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臺內一片死寂。
僅剩下的神魂除開原主人唐苑以外,只剩下13位劍宗弟子的神魂,何昆,以及三個半步化神道行大門派祖師。
蒼松道人,普丈尊者,兮花仙姑。
三人曾經以天地同氣大陣,再借門派至寶之威與李長生足足纏斗了23天。可以說是少數讓李長生感到吃力的戰斗,論危險性肯定不及妖道時期,可卻是最為持久的高烈度戰斗。
此戰過后往后的歲月中,李長生再也碰不到能讓他打這么久的戰斗。踏平萬佛山的時候,也僅僅是用了不到半個小時,魔淵是單方面的清掃垃圾。
時過境遷,當年能勉強與之齊平的對手現在不過李長生一指之威,如此大的變化讓眾人的神魂近乎凝固。是不敢自信,是不可思議,更多的是對于李長生強大的未知。
“李李兄,你這這也太厲害了,你不會真的成仙了吧?”
何昆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他與李長生關系最近,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加自認為的妹婿與舅哥關系。雖然兩人走在一條路上的時間只有40余載,可有些東西是時間比不上的。
他明白李長生天資過人,他堅信李長生能走得非常遠,甚至是比肩天劍宗的祖師天劍道人。可沒想到竟然會強到這種地步,說是成仙了都不過分。
一句成仙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讓他們短暫的從驚愕與恐懼中緩過神來。
李易微微搖頭道:“未超脫于五行,仍立于天地間,是為凡人。”
世人對于成仙的定義各有不同,有人認為金丹壽命五百即為仙人,有人認為搬山填海的化神才是仙人。而李長生不知道仙到底是什么樣的,至少在他的臆想中仙應該是超脫。
不在五行之中,超脫天地之外,歷萬劫而不滅。
可他現在還無法達到這種地步,他連真正意義上的長生不老都做不到。
“說人話。”
“能打你一千個。”
何昆臉頓時黑了下來。
以前他問過對方實力幾何?對方的回答就像上清宮的道士一樣從不講人話,話一套一套的,過于墨跡不夠直接。不像他天劍宗說打伱幾個就幾個,然后這招被李長生學去了。
他記得當時李長生說的是:能夠打你20個。
何昆不是普通的元嬰,而是一個斗法無雙的元嬰巔峰劍修。在場這幾個道行半步化神的人,當年一對一沒有一人是他的對手。并且李長生還說非車輪戰,是無限制的斗法,也就是說可以結成各種劍陣。
當時他說不相信的,現在他也不相信。
最多打他一百個
李易閑聊兩句舒緩一下多年未見的生疏,隨后便將目光投向了除劍宗以外的人。蒼松道人,普丈尊者和兮花仙姑,這三個當年亂世的主要推手之一。
也并非全因他們三人而起,亂世為大勢所趨,他們不做肯定會有人做。劍宗統管天下又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遭到挑戰是不可避免的。
但這并不能代表他們無錯,只是前世因前世果,報與不報全看他喜好。
三人面色一僵,隨后紛紛拱手彎腰道:“小道(小僧、小女子),見過在世仙。”
他們姿態恭敬,甚至可以說是卑微,這一切都是實力所帶來的變化。當一個人與他平起平坐會惺惺相惜,強一分會敬佩,強三分會尊敬。
而李長生他們看不出對方的道行,也見識到了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幕。神魂是一個修士最為原始的狀態,那通天徹地的身影已經讓他們窺見一分。
不可為敵,不可力敵。
雖然剛剛他們與劍宗之人并肩作戰,可那是出于自保要說有多少情分不盡然。只是相比起與邪魔徹底為伍,在如今的世道明顯是做正道人士過得更好一點。
沒有人是純粹的善與惡,大部分人只選擇不同生存方式能讓自己活得舒服。
說來也是非常奇妙,對他們來說轉世也不過睜眼閉眼。這短暫的數息之間對方竟然強大到如此地步,足以讓他們彎腰低頭。
修行界弱肉強食,達者為先。
與對方沒有什么交情就必須拿出該有的恭敬,而不是死要面子。凡俗中有這么一句話,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說到底他們只是修行路途上的凡人,還不是真正的仙人。
李易低頭審視他們,沒有言語可無形的壓迫感讓三人如坐針氈。
他們也知道自己的生死只在對方的一念之間,而他們又能以何種姿態來為自己謀求一線生機?
