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消息早就通知李易了,哪怕秦官府沒有通知的義務,可人家妻子是掌權者,沒道理不告訴自己丈夫。
官府與仙人的關系很奇妙,可以說很近,也可以說很遠。對于官府整體,仙人一直以來的態度就是遵紀守法好公民,你想給點特權和好處人家不要,也看不上。
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
聽起來非常不錯,但完全違背了權力圈子里的游戲規則,哪邊不站就是不穩定因素。哪怕是那些隱居的修士,也會登記在公司,有時候公司會請他們幫忙。
這種幫忙并非強制性的,并且會給予極其豐厚的報酬,但無形中已經將他們拉入官府的權力結構中。
他們獲利,官府得到了穩定,而他們也在神州有了既得利益。
可在世仙太超然了,仿佛已經脫離了物質需求。有與不需要是兩回事,強如劍仙也需要修行資源。
要說壞倒不至于,就是很容易讓人心里發虛,除了仙吹。
心魔之祖臉上的不自然很快就消失,略顯輕蔑的看著他們。
“我承認李長生確實道行高深,但我也不弱他多少。當年我實力十不存一,也能夠與他一較高下,足足斗了上百年之間。現在神魂圓滿,性命兩全,若拼命我也不休他。而你們……”
他眼中靈光一閃,陣法頓時亮起,面前的方寸空間立馬遍布看不見摸不著,層層疊疊的屏障。
審問團頓時高度警惕,金丹期強者。身上神光大放,一道道護體法門遍布全身,手中拖著之前的那件佛塔法寶。
微風忽起,吹起眾人的發絲,喉嚨傳來細微的刺痛。
眾人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細小的傷口,傷口不大僅僅是割破了皮,但哪怕如此也讓他們滿頭大汗。
頂級強者的力量總是這般超乎常理,明明已經布滿了法陣,還有一件金丹期法寶鎮壓,竟然還讓對方給自己脖子上添了一道傷口。
“也莫要太把自己當回事。”
審問人員不愧都是經過大風大浪,驚恐也只是一瞬間,隨后眨眼便恢復了平靜。
提問人繼續說道:“前輩,我想我們是可以合作的。你現在剛剛復蘇肯定需要大量的修行資源,而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伱,我大秦掌握著世界上20的修行資源與靈脈。”
土地越是遼闊,天地復蘇所攜帶的修行資源就越多。誰也不知道在自家土地的某個地方,正孕育著多少靈脈,多少特殊礦石,多少寶藥。
目前秦地在修行資源產出方面無疑是體量最大的,甚至于還有余力向其他地區出口靈石。其中當然有拿資源換經濟的方針,但也足以見得秦在資源上的充沛。
單純是外興安嶺就提供了年產千噸的靈石,大片苦寒之地更是孕育了無盡的寶藥。
“我們可以支付讓你滿意的價格。”
心魔之祖沉默片刻,這番考慮的姿態讓審問團感覺有戲,然而他從始至終都沒打算跟這些凡人談。
與之對話不過是因為衛兮在通過所謂的現代科技看的這邊。
他搖頭道:“我要的東西你們給不了,讓你們那頭領出來。如果他真的是李長生之妻,倒是可以談一談。”
這也是官府與強人談判經常遇到的問題,他們不看官府掌握了多少資源與力量,他們只看與誰談?
強者各給一分薄面,凡人理都不理。
有人是心底看不起凡人,也有人不認為凡人有履行承諾的能力。一般多為后者,論口頭承諾與同為強者的人談更有保障。
審問團互相對視的一眼,并沒有馬上給予答復,等待飛將的指示。
筆記本發出聲音,畫面一切,一個短發冷冽的女子出現。
心魔之祖看到這個女子,冥冥之中對于對方的實力就有了模糊的概念。用他們對于境界的劃分,就是金丹圓滿,半步元嬰。
能被他感覺到,說明并沒有入道。
不過這張臉足夠了,李長生之妻,衛兮。
筆記本傳出清雅威嚴的嗓音。
衛兮,任秦地三軍軍委督統。
心魔之祖思考兩秒,道:“吾非人類,無名無姓,與這小子有緣便叫蘇辛。其余的稱號不過虛名,或后人之稱,就不獻丑了。”
氣氛與之前截然相反,心魔之祖的語氣與態度有了非常巨大的改善。要說討好與諂媚沒有,更多的是一種平等的態度。
隨后他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想要什么?”
