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世長長呼出一口氣,眉目間多了一分疲倦。
剛剛那一擊可以說是用出了12分的力氣,巨大的消耗讓他只剩下不足1/10的法力。如果短時間內連續使用就算是法力充足,肉體也難以承受。
對此渡世想過許多種辦法,比如仿照上清宮將雷法刻入符箓中。如果能夠成功,隨手上百道雷霆丟出,幾乎無人能擋。
然后最終的結果就如同現代的核聚變一樣,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渡世遇到了硬件問題,他沒有找到一樣能承受雷法的符箓。
法寶倒是可以,但造價極其高昂。至少需要上品級別筑基法寶,用一次過后基本報廢,而且還有時效性。
雷霆存久了法寶會壞。
種種限制讓渡世不得不放棄成為成為雷霆尊者的幻想。
前世渡世也向李長生請教過這個問題,如何避免雷法所造成的巨大消耗。那時他掌握的雷法雖然不及現在,可當時自己的修為也不如現在。
雷法的消耗就是個無底洞,他始終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威力。
李長生回答是他用雷法從來沒感覺到消耗大,虛就多練。
渡世當時剛剛化神,心氣很足,隱晦的詢問仙長為何要經常獨自跑出來云游。
然后他的雷法又上了一個層次。
渡世調息結束,落到小半邊身軀消失不見的獄生王百步外,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二人四目相對,已經沒有剛剛的劍拔弩張。渡世沒有因勝利而去譏諷對手,獄生王沒有因敗北而惱羞成怒。
這是強者的基本氣度。
如果還有一線生機,或用陰謀詭計,或求饒示弱都有可能。但真正分出勝負后,獄生王不會試圖在精神上贏過對方。
“阿彌陀佛,施主你輸了。”
渡世率先開口,獄生王并未反駁,嘴角透露出一抹既無奈又無力的笑容。
“不占天時,敗也。”
他吸入一口香火,身軀再度恢復,沒有留下任何傷痕。從地上站起來,步伐穩固不見任何虛弱。
獄生王輕拍身上衣袍,仿佛時間倒流一般所有的破損消失,那繁復的花紋栩栩如生。
渡世并未因此而再度出手,因為這只是維持表面的體面。陰神確實有快速恢復傷勢的本領,可凡事講究一個度。
剛剛那一擊對方能夠活下來完全是憑借深厚的底蘊,想在一個呼吸間起死回生就有些天方夜譚了。
最少一個月,他緩不過氣。
渡世作出以上的判斷。
獄生王道:“動手吧,本王還不惜得這條命。”
渡世微微搖頭。
“怎么你這禿驢難不成還想渡我入佛門?”
獄生王面露譏諷道:“你們這些大佛還真喜歡收人當狗,不知收了多少奇珍異獸當坐騎。只可惜我真身非獸,也沒有興趣給人當狗。”
“佛在于心,不在門,若施主心向我佛自然也可為佛。”渡世道,“而貧僧所修的佛法也與太古年間不相同,古佛講渡己超脫,今佛講渡人。”
古法與今法的差別沒有明顯的界限,誰又是古,誰又是今?但如果把時間的跨度拉長,那么區別就會非常大。
佛門中大概可以分為渡己與渡人。
“如果本王說愿意入佛門,可否換我一命?”
“這要看施主有沒有罪孽。”
“若是有呢?”
“還請施主來生再入佛門。”
渡世毫不猶豫的回答,回答得過于果決以至于讓獄生王有些愣然。
他自然沒有去佛門當狗的想法,但也沒想到對方會如此果決的拒絕自己。要說佛門沒有操控或限制他人之法是不可能的,否則太古年間也不敢收那么多坐騎。
只要自己敢入佛門(太古),恐怕就算是自己主上通幽之主也難以解決。
一位十殿陰神,一般佛陀是難以拒絕的。
獄生王回過神來,發出爽朗的笑聲,道:“哈哈哈哈!伱這大佛倒是有些意思,比那些佛面獸心的禿驢順眼多。”
“阿彌陀佛,古亦有圣賢,施主還請跟我移步到你應該去的地方。”
渡世微微側開身子,示意對方跟自己離開。
活人終究比死人有用,哪怕只是作為人質關押起來,若能分散敵人注意力也是值得的。就好比現代戰爭的蝴蝶雷一樣,致殘不致死,本質都是在消耗敵人的力量。
十殿陰神之一,可不是隨意能夠拋棄的小嘍啰。
交給牛鼻子應該能套出一些東西。
獄生王微微搖頭,反而后退了半步。
“可惜你我不兩立,不能為友,來生再見吧。”
話音剛落,渡世瞬息之間便來到了獄生王跟前,眼眸佛光涌動,右手抬起一巴掌拍在了對方的天靈蓋上。
并非痛下殺手,而是定魂與護神。
獄生王面容平靜問道:“敢問大師法號?”
“阿彌陀佛,貧僧渡世。”
“渡誰?”
