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
淵眼神微凝,無與倫比的氣勢從他那八丈身軀中爆發,剎那間陰氣涌動如洪流。
僅僅是一個名字就讓他毫不掩飾的做出防備。
“神人命宿,你是古之道門傳人?”
面對淵的疑問,無面無相的人影并未否認,也沒有直接承認,而是更正道:“傳人稱呼有些不恰當,古之道門如今已經不需要傳承,因為自此以后古之道門將恒古長存下去。”
“應當稱呼為古之道門中人……”
淵漆黑的眼眸中掀起了萬千靈光,八丈高的巨大身軀仿佛映照出一道比肩山脈的身影。仿佛他只要輕輕向前踏出一步,大地將會為之傾覆斷裂。
原本風平浪靜的忘川河也隨之掀起了驚濤駭浪,昏黃色的河面無限拔高,仿佛一座山拔地而起。
一掌拍出,忘川悸動,天地傾覆。
淵作為一個創立輪回的圣王,他無疑是圣王中的佼佼者,遠超一般的圣王。有時候,想要辨別圣王之間的差距,可以從他們所走的道來辯證,道越難人越強。
對于天地的重要性越大分量也就越重,但相對而言難度也越大。
祖龍的雨水看似平平無奇,可涉及天地生靈,象征著生命與繁榮。
而輪回雖不如祖龍之道,但同樣是天地運轉的重要規則之一,忘川河在后世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輪回轉世,給予天地眾生重生,又能收納天地濁氣。
忘川河就像天地的腎臟,起到循環凈化的作用。
唯一不同的是淵沒有成道,輪回與忘川有他一份力,但絕大部分都是經過漫長演變逐漸形成。
可一位有機會成道的圣王,也足夠恐怖。
命宿瞬間被拍滅,任他有萬般道法,對于各種神通沾手即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淵抬手輕撫,忘川河又恢復的平。而他重新坐在輪回殿中,頭頂平天冠,玄黑色的華袍熠熠生輝,仿佛一尊死后世界的帝王。
他也確實有這個志向,就看金身能否達成。
守門石像從愣神中恢復,開口詢問道:“主子,他說可以幫您找回輪回,您為何要殺了他?”
輪回是自家主人的立身根本,但不知是不是天地復蘇的緣故,只是現在都沒有顯現。他這個作為奴仆的也有些著急,很擔心輪回就這樣永遠不出現。
畢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肯定是希望自家主子越來越強大,最好能恢復往日八萬香火神的盛況。
按理來說自家主子應該是最關心這方面事情的,可剛剛卻毫不猶豫的拍死了那個神秘人。
“他們為什么要幫我?”淵開口反問,隨后自問自答的說道:
“古之道門從來不是和尚廟,和尚也不見得大公無私。或許他們真的想幫我,也有那個能力,但代價絕對不是我想承受的。”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意,特別是這個好意十分的巨大。
命宿所說幫自己拿回輪回確實很誘人,如果自己能夠找回輪回說不定在天道重組之前成道,完成前世的夙愿。可越是誘人的東西越危險,對方幫自己必然打的某種算盤。
淵猜不出來,也害怕落入了圈套。輪回本是自己成道之基,稍有不慎就會被欲望蒙蔽,屆時所有的顧慮都可以是成道的風險。
很多時候落入圈套都是自愿的,只是他在賭自己可以勝過他人。
“可是以您的實力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他。”石像還有些無法理解。
給他人下套他懂,在前世它就不乏聽聞延續幾百年的局,有為了突破的,有為了延壽的,有為了殺人的。世間有著太多太多的手段與法門不為人知,也有著太多擁有足夠耐心的獵手。
但再了得的算計也需要實力實施,耐心再多如果沒有尖牙利爪只能干瞪眼。
剛剛那個神秘人明顯不如自家主子,一巴掌就被拍死了。如此實力手段再了得又如何,發現不對,直接一巴掌拍死即可。
以弱勝強永遠是少數,很多時候弱者竭盡全力的去算計布局就是在賭強者露出破綻,然后拼盡所有去攻擊破綻。而往往強者是極其敏銳的,就算露出破綻也可以在一瞬間收起來。
“如果他能被我一巴掌拍死,那也不配與我談輪回。”
淵一句話給石像說沉默了,好像確實這個道理。
所以淵解決提出問題的人,與其給自己壓力,不如給別人上壓力。既然主動找上了,必然是有求于自己。
忘川古城重新恢復寂靜。
又過了一日,正在修行的淵緩緩睜開眼睛,目光瞬間鎖定位于幾百里外的人影。
無面無相,無影無痕,無因無果。
他開口說道:“淵圣王,爾可還要輪回之大道否?”
