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存與四大名妓不得不說的故事繼續上演的同時,趙桓君臣也在竭盡全力的給李存籌集金銀。
在趙桓君臣看來,當務之急就是給李存湊夠金銀,然后將乾軍給打發走。
可這顯然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
——其實,也不是說,東京汴梁城中沒有這么多財富,作為趙宋王朝最富饒的一個城市,東京汴梁城的財富儲量可是極為驚人的,至少幾億緡肯定是有的(歷史上的靖康之恥時,金人在已經搜刮過一次的東京汴梁城中都勒索到了數億緡的財富),趙宋朝廷拿不出來李存要的戰爭賠款,只是因為李存要的是金銀,而趙宋王朝產金銀的地方真的是太少了。
十幾萬乾軍圍城,讓趙桓君臣寢食難安。
為了湊齊李存索要的戰爭賠款,趙桓采納了中書侍郎王孝迪的建議,在東京汴梁城內張榜貼出公告:
在東京汴梁城的官吏軍民,必須將自己所擁有的金銀全部都交出來,如果在規定期限內不交出來,就斬首示眾,親屬、奴婢及其他任何人,只要能檢舉揭發有藏匿金銀行為的人,可以給一半的獎賞。
為了貫徹實施這個收斂金銀的計劃,趙桓特意組建了一個臨時機構——專領收簇大乾國犒軍金銀所,并賦予了這個臨時機構無上的權力,讓其專門負責搜集金銀。
而王孝迪便是專領收簇大乾國犒軍金銀所的最高負責人。
在趙桓的支持下,在王孝迪的努力下,專領收簇大乾國犒軍金銀所只用了幾天時間,就又給李存籌集到了三十多萬兩黃金和一千二百余萬兩白銀。
可這依然有很大的缺口。
王孝迪于是派人在城內到處張榜:
“面奉圣旨,大乾國兵馬圍京,其勢甚急,朝廷為宗社生靈計,遣使議和,須籍金銀幣帛,以結盟好。
今來所斂金銀,上自宗廟、宮禁、乘輿、服飾之物,盡行刬刷,止得金三十馀萬兩,銀一千二百馀萬兩,已盡數津致前去。然大乾皇帝見其數未足,復遣使臣諭意,難為退軍,兼恐兵眾犒賞不均,必致怨怒,卻來攻城,男子盡殺,婦人盡虜,屋宇盡焚,金銀錢物竭底將去……”
當東京汴梁城的人在榜文上看到“男子盡殺,婦人盡虜,屋宇盡焚,金銀錢物竭底將去”,無不扼腕唾罵。
東京汴梁城里的普通民眾看得明白,李存自起兵之日起,就從未濫殺過窮苦人,也從未搶過窮苦人的錢糧,所以王孝迪所說得這種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
事實上,雖然李存率領大乾軍隊圍城,但是東京汴梁城里的那些無產階級,其實一點壓力都沒有,很多人甚至還在盼望李存將東京汴梁城打下來,然后分給他們田地。
因此,不少人諷刺王孝迪為“四盡中書”,認為他可以跟“六如給事”李鄴相提并論了。
李存聞聽趙桓君臣準備將手伸向廣大民眾之后,即刻派使臣入城警告:“我大乾皇帝言,乃趙氏不德,苛捐雜稅繁重,又大興花石綱,皇帝還好大喜功,以致民不聊生,進而促使今日之事,與民眾何干?休得移罪與民,更不得再搜刮民脂民膏,否則大軍必至。”
趙桓君臣一聽李存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是既憋屈,又窩火,覺得李存家住海邊,管得也太寬了。
而那有識之士,則將李存此舉解讀為,劉邦入咸陽,志在收買人心,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李存還是亡宋之心不死,提醒趙桓趕緊想辦法將乾軍給打發走,否則李存說不準什么時候還會攻打東京汴梁城。
與此同時,李存派使臣警告趙桓君臣不得移罪與民和搜刮民眾的財富一事,被武德司、親軍都衛府和軍情處的密探給散播出去了,使得東京汴梁城的民心向大乾王朝偏移不少。
趙桓見事不好,忙讓李邦彥、張邦昌等宰執大臣想辦法。
趙桓的擔心并不是無的放失,萬一東京汴梁城里的民眾暴起,配合乾軍攻破東京汴梁城,那他們君臣可就不僅僅是前功盡棄了,還有可能會遭到滅頂之災。
有人向趙桓提議,可不可以用珠寶抵金銀?