“渡天下人。”
“如此宏愿,你恐怕無緣成道。不過沒關系,能成道者終究是極少數,億萬生靈也未必能出一位。”
獄生王說完身軀便消散于虛空,三魂六魄化作星光點點,最終飄蕩進了陰陽司。
魂歸天地。
這是所有生靈的歸宿,哪怕是被人用特殊手段磨滅三魂六魄,其碎片最終也會歸于天地。
或多或少罷了。
渡世眉頭微皺,站在原地探查了許久,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對方仿佛真的死了,但事實真的如此嗎?自我了結的過于干脆,反而讓人生疑。
陰陽司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打斷了渡世的深思。
蘇光領著一眾陰差走出來,對著渡世微微拱手彎腰,道:“多謝大師出手相助,某力弱無法出手相助實乃罪過。”
渡世搖頭道:“蘇施主不出來是正確的,更算不上罪過。”
要是剛剛對方不知好歹的跑出來幫忙,反而讓渡世頭疼,說不定會導致獄生王逃脫。高層次的斗法并不是人越多越好,幫手如果沒有實力會成為累贅。
蘇光也正因為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頭。
渡世能解決的用不到他,不能解決的他出手也沒有任何用。
蘇光左顧右看,并未見到任何的尸體與蹤跡,不由得出聲問道:“敢問大師,那作惡之徒的尸首在哪里?他能夠改變陰司法則,險些讓吾等失去神位。”
“死了。”
“嗯?”
渡世將事情的經過簡單的述說了一遍,蘇光聽完后也是眉頭緊鎖。
其中有著太多的謎團沒有解開,對方這么一死線索又斷了。
等等,他死后會不會上生死簿?
蘇光腦海中突然冒出這么一個問題,如果是尋常大神通者他不會這么想,但對方明顯與陰司有著極深的聯系。
陰司一大特點就是規矩大如天,死者上生死簿是規矩。
蘇光急急忙忙的朝著殿跑去,其他人面露疑惑,隨后也跟了進去。
進入大殿,蘇光跑到案臺上,翻開了由陰司法則凝聚而成的青白色冊子,從頭到尾快速的翻閱。
生死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斷出現,每一個名字都預示著一個人的死亡,幾乎每分每秒都有名字憑空出現。
最終蘇光鎖定了一個名字,一個沒有生辰八字的名字。
獄生王
簡單的一個名字,既沒有死亡時間,也沒有出生年月。
渡世眸光微凝道:“圣者超脫生死,為何他的名字會出現在上邊?”
超脫生死并非說不會死,而名字會從陰司中消失,城隍再也查不到圣者的名字與生辰,甚至連記憶都沒有。有人說化神感應天地,得到了天地的認可,實際上已經永生不滅。
不過滯留在凡間的時間比較短。
這種說法就像曲星下凡一樣,屬于是修行界的封建迷信。但除了最后一句,基本都得到了廣泛的認可。
“或許陰神不一樣,受益于陰司,我們就必需遵守其中的規則。”
蘇光本人也說不清楚,他對于陰司了解還是太少了。
陰司初看是引渡亡靈調理陰陽的地方,可自從這次事情以后蘇光自己就是一個剛剛從象牙塔里走出來的“學生”,他所認知中的陰司與實際的陰司并不相同。
城隍廟經歷大變,但當天晚上還是恢復了正常的運轉。陰差照常出去緝拿鬼怪,隨后交給文武判官審查,最后城隍再審,最終投入忘川河中。
哪怕是天塌地陷,陰司的工作也得完成。
渡世打算在陰司呆幾天,盤坐在獄生王消失的地方。一是為了能夠看出一些端倪,二是為了防止對方打回馬槍。
而謝雨南由于是生者的緣故,早早就離開了陰司。但如此也因為陰氣入體突然發燒感冒,哪怕服用丹藥也只是好受一點。
青州城隍廟外一千里地,某個鄉鎮的土地廟中。
半夜燭火隨風搖動,端坐在神位上的兩尊神正吃的貢品。他們一張嘴黃泥落地,一口一口的咀嚼著帶著香火的白饅頭,時不時喝一口小酒。
食物的殘渣掉的滿地都是,他們吃東西幾乎不做吞咽。
或者說泥塑沒有肚子,而他們吃的也不是簡單的食物,帶有香火的貢品。吞咽入肚的不是五谷雜糧,而是萬民香火。
當然由于香火夾雜著凡人的念頭,其中自然會帶有食物的味道,他們也是能吃出味道的。
“不錯不錯,這個時代凡人還真是快活,吃的都是精米精糧,難怪生那么多人。”
“據說整片天地有將近百億人,這可不是蚊蟲卵生之輩,而是飛禽走獸中天生便開了靈智的人族。”
兩人言語中帶著些許的火熱,前世他們其實不吃香火。畢竟黃泉建立起來之前,所有人都已經達到了頂峰,正因如此才能立下黃泉這等成道之地。
但現在不一樣,天地復蘇修為盡失,香火無疑是一條大道。
就在兩人高興之余,忽然一股心悸涌上心頭,緊接著神魂中那一縷不屬于自己命魂消失了。
兩人互相對視的一眼,隨后豁然起身。
“獄生王死了。”
“一定是那個在世仙出手了,這么說他果然在青州,知曉他的位置屆時可助王上引動天劫!”
“我們得快點走免得被對方察覺。”
“好。”
經過短暫的交流,兩人立馬動用秘法打算通過陰司挪移到其他地方。就在他們邁出一步后,剛剛籠罩自身的陰司法則凝固住了。
一個身穿玄袍的高大男子從外邊走進來,蘊含著無盡威嚴的眸光掃過兩人,端坐于神位上的兩尊存在頓時跪下。
“帶我去見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