑急促喘息著，“我能控制自己！我能解決這頭偽女王！”
“一起！我先釋放精神沖擊！”
楊洺一聲大喊，赤紅色浪潮席卷四面八方，一頭頭成蟲陷入了呆滯狀態，在各處撞成一團。
婆娑手中的光刃亮起了赤紅色的高能離子束，強大的約束磁場，讓真空都出現了微弱的扭曲。
那頭偽女王已經徹底慌亂。
她怒吼著，咆哮著，不斷試圖向后撤退，拼命調動蟲群向自己聚集。
人類艦團處的壓力驟減！
楊洺一聲大喝：“精神沖擊！”
婆娑的冷哼聲中，她的厲鬼號仰頭怒吼，一股鮮紅如血液的精神浪潮宛若海嘯般席卷各處。
楊洺抬起左手，嘴角突然露出了少許微笑。
去吧，婆娑。
雖然在《深淵》初遇時，你只是一個被數據和游戲機制困縛的小隊級BOSS，但現在，在這里，你的力量已經可以自由釋放。
精神力涌動，楊洺吹起了一股風浪。
婆娑的速度再次暴增，舉起的光刃向前劈砍，身形若一道閃電，斬向那頭不斷嘶吼的偽女王。
厲鬼二斬！
落風同盟勢力范圍附近。
一艘艘戰艦正在進行隱秘航行，哪怕是萬米長的巨型科研船，在宇宙尺度下，依舊渺小如塵埃。
赫拉小姐瞇眼注視著前方的巨型實驗臺，偽女王的腹部正在被機械解剖，通過赫拉的感應，那些微生物已經被定位。
一旁已經有了許多成功的提取樣本。
但不夠，這些分量還不夠，她必須要讓這些微生物產生足夠的數量，才足夠她的克隆體們感染。
“怎么樣了？”
律的嗓音在旁響起，只有一個淺淺的虛影顯露。
“很順利，”赫拉道，“不過，我們還需要另外一頭偽女王，量有些不夠。”
律沉吟幾聲：“等老板那邊戰斗結束，我去申請一下吧，老板的意思是讓我們以保存有生力量為主，蟲潮過后，人類社會必然迎來衰退期，這是我們崛起的條件。”
赫拉笑道：“好吧，都聽他的，他是老板，我還有另外的辦法，比如升級一下我體內的微生物，同時作為一個培養皿。”
“這會對你的精神產生干擾嗎？”
“一定程度上會，”赫拉緩聲道，“最好是用克隆體先進行驗證，實驗已經在進行了，不用擔心。”
律點了點頭。
赫拉問：“洺那邊怎么樣？”
律快聲道：“老板他們去的是第二戰場，他本身就有對抗偽女王的實力，又跟婆娑一起行動，還有理進行火力調度遠程支援，效果很不錯，我們的粒子傳輸機一直是開啟的狀態，老板本身也較為安全，您不必擔心。”
“嗯，”赫拉點了點頭，“他沒事就好，他是我做這一切的百分之三十意義。”
“只有百分之三十？”律笑著問。
赫拉瞇眼笑著：“最多百分之三十三點三的無限循環，不能再多了。”
“好吧，這真是我老板的榮幸。”
“嗯……嗯？”
赫拉突然皺眉，扭頭看向了帝國的方向，又立刻閉上雙眼，仔細感應著什么。
“律，生物屏蔽儀？”
“全開啟狀態。”
“我感受到了比較微弱的信號……她在憤怒，因為兩個奇異生命而憤怒，鎖定法亞的兵器……她這么說……偽母蟲得到了死戰的命令……”
赫拉睜開雙眼，扭頭看向律。
她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什么，隨后又咽了回去，思考了幾秒后，雙眼已經滿是堅定。
“我來做培養皿，最快速度培植微生物，他和婆娑才是女王的首要目標。”
律立刻點頭：“我來控制流程。”
赫拉一把拽下自己的白大褂，快步沖向了一旁的實驗臺，十幾臺醫療機器人迅速向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