趙桓覺得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因為趙宋王朝的皇宮當中,有很多珠寶,要是李存肯收珠寶的話,他差不多就能湊齊了李存索要的戰爭賠款。
趙桓立即就派李梲、李鄴和鄭望之去商量此事。
李梲等人受命,當即就騎馬出城,然后來到了青城。
還是韓昉接見了李梲等人。
李梲等人請求面見李存,說有大事想向李存奏稟。
韓昉說:“陛下正與兩位帝姬、四位花魁娘子探討人生,研究人倫大事,無暇接見幾位。”
李存被趙桓君臣給陰了一事,大乾王朝的大臣們已經知道了。
對此,大乾王朝的文武百官非常憤怒,有人勸李存將李師師她們給趙宋王朝退回去,有人勸李存將李師師她們斬殺,還有人嚷嚷繼續攻打東京汴梁城,總之,這些人是想讓李存跟李師師她們劃清界限,別被李師師她們連累了名聲。
李存聽言,澹澹地說:“些許小事朕都擔不起,何以擔負整個天下?你等休要再言,朕只求做事無愧于心,至于我人到底如何,自有后人去評說。”
李存這么一說,礙于李存一貫的圣明霸道,大乾王朝的文武百官也就不敢再勸了。
可這并不意味著大乾王朝的文武百官會甘心李存吃這個啞巴虧。
此刻,韓昉就在將趙福金和趙多富跟李師師、趙元奴、王仲端和花想容相提并論,用以還擊。
李梲和李鄴都不是什么有骨氣的人,面對韓昉赤果果的侮辱,他們只能陪著笑。
倒是鄭望之正色道:“帝姬與花魁焉能相提并論?”
韓昉看向鄭望之反問:“依我看,并無不同也。”
想一想趙福金和趙多富跟李師師、趙元奴、王仲端和花想容一般無二的境遇,鄭望之一時啞口無言。
李梲和李鄴怕鄭望之壞事,忙給鄭望之使眼色,讓鄭望之千萬別亂說話。
鄭望之正好不知道怎么辯論,只能悻悻作罷。
李梲等宋使隨后將趙桓想以珠寶折抵金銀的意思跟韓昉說了,又說李存不讓趙宋朝廷搜刮民眾的金銀,趙宋朝廷若是不以珠寶抵債,實在是無法湊足李存索要的戰爭賠款。
韓昉也知道,李梲他們說得是實情,便在李梲他們好話說盡了之后,去跟李存請示。
李存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次不攻破東京汴梁城,準備放長線釣大魚,所以同意了趙桓的請求。
韓昉回來后,按照李存的意思對李梲等宋使說:“珠寶可折沖,絹帛可折沖,古董字畫可折沖,其它有價值之物亦可折沖之,然因其價無法估算,皆需低價折沖。”
得到了李存的首肯,趙桓君臣大喜過望,立即開始搜集珠寶、古董字畫以及其它有價值之物。
其實,趙宋王朝的封椿庫中此時擁有大量的絹帛,完全可以抵得上這筆戰爭賠款。
這也是李存提議可以用絹帛抵戰爭賠款的原因——不想現在就攻破東京汴梁城的李存,想要早點撤軍,畢竟,這么多大軍出征,每天的花費都是天文數字。
可趙桓牢記趙佶那句傳自歷任皇帝的話——“封椿庫乃我大宋最后倚仗,不可輕動。”
關鍵,趙桓覺得,那些珠寶、古董字畫一點用處都沒有,還不如拿去抵戰爭賠款。
趙桓真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一個內侍曾舉著一個外碾成龍螭形的玉杯,不忿的對趙桓說:“此盞只碾作工價就有幾千緡,大乾之人卻只抵價二百緡,欺人太甚也。”
趙桓看了一眼玉杯,澹澹地說:“不知當初造此物做甚?”,然后又說:“在朕看來,二百緡,大乾亦給多矣。”
隨后,趙桓下令,將皇宮中的珠寶,全部聚集到宣和殿,盡數給李存送去,能抵多少金銀,就抵多少金銀,很有一種“崽賣爺田心不疼”的即視感。
為了盡快給李存湊足金銀,讓李存早日撤軍,趙桓又想出來了一個新招。
李存不是不讓趙桓從民間強搶金銀嘛,趙桓就用銅錢和鐵錢高價跟民間買金銀,并開始加大賣官的力度。
趙桓下令,金每兩可以賣二十貫,銀每兩可以賣一貫五百文。
這個價格,比原來的金銀的價格高出來了很多,以至于很多百姓都爭相將金銀賣給趙宋朝廷。
后來,趙宋朝廷的銅錢和鐵錢沒了,趙桓就一邊讓人抓緊造錢、一邊給民眾打白條,繼續高價收購金銀。