衛兮也不寒暄,言簡意賅的說道:“這里是南麓市,我國人口第二大城市,有著上千萬的常住人口。黃泉復蘇與此地的一條河重合,有可能以水脈的形式現世。”
“黃泉不會真的現世,受法則限制它只會出現一條通道。”心魔之祖露出些許疑惑,“你們應該不需要擔心,相反應該高興得到一處寶地。往后這里就是陰氣之祖脈,絕佳的鬼修與煉尸之道場。”
“對于凡人有害。”
衛兮的回答讓心魔之祖更顯疑惑,道:“你不會真的遵從凡人社會的條條框框吧?他們自己都做不到人人平等,更不將同為凡人的同胞當回事,為何要操心這點?”
這是經典的極端強人思想,普遍出現在仙道以前轉世者身上,年代越久遠越明顯。
視凡人性命如草芥,他們或許不全是嗜殺之人,但絕對不會把凡人的命當回事。
“官府有義務保護公民的財產安全,我也不過在其位謀其職。”衛兮簡單的解釋了兩句,便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有些事情不是一兩句能解釋得通的,強人與官府的訴求不一樣,身在體制內的強人也與他們不同。
他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而體制內需要兼顧方方面面,隊伍越大人心越重要。
“目前逸散出來的陰氣已經造成了上百萬民眾風寒感冒,但目前我們沒有能力全部轉移出去。所以退其次,想要暫時封閉黃泉。”
“我有辦法,甚至可以幫你們將這些陰氣利用起來,但我有個條件。”
心魔之祖言語中充滿了自信,畢竟他在忘川河中不知道游蕩了多少年。期間大部分時間是渾渾濁濁的半死狀態,真正清醒的時間也就那百年。
但他還是將整個忘川給摸透了。
“說。”
心魔之祖頓了頓,道:“幫我與李長生搭線,我們雖生死相搏,但并無大仇大怨。吾愿意以自身之法,以求和解。”
生死相搏,無大仇大怨。
兩者聽起來很矛盾,但對強人來說并不沖突。技不如人甘拜下風,弱肉強食本是天理。
他們以力壓他人,等自己被壓的時候,也沒必要大呼小叫失了風度。
“可以。”衛兮點頭答應,倒也不像官府人員那般遲疑。
反正是自家人,她少了許多顧忌。幾天前她與李易說心魔之祖對方也沒有太多反應,甚至可以說是不感興趣。
事情就在兩人三言兩語之下達成共識,沒有又臭又長的談判與合同,僅僅是口頭承諾。許多時候與官府的合作,強人根本不簽什么合同,多數為口頭承諾。
而心魔之祖也在短短10分鐘后便走出了牢房,脫下一身的束縛,在眾人如臨大敵的目光中大搖大擺的走到了街道上。
他來到公司大廈的樓頂,跳遠望去那是鋼筋混凝土組成的森林,區別于修行界任何一個地方的景象。這座城市太大了,大到超乎他的預料。
神魂只是向前稍稍探去了五里,便能感知到不下萬人。
他微微張開雙臂深呼吸,方圓數里的靈氣涌動,源源不斷的涌入他的體內。未微之處見其道行,以不到練氣的道行驅動方圓數里的靈氣,足以見得他的實力之深厚。
“天地初開,真乃大機緣!”