求饒,懺悔自己前世所作所為?
昂首挺胸,保有最后的氣節?
無數的思緒在轉瞬間略過,尊嚴與性命被放在兩邊。選擇尊嚴不一定會死,選擇性命存活率更高。
“阿彌陀佛。”普丈尊者低聲念叨了一聲法號,“貧僧有愧于佛祖,若要殺貧僧,不敢有一句怨言。”
剩余的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猶豫的神情消失,各自之間都對自己的性命有了決斷。
“天地初開之機緣固然大,可老道我前世已經退過半步,再退則大道無望。”蒼松道人微微挽起衣袖,右手握劍朝下,雙手合攏。
他顯然是不打算坐以待斃。
“老道蒼松,請仙人指教。”
“敢問仙人,如何能彌補為禍天下之罪?”兮花仙姑面露蒼白的笑容,她對于這世間仍有許多留戀,氣節可能并不重要。
“我愿意做力所能及的一切事情。”
李易沒有回答,他確實是在考慮要不要將這三人抹去,免得以后惹出事端來。
修行界有這么一條不成文的規矩,結仇就必須斬草除根。否則往后會引來一系列的麻煩,其中不乏被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
但他考慮不需要在意這三人是何種狀態,死或生都不是看他們的選擇,而是李易一念之間。他們的高風亮節或跪地祈求都不會影響李易的判斷,因為這些東西比不過他的喜好。
既然連他們的態度如何都不重要,又何必去管規矩。
斬草除根于我無用,規矩從來都是用來誆住庸人的。
李長生甩手一揮,一股清風自掌心遞出,其風青白相間,可催魂煉魄。
上清宮神通清風掌,煉至化境不再拘泥于肉體還是神魂。
面對這一掌三人表現各不相同,普丈尊者和兮花仙姑仿佛認命了一般閉上眼睛。臉上有恐懼,但更多的是釋然。
如果讓他們在外界生活一段時間反應或許會更大一點,可兩人剛剛蘇醒,于他們而言不過是再死一次罷了。
蒼松道人虎目瞪圓,雙手握緊神魂所化的法劍。身軀上出現了一縷縷的火焰,他的神魂在燃燒,無窮無盡的力量涌上來,一劍揮出光耀半個靈臺。
細微而清脆的響聲響起,神魂所化的法劍碎片灑落半空,在那一縷清風面前他們宛如紙屑塵埃。
原來你我之間已有如此差距。
天地顛倒一陣天旋地轉,三人預期中的死亡并沒有到來而是直接被打出了靈臺,出現在明亮的拘留室內。
他們看到了一個個服裝怪異的人,在少許得來的記憶中,他們知道這是現代的服飾。
清玄看到他們愣了一下,隨后一揮袖將三人收入了衣袖中。而他們下意識的想抵抗,可又怎能敵得過實力恢復到金丹巔峰的化神。
靈臺之中,一切終于變得清靜。
身為原主人的唐苑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后便倒地昏迷,神識形態的昏迷是一種足以致命的傷勢。
李易順手給對方渡去一縷靈氣護住真靈,旁邊的何昆扯了扯嘴角,說道:“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傲氣,根本沒把人家放在眼里。”
當今世界對于李長生的評價,無外乎不爭不搶、性情平和、品德高尚等等。這些評價確實不是吹出來的,但唯獨性格方面世人都看錯了。
何昆是如此評價李長生的:傲到極致是為不爭。
“我不是饒了他們一命嗎?”