與此同時,有一個叫“李隸”的人,納金六百七十四兩,銀一萬四千七百四兩九錢,趙桓親筆批示,授予李隸成忠郎;一個叫“葛關”的人,納金六百兩,銀三千五百七十兩,趙桓親筆批示,授予葛關保議郎。
據“專領收簇大金犒賞金銀所”所統計,像李隸與葛關這樣用金銀買到官職的人,有數百戶之多。
在趙桓君臣的不懈努力之下,李存獅子大張口索要的巨額戰爭賠款,竟然漸漸被趙桓君臣湊到了一多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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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趙桓君臣這刮地三尺的強大能力,就是湊齊李存索要的戰爭賠款,問題也不大。
可到了這時,趙桓對繼續搜刮金銀已經不再那么迫切和熱心了。
因為勤王之師已經陸續來到了東京汴梁城下。
第一支勤王之師,是統制官馬忠所率領的京西募兵。
緊隨其后的就是京東統制官范瓊所率領的一萬騎兵。
此二人都是勐將,一到東京汴梁城下,就跟乾軍楊志部交了一次手。
雙方打了一個多時辰,各有近千死傷,算得上是打了個平手。
隨后,楊再興率領游奕軍來增援。
馬忠和范瓊見勢不好,主動退到了馬監之側扎營。
而李存正在放長線釣大魚,哪能現在就跟趙宋王朝分勝負?
——要是李存現在就放開了打,一不小心將趙宋王朝的勤王之師給打光了,將來怎么收場?難道真等趙桓將戰爭賠款給湊齊了,主動撤軍?那能讓趙桓放心嗎?趙桓要是不放心,能把趙佶他們那些趙宋王朝的皇室和宗室給誆騙回來嗎?
所以李存令楊再興和楊志收兵,并將軍隊往北撤了撤,擺出忌憚趙宋王朝的勤王之師的架勢。
正月十八日這天,天降大雪,北風呼嘯,氣溫突然極具下降,東京汴梁城里變得異常寒冷。
這時離乾軍圍城差不多已經半個月了。
由于這半個月東京汴梁城城門一直緊閉,外面的物資根本就運不進去,城中的達官貴胃又開始屯糧不放,以至于城中的糧食短缺,物價暴漲,窮困之民已經開始沒有吃的東西了,甚至出現了凍死和餓死之人。
李存得知這一情況了之后,下令往南薰門運五十萬石糧食,然后不分男女老幼、尊卑貴賤,每人都可以領取一斗糧食。
趙桓君臣不愿意看到李存干收買民心的事。
可趙桓君臣又不敢將他們僅有的一百多萬石糧食拿出來分給民眾。
——趙桓君臣要是這么干了之后,趙宋王朝的達官貴胃和軍隊的糧食就沒辦法保證了。
所以,在迫不得已之下,趙桓君臣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存收買民心。
至于李存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糧食?
那當然是因為李存打通了京杭大運河,不僅可以通過便利的水路將從東京汴梁城得到的繳獲安穩又快速的送回應天府,還可以源源不斷的往東京汴梁城運送糧食和軍隊。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馬忠和范瓊率領本部人馬到達東京汴梁城的第二天,曹成也率領兩萬東府軍押運一百萬石糧草抵達了東京汴梁城。
見此,趙桓君臣商量了一下,覺得還得繼續給李存交付戰爭賠款,否則,李存要是這時候攻打東京汴梁城,那他們可就是前功盡棄了,而且,看李存這架勢,哪怕就是趙宋王朝打國戰,也不怕。
所以,現在就斷了已經答應給李存的戰爭賠款,是很不明智的。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趙宋王朝的勤王之師不斷云集的同時,趙桓君臣依舊絞盡腦汁的給李存搜集戰爭賠款。
可跟之前不同,這時趙桓再拿出這戰爭賠款,讓趙桓覺得非常窩囊。
因此,趙桓心里始終憋著一口氣,期待著有一天能出了這口無窮的憋悶之氣。