與昨日相同的話,一字一音絲毫不差。
下一秒忘川河再次掀起了驚濤駭浪,高數百米的海嘯瞬間將人影撲滅。
又過了一日。
命宿再次來到,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像之前那般高調,而是默默的來到了忘川古城城門前。
守門石像打量著面前這道模糊的人影,身軀隱秘在昏黃的霧氣中,無論用何種手段探查都無法感知到真身。
替身?化身?
“來者何人?”守門石像知曉對方的來頭,但就是要問。
無他,殺一殺此人的氣焰
“命宿。”
“何門何派?所為何來?”
“古之道門神人命宿,來此拜見淵圣王。”
“我這就去通報,還請在此靜候。”
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個小時,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一座古樸的巨城映入眼簾。命宿走在古城之中,所見諸多空蕩蕩的廟宇,只剩下空蕩蕩的軀殼。
法則不存,真意消失。
這便是不成道的下場,昔日耗費心血的道場毀于一旦,只剩下一個空殼。
命宿踏入了一片漆黑的輪回殿,墻壁與地板是粗糙的黑石構成,沒有任何精美繁華的雕刻與壁畫,只是一抹神秘而樸實無華的墨色。
一個身穿黑色華袍,頭頂平天冠,身高八丈,氣吞山河的巨人端坐在中央。
淵,輪回圣王。
他眼眉微抬,似俯視,似打量的投來目光。
命宿微微拱手道:“淵圣王,吾上批卦算命,不知你有興趣否?”
“說。”淵淡淡的吐出了一個字,威嚴的面容依舊無悲無喜。
但不知為何無形的壓力宛如一座大山般油然而生,難以抑制。
“水出地而不流,命曰淵水。水出為源,水盡為穴。”
命宿這一批卦說者有意聽者也有心,氣氛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那宛如大山般的壓力仿佛正在朝火山轉變,每一縷空氣都帶著讓人難以呼吸的“瘴氣”。
淵內心忽有所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明悟泛起,只是一個模糊的直覺。
這道批命前半段為真,后半段不為假。
前者是自己名字的由來,天地眾生之歸途,水進不出是淵,如此就是現在的忘川。
飛禽走獸之稱謂只是名字,古之圣王之稱謂是規則,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事物。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后半段,命宿要是非常確鑿的給自己定死,淵反而會沒有興趣。世間哪有命定之死,所謂命中注定不過是當事人的無力。
況且就算再無力,也有一線生機。比如某個更強的大神通者,從天而降好心出手幫助。
不為假,那就說明有可能。
符合卜卦的基本準則,凡事無絕對。
淵問道:“何為水出為源,又何謂水盡為穴?”
見對方詢問,命宿嗓音中多了一分輕快,如果他有五官的話,或許會有些許笑容。
“水出之地是源,如今天地初開,這座道場利于忘川最重要的脈絡上,起到一定調理陰陽的作用。您應該也是有意而為之,想通過功德成道。”
忘川古城并不是一座城那么簡單,這是一座大能道場,本身承擔著一定運轉忘川的能力。再加上如今天地初開,陰陽未定,法則不明,淵此行此舉皆有功德。
其目的不難猜出,就是想趁著天道未明,搏得一絲成道之基。
“這是非常穩妥且明智的策略,您進可成道,退可凝聚功德金身躲過量劫。”
命宿如同人們印象中的神算一般,仿佛什么都知道,而淵感覺到越來越明顯的因果。
面前這個人正在用某種手段卜卦自己,令他疑惑的是自身防范此類手段的法門竟然沒有起效。
淵沒有說話,也沒有為此感到驚慌或害怕,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螻蟻之小的巨人的目的又如何?
命宿停頓了一下,隨后話音一轉說道:“而水盡為穴是您可能會失敗,或者說大概率會失敗,穴是用來埋死人的。隨著天地的復蘇,您會越來越吃力,您覺得自身的道行可以衡量億萬年之忘川嗎?”
