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先將九地量,決戰須將五間防。”
所謂九地,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
而所謂的五間就是孫子兵法中的五種間諜——“因間”、“內間”、“反間”、“死間”和“生間”,他們也叫作“五閑”。
因間,是指利用敵國普通民眾做我方間諜;
內間,是指利用敵方官員做我方間諜;
反間,是指利用敵方間諜做我方間諜;
死間,是指潛入敵營,制造散布傳遞虛假情報,誘使敵方上當的間諜,因真情一旦敗露則必死無疑,故稱死間;
生間,是指能活著回來報告敵情的間諜。
馬擴這一行十幾個人中,基本上囊括了所有類型的間諜。
李存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一個柔弱文人模樣的人,如果不是事先得到了武德司密探的精準密報,李存怎么都不會相信,這個人是割股藏書的生間。
所謂的割股藏書,即把大腿割開一個口子,將蠟丸藏在其中,然后再縫上。
歷史上,南宋建立之初發生一場有名的禁衛軍兵變——苗劉之變,即苗傅和劉正彥二人,實在是看不慣趙構的所做所為,逼迫趙構將皇位禪讓給他年僅三歲的兒子。
當時趙構受到嚴密監視,趙不凡便采用了割股藏書的方式將趙構的密旨傳了出去,于是才有了后來張浚、韓世忠等人的勤王舉動。
這種痛苦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而且,這個柔弱文人,無論說話,還是行走,都沒有半點破綻。
李存心道:“這是一個狠人啊!”
與此同時,馬擴繼續在那邊喋喋不休的說著,趙佶收買花石竹木等東西,都是朝廷事先發下錢,命令州縣官吏們依照私價購買,而且嚴立法禁不準強買強賣,朝廷直到最近才知道,貪官污吏多借此機會違法干壞事,甚至于騷擾東南的百姓,趙佶已經后悔莫及;又說,朝廷現在已經將一切收買花石和各種制作供奉之物的行為全部停止,以前設置的奉應局、造作局等機構全部廢除,以前奉應局、造作局的官吏全部罷免。
李存聽后,撇了撇嘴,心道:“把趙佶摘得倒是干凈,可這種鬼話也就是騙一騙什么都不懂又對趙宋抱有幻想的愚民吧。”
蔡京在給趙佶搞花石竹木等東西之初,是花了錢的,甚至是高價收購。
可那時,擅長理財、思路開闊并且很有創新的蔡京,在經濟體制方面的變法,尤其是茶法、鹽法的變革,為趙宋賺了大錢,使得趙宋國庫充盈,當然可以花點小錢給趙佶買些玩具,以保證蔡京的權力地位穩固。
不僅如此,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而飄了的蔡京還提出來了“豐亨豫大”的治國理念。
豐,就是豐裕,治國首先要抓經濟,要讓國家財政充盈富裕,這是治理國家的經濟基礎。
亨,就是亨通,要確保政令暢通,這樣變法才能見到成效,這是政治基礎。
豫,就是安樂,要創造安詳和樂的社會環境和氛圍,這是社會基礎。
大,就是弘大,要樹立大國風范,要體現大國氣派,這是國家形象基礎。
蔡京的“豐亨豫大”治國理念,源自于他對《易經》豐富哲理的認知,也反映出他對理想政治的思索與憧憬。
說穿了,這只不過就是一個夢想罷了。
可趙佶卻當了真,胃口越來越大,大到后來竟然想用東南的花石堆出一座萬歲山出來。
而且,趙佶這個人還好大喜功,不僅派童貫和王厚發動了收復青唐的戰爭,并且一次又一次的發動與西夏之間的戰爭,希望能將西夏也收復了。
蔡京是有能力,是能搞錢,可也禁不住趙佶這么個花法啊。
很快,蔡京給趙佶攢下的那點家底,就被趙佶敗禍光了。
可趙佶還不斷的索取。
而一旦蔡京給不出趙佶想要的,趙佶就會立馬讓蔡京滾蛋。
蔡京為了保住他自己手中的權力和地位,為了實現他的政治抱負,只能想方設法的滿足趙佶那奢侈無度的欲望,啟用朱勔他們這些不用朝廷給錢也能給趙佶搞來趙佶想要的花石竹木等東西的“能官干吏”。
得說,蔡京也曾抗爭過,結果就是蔡京三次被罷相。
如果接替蔡京的人,也可以滿足趙佶那如同黑洞一般的欲望,蔡京就不可能三次復相了。
反復折騰了三次以后,蔡京才徹底明白,他只有滿足趙佶的欲望,他屁股下的相位才能坐穩。
而趙佶也看出來了,別人真不行,根本就賺不來他想花的錢。
如此一來,蔡京才能在宰相之位上,坐了長達近二十年之久。
不過這也使得花石綱在東南為禍了近二十年。
誠然,蔡京為了保住他自己的權力和地位,不僅不制止趙佶的窮奢極欲,還助紂為虐,有才無德;朱勔等東南的貪官污吏借著花石綱橫征暴斂,罪該千刀萬剮。
可歸根結底,始作俑者還是趙佶那顆仿佛永遠也無法滿足的奢靡之心。
所以,只要是趙佶當皇帝,就算沒有蔡京,也有趙京、錢京、孫京,就算沒有朱勔,也有茍勔、揚勔、季勔。
說老實話,趙佶當皇帝不行,命其實還真挺行的。
王安石到蔡京的變法,給趙宋攢下了不小的家底,還讓趙宋因為三代人的經營占據了宋夏之爭的關鍵之地橫山地區,關鍵,女真人強勢崛起,建立了金國,干翻了遼國,給了趙宋收復燕云十六州的機會。
如果趙佶不是窮奢極欲,酷愛花石,掏空了趙宋的國庫,逼反了東南民眾,最終使得趙宋的根基動搖,而是利用蔡京無與倫比的才華,好好緩解民眾的壓力和矛盾,與民休養生息一二十年,那么他真有可能做到滅了西夏,收復燕云十六州,青史留名,成為千古一帝。
只可惜,趙佶空有絕佳的天賜良機,卻被他自己敗禍沒了,問題是他對此還一點覺悟都沒有,到頭來害人害己。
就這樣的趙佶,馬擴就是鼓吹出花來,李存也不可能對他生出半點敬重之心和期望。
等馬擴口若懸河的說完了,李存才抬起眼皮,說道:“好了,是非曲直,功過得失,自有后人公斷,今你如何花言巧語,于眼前之事亦是無補。”
頓了頓,李存又接著說道:“我只說一次,我可以不要趙福金那個添頭,但大江以南八路之地,我志在必得,你回頭就任地跟童貫說罷。”
言畢,也不等馬擴再辯,李存就揮揮手,將馬擴等人給攆走了。
賀適、呂怡等人在馬擴他們走了以后,又想勸李存改變主意接受趙宋的招安。
可不等賀適、呂怡他們開口,李存就把他們也給攆走了。
等房中只剩李存和李存的絕對心腹了之后,李存一改之前的懶散,悠悠地說道:“魚餌已經放歸,看看能否為我引來一尾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