勤王之師越聚越多,一直到京畿、河北路制置使老將種師道與統制官姚平仲率領涇原路和秦鳳路的西軍抵達東京汴梁城下,趙宋王朝所聚集的兵馬已經隱隱有跟乾軍一戰的實力了。
種師道現在已經七十六歲了,絕對是一員高齡的老將。
幾年前,趙佶想要收復燕云十六州之初,考慮到種師道在西軍當中威望甚高,便派種師道擔任都統制。
可種師道卻反對趙宋王朝趁遼國之危攻打遼國,因此對聯金滅遼收復燕云十六州這個計劃比較消極,跟統帥童貫也相處得也很不愉快。
后來,宋朝遭到了遼軍的攻擊,多有傷亡,種師道命令還擊。
但是,因為當時西軍的主力未至、遼軍全是馬軍、宋軍又以步軍為主等種種原因,種師道敗給了耶律大石。
那事過后,童貫為了自保,將責任全都推到了種師道身上,并彈劾了種師道不尊照趙佶的御筆勒兵,妄動刀兵,致使收復燕云十六州的計劃失敗。
結果,種師道被撤職,然后被迫致仕。
后來,收復燕云十六州不順利,又讓李存進一步做大做強了。
趙佶才意識到,種師道有先見之明,于是下令恢復種師道保靜軍節度使職務,并讓種師道擔任憲州刺史、環州知州,后來因為種師道的年紀實在是太大了,又讓種師道致仕了。
去年,趙佶在禪位以前,又想到了種師道,于是在禪位的前一天,任命種師道為京畿、河北路制置使,并派專人去請種師道率領西軍入京勤王。
種師道致仕以后,一直在終南山豹林谷隱居,他真沒想到,已經七十六歲的他,還能被皇帝想起,并委以重任。
對此,種師道很感動。
因此,種師道在接到勤王命令了之后,立即整軍,準備勤王。
不過當時種師道并沒有立即就率軍東行。
——種師道當時斷定,大乾王朝的軍隊肯定不敢孤軍深入,因為這犯了兵家大忌,李存是用兵大家,應該不會犯這個常識性的錯誤。
后來,種師道率軍出發了之后,也沒有急行軍,而是每日只行三十里,讓軍隊時刻保持著戰斗力。
在前往東京汴梁城的途中,種師道遇到了姚平仲所率領的一千馬軍和三千步軍,然后將其收編,繼續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向東行軍。
直到遇到趙桓派來搬救兵的開封府少尹田灝以及內侍官裴誼和陸舜,種師道才知道,趙宋王朝已經換皇帝了,乾軍也已經兵圍東京汴梁城,新皇趙桓現在寢食難安。
田灝、裴誼和陸舜催促種師道快點行軍,去解救東京汴梁城,去救駕。
可是這時,有人聽聞,李存所部人馬,可能有二十萬之多,建議:“敵勢重,而我以輕兵犯之,必敗。四方勤王之兵,遂將解體。不若且駐汜水,以圖全勝。”
種師道回答說:“不然。吾雖以微兵勤王,若遲回不進,形見情怯,只取敗焉。敵孤軍深入,日恐我援兵之至也。今若徑去,彼自莫測。但使一騎到京師,則京師之氣自振矣。”
于是,種師道力排眾議,率軍急速前進。
種師道部沿路大造聲勢,凡是經過之處皆張榜說:“種少保率百萬西兵前來勤王矣。”
快靠近東京汴梁城時,種師道精選出二十名西軍騎兵做先頭部隊,讓他們全身披甲,全副武裝,攜帶密封蠟書,先行入京上奏。
這二十名精選西軍騎兵疾馳而去,到達東京城外時,恰好碰到了乾軍游騎四出。
這二十名精選西軍騎兵毫不畏敵,立即馳馬向著數倍于自己的乾軍游軍發起了進攻。
乾軍游騎的領頭小校推斷,宋軍的大量援軍來了,否則僅僅二十個宋軍的騎兵絕不能這么莽,進而選擇不戰而退。
結果,這二十名精選西軍騎兵就堂而皇之的來到了東京汴梁城下,叩開城門,然后入宮向趙桓奉上了種師道的蠟書。
趙桓得知了此事以后,又看到了種師道的蠟書,知道種師道率領趙宋王朝最強的西軍前來勤王了,大喜,然后派人去召種師道盡快進入東京汴梁城來覲見自己。
種師道接到趙桓的命令了之后,趁著城下的乾軍馬軍去防御新來勤王的折可求和張俊部之際,親率八千馬軍沖破乾軍步軍的封鎖,闖入了東京汴梁城。
宋軍在城頭上見到這一幕,歡呼雀躍,士氣大增。
趙桓聽內侍詳詳細細講述了一遍此事的經過了之后,大喜過望!
興奮過后,趙桓一掃之前的懦弱,咬牙切齒道:“朕報仇的時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