如今的忘川河也只是巔峰時期的一小段,就如同其他小世界一般。現在淵能夠控制得住,不代表以后也可以。
這不是當初他所開創出來的忘川,而是一條流經了億萬年的眾生之歸途。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話還沒說完,忽然一道黑影將他籠罩,一只手伸了過來輕輕拍落。剎那間四方空域無處可退,極陰化陽,灼得虛空震蕩。
命宿拼盡全力抵擋,可他的身軀面對這輕輕的一掌就如同黃油遇熱刀,瞬間消融。
最終他只聽到了一句話。
“言而有理,吾不喜。”
說的很有道理,也確實稍稍提醒了自己,但他不喜歡。
所以殺了他。
又過了一日,命宿再次到來,這一次他態度更加謹慎,然后他因為靠的“太近”,站的地方比之前多了一步被踩死。
命宿已經想罵娘了,但他毫無辦法。
又一日。
命宿再一次回來,拱手彎腰道:
“拜見淵圣王,我來此并不是為了與您為敵,而是互利互惠。”
淵淡淡說道:“為何彎腰有余,可有不服?”
“……等等,單靠功德天道是不會將輪回交還給你的,因為這涉及到天地根基。強如祖龍也難以保持真靈,除非伱愿意化身輪回。有一個辦法能搏得一線生機,就是欺天!”
命宿為了防止自己再次被拍死,幾乎是一秒鐘將所有話說完,嘴巴都要說瓢了。
下一秒巴掌在他頭頂上停留,這一次他沒有被拍死。
淵滿意的收回手掌,給別人上壓力是有用的。
他問道:“如何欺天?”
“化周天之變,點天燈,嫁禍避天。”命宿看到那巨大的巴掌又一次緩緩抬起,他連忙補充道:“古之道門有一道秘法,能夠嫁禍天劫,混淆天機。”
“成道之劫離吾甚遠。”淵聲音中帶上一絲不耐煩,如此自然不是心性使然,而是給對方上壓力。
命宿趕忙說道:“并非嫁禍成道之劫,而是合道之劫,合輪回之道。天地是不允許有本我之靈掌握大道,但是卻不排斥合道。”
“合道也需要渡劫,您要做的就是利用秘法嫁禍天劫給一位同等的強者。”
“有何限制?”淵詢問道,他承認自己確實來了興趣。
對方雖然沒有明說,但以淵的底蘊與眼界大概能猜出如何實施。
一切建立在秘法可以嫁禍天劫,他可以把合道天劫嫁禍給他人。而合道之基仍然在自己身上,他人被合道了自己仍然存在。
哪怕天地反應過來,如果能保持全勝狀態將會有許多操作的余地。
計劃可行,但前提是秘法有效。
命宿如實回答道:“如果被嫁禍者拼盡全力逃脫,秘法極有可能失效。一者蒙蔽天機有時限,二一位圣王級別的強者只想著保命很難將其殺死。”
“你有人選?”
淵又放出一縷縷的威壓,仿佛下一秒就要拍人了。
這個限制幾乎將秘法廢了,一位圣王鐵了心想保命,哪怕是淵一時半會也難以奈何對方。最重要的是渡劫不是單純的挨打,重點在渡。
“有,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誰?”
“在世仙李長生。”
命宿吐出了一個幾乎讓淵心臟猛然一跳的名字,而命宿本人身形微顫,緊接著變得模糊了許多。
屏蔽因果與天機是有代價的。
淵目光透露出些許寒意,道:“你這是想讓我死嗎?”
李長生打死大無圣王至今仍歷歷在目,淵比大無圣王強,他也有信心將對方打死,但絕對無法一招定勝負。而李長生可以一招擊殺圣王,那絕對有能力打死自己,只不過出多少招的問題。
“他很危險,但也牽掛眾多,可謂是一身累贅。你只需要將天劫嫁禍神州,他就會頂上去。”
命宿言語中充滿了篤信,這一點不需要算卦,對方只是現在所展現的性子就是如此。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用。”他一邊說一邊掏出了兩塊玉簡,“這是欺天嫁災之法,這是屏蔽氣機樣貌之法,到時我會為你屏蔽天機。”
“李長生發現不了,就如同現在他發現不了我一樣。”
兩塊玉撿漂浮在半空中,命宿身形緩緩的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因果也隨之消失。
他確實能屏蔽因果。
淵沉默了許久,靜靜的看著兩門秘法。
他前幾日所擔心的還是靈驗了,當大道擺在眼前,所有的擔憂都會變成理所當然的風險。
欺天換日,無根生,這是兩道秘法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