天邊一道強橫的氣息急速靠近,流光落下,一個身穿黑色軍服的女子出現。身姿挺拔,目光犀利,無邊的威嚴掩蓋住了秀美的容貌。
秦飛將衛兮
衛兮抬手一揮幾道流光飛出,心魔之祖伸手一抓,映入眼簾的是幾枚散發著濃厚靈氣的靈丹。
“吃下去,筑基后立馬行動。”
“自然。”
三日之后,洛水河邊。
河面縷縷寒氣透出,兩側的水泥河堤已經爬滿了白霜,有人用溫度計測試了一下河水,接近零下60度。
這個溫度本應該結冰,但是由于濃郁的陰氣滲透,這水早已不是普通的水。秦官府請十幾位金丹修士鑒定,得出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秦地又得了一處寶地,這些水此刻算得上是純陰之水,非常實用的煉器煉丹輔助材料。一些特殊的法門,也可以用純陰之水來修煉。
比如月宮功夫。
經過粗略的評估,這一條河的河水價值萬億,當然前提是秦地有能力將其開發。純陰之水有冰溶漿之稱,常人一不小心接觸將有性命之危。
壞消息就是上述提到的性命之危,洛水沿岸多處城市與城鎮用水受到污染,大片大片的居民病倒。哪怕官府早已告誡民眾不要飲用洛水,但還是有許多人遵從千百年的生活規律,繼續用著這條河。
畢竟官府從外地調進來的水是要錢的,哪怕一升也就幾毛錢,還是有許多人為了省下這點錢。再加上陰氣是會向外逸散的,途經的城市與城鎮幾乎無一例外都要遭殃。
好在純陰之水是會稀釋的,距離南麓市越遠影響越小。
此時一個個身穿防寒服的官兵冒著陰氣入體的風險,駕駛著各種工程器械來到了洛水沿岸,將一根根一米寬,兩米高的鋼針插入河中。
鋼針上刻滿了各種紋路,每一個都是小型陣眼。
“這邊再往前一米小心點,別掉下去了。”
“路段230安插完畢。”
“迅速撤離,迅速撤離。”
歷時三天時間,布壬癸二陣,壬為江河之水,癸為雨露之水。
二陣合一為壬癸北方水月陣。
距離河流不到1公里的高樓之中,公園的土地上,更遙遠的市政府中心也被布下了陣法。工程機械轟隆作響,萬人為了陣法強拆各種城市建筑。
戊為城墻之土,己為田園之土,戊己中央土。
城市的南方,架起了三座巨大的篝火臺,熊熊烈火噴發而出。
丙為太陽之火,丁為燈燭之火,丙丁南方火。
剩余的金木兩方位也相續完成,五行之氣流轉,宛如寒冬的南麓市溫度回暖至零度以上。
隨后眾人靜靜的等待時間流逝,又過了一周時間。南麓市分地區恢復了社會生產,位于洛水的城東區所有人員成功撤出,但風寒依舊困擾著人們。
期間許多老人因為突發病去世,老人的尸體火葬場24小時不間斷燒都燒不完。
同時越來越多的活尸出現,人家逐漸發現不對勁,一時間人心惶惶。而官府沒有精力去安撫民眾的情緒,因為天地復蘇越來越近了。
期間不斷的有未登記的非法修士出現,有的直接就是官府的通緝犯。
各路牛鬼蛇神仿佛聞到腥味的鯊魚一般蜂擁而至。
是夜,零點零零分。
突然整條河泛起了紅光,仿佛是陰氣達到了極致,突然一股莫名的陽氣席卷而來,遠遠望過去半邊天都是紅色的。
剎那間無數道目光投去,有疑惑,有驚嘆,有機動,更多的則是貪婪。
城市里的某處屋頂,小黑人站在陰影中,一縷幽光從黑暗中透出。
“竟然真的有至寶,陰陽二氣輪轉究竟是什么東西?”
他承認自己犯了貪念,本以為自己可以忍住,可當至寶到眼前時再多的理智也不用。
心魔之祖坐在某處有豪華酒店的陽臺上,喝著名為可樂的飲品,桌上擺滿了各種糕點與西式蛋糕。
他喜歡吃甜的,因為甜最能激起欲望。
忽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猛然站起來望向洛水的方向,臉上激動與不敢置信流轉。
“陰陽二氣輪回,是那個東西嗎?”