“話是這么說但你那姿態比以前更甚好吧,什么態度都無所謂又不是救命恩人,你殺了他們都可以。”
何昆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過多糾纏,他指了指身后那些略顯虛幻的殘影。
“根據一個姓徐的小姑娘記憶,轉世的硬性條件是元嬰,只有極少部分金丹。而這些弟子有筑基、有金丹唯獨沒有元嬰,同時神魂早就被絕劍腐蝕。我能保持正常,我猜應該是因為你臨終前給我取了許多天才地寶。”
李易看向那些殘魂,淡紅色的神魂中透露著濃厚的殺氣,差不多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奇怪的是比起魂體,他們手上的斷劍反而更清晰,更具形體。
絕劍,以殺練功,以命載殺。
這門劍法就是對人全方面的壓榨,無論是肉體還是神魂。就像煙花一樣,以最為極端的方式揮出最為極致的劍法。
“三魂六魄受損,真靈蒙塵,形如倀鬼。”李易只是看了幾眼就給予了最為中肯的評價。
以常理來看他們是沒救了,本身就是“尸體”。
“是這樣。”
何昆微微嘆了口氣。
“我有一法能讓他們短暫活過來,名為劍心度,也叫做鑄劍靈。能夠以劍靈的形式短暫的恢復他們的神智,讓他們看看這個世界,也算是不枉費轉世一遭。”
劍心度是5000年前劍宗的一位鑄劍大師所創,能將一位擁有劍心之人打造成靈劍。一開始是那位鑄劍大師為鍛造一把絕世靈劍,獻祭自身所創的法門,但后來有人拿自己的門人鑄劍,劍心度便只有歷代劍主才知道。
何昆自然不是想拿這些門人鑄劍,他們的狀態也沒達到那個標準,只是讓他們以劍靈的形式看看這個世界。雖然已經不是修行界,可這里的太平卻是前所未有的。
李易眼簾微微低垂,深邃的眼眸里閃爍著神光,他點頭語氣平淡的說道:“好。”
“你來施展還是我來?”
“我來。”
劍宗弟子殘魂渾渾濁濁的站在原地,對于外界沒有任何的反應。雖然只有模糊的輪廓,可李易卻能喊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因為都是他埋的。
“于武安。”
李易嗓音微微拔高,言出隨法,音落如天雷陣陣。他雖然沒有特意去學過劍心度,但以他的道行足夠將其推至化境,更別說他還當過劍主。
其中一殘魂明顯抖動了一下,隨后一張堅毅的臉龐逐漸出現,眼中出現了一縷清明。
何昆低聲說道:“李兄,不需要這么多法力,恢復神志即可,不然等一下你會撐不住的。”
“既然要看,那不如踏入紅塵走一圈。何長老,我有一門神通名陽神,可讓神魂如活人。”
李易神情看不出悲喜,可眼中的認真讓何昆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不由得勸誡道:“你怎么還是跟當年一樣倔,他們已經死了。你這樣可能會把自己拖下水,神魂乃根本,不可隨意動之。”
“何長老,你知道為何他們稱呼我為仙人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何昆懵了一下,可沒等他回答面前的道人身上爆發出了比之前仍要強大無數倍的氣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無法用目光觸及。
如煌煌大日不可直視不可抗拒,又如皓月當空清冷而無法觸及。
明明近在咫尺,可他的背影卻比萬萬里之外仍要遙遠。哪怕僅僅是背影也被刺眼的光芒給遮蔽,連眺望都難。
僅僅是一瞬間就能夠將此處靈臺壓垮,但半息之間,李易又護住了靈臺。
有一種強大叫做為我所愿。
他不希望出現的事情一定不會發生,反之他有能力讓其發生。
“于楠楠,仇業龍,邵世炎,仲少武,仲少恩,仲少炳,康玉紅受令聽封。”
斷劍的英魂單膝跪下,頭顱微微下垂,順應本能異口同聲說道:
“尊上,斬何人?”
“斬過去。”
李易微微彎腰將他們從地上扶起來,兩雙手交疊在一起,上邊布滿了傷疤如鋸子一般割人手疼,沒有一塊是好皮。
這一雙雙手要將劍柄完全融入血肉之中,它降過妖,屠過魔,殺戮無數又救天下于水火。
如今只是一塊爛肉,一把于天下沒有任何價值的斷劍。
因為它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不再、也不想有價值。
眾劍客木訥的神情透露出些許疑惑,嗓音恍若刀割般問道:“可天下太平了嗎?”
“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
李易的聲音如當年那般沒有太多的起伏,可這次不是冷漠,而是平鋪直述的闡述某樣事實。
日出東升西落,水往低處流莫過于是。
他已經不是當年的殺生劍主李長生,也不是在世仙李長生。他是李易,一個可以壓盡天下,獨步天下無人往的李易。
“我認為這天下太平了。”
李易頓了頓咧嘴一笑,道:“也應該太平。”
昨天的稿趕到今天早上.我欲成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