洛水,不為人知的大橋底下。
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并沒有任何白霜,氣溫正常,蹲在此地的人也沒有被官府趕走,或者說從始至終官府都沒看到他們。
流浪漢盤坐在涼席上進入了某種頓悟,這種狀態持續了一周之久。李易沒有打擾他,相反順手幫他施加了一個防護,免得頓悟被人打擾。
也算是還幾日前的一食之情。
“至至寶!!!”
瓊羽激動得上躥下跳,指著河流說道:“是至寶!我活了這么多年都沒見過,仙人前輩我們一定要拿到手!此物與您有緣!”
她自己肯定是不敢去搶的,但如果仙人拿到她是不是可以借來把玩?她活了快1萬年都沒摸過至寶,別說至寶了,她是法寶都沒有。
畢竟在山上沒出過門,窮的那叫一個叮當響。哪怕有寶物在自己的地盤出現,許多時候都是躲起來。
不老人也是滿臉貪念,根本控制不住自身的情緒。
“大機遇,大機遇。”
暖風吹拂而來,濃郁的陽氣中夾雜著某種玄之又玄的氣息。
李易緩緩的站了起來,那吹拂而來的氣息并沒能撩起他的眼簾,五官依舊是那般古井無波。他微微側目兩人的貪婪,仿佛是在觀察某種微小的事物。
倒也沒有藐視的意思,只是人的悲歡并不相同。
他想人都是為貪嗔癡而活,每個人都為了或微小或宏大的欲望而活。舍棄的凡塵俗欲,便會被更高處的欲望所支配,往往面對更高層次的欲望,忘情者無力抵擋。
哪怕知道是虛假的,還是義無反顧的去抓取,一直到希望如水從指尖縫中流完,才懂得善罷甘休。
但機會再一次出現,又會去追尋。
執念如山火,唯歲月方可熄。
李長生輕輕落到了火紅色的洛水中,瓊羽更顯激動了,以為他要出手了。
“仙人前輩,殺呀,至寶是我們滴!”
“至寶?”
李易微微側過頭來,眼中略顯疑惑,忽有雷光跳躍。
他輕輕握拳,便是雷光萬丈。
他抬手蓄力,便是風云悸動。
一拳出,界壁崩,黃泉現,陰陽開。
眨眼間天地翻轉,他們落入了一片蒼茫的空間中,望眼過去是一條一望無際的金色河流。
忘川。
無數因為陰氣與轉世導致的妖魔鬼怪抬起頭來,看到一團耀眼的雷光從天而降。
瓊羽再次睜開眼睛時,李易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白衣道人。他五官端正柔和,算不上多好看,可卻非常的耐看。
若是仔細打量,立刻便會陷入那雙如古井般幽靜的眼眸,隨后又會落入那平靜中隱秘著超然的氣質。
遠看如凡人,近看為謫仙。
瓊羽有些看呆了,倒也不是凡人的愛戀或荷爾蒙產生的情欲,她沒有這種東西。只是單純的覺得好看,第一次有人類讓她覺得好看,一種只有修道之人才能看到的美。
欣賞美的感情她是有的。
柔和的嗓音傳入耳朵,仿佛就像暖陽般恢宏而溫柔。
“我此行不過是為了一份曾經答錯的試卷,是我錯了,還是試卷本身是錯的。”
他挺直脊梁眺望,這忘川三千里,這無邊無盡的妖魔鬼怪。
三千年了,我又一次來到這里。不知前方為圓滿,還是流水般的遺憾。
一道黑影從腳下掠過,深淵巨口猛然伸上來,無邊魚形兇獸將李長生吞入肚中。
兇獸瞳孔猛然收縮,無邊的寂靜落下,耳邊只剩下天地的嗡鳴聲。
“紫霄神雷,可驅邪。”
嗞啦!
雷鳴響徹天際,一道雷光洞穿了它的身軀,霎那間便被至陽至剛的雷霆灰飛煙滅。
李長生一呼一吸,陰氣化作颶風奔騰而來,鼻息微微一抬元嬰再成。
他手握一縷紫雷,輕輕向前一拋,化作一根神矛洞穿百里之地,留下萬千灰燼。
道人向前,諸邪退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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