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裕是慈善的第一步,天使頭頂金色的光圈一定是黃金做的。
我是這么認為的,因為我家一直是大官大貴,也一直在做慈善。
從我十二歲那年開始。
我母親屬于神州財富前十的女強人,而父親是知府級別的大人物。
我想我這輩子就是天生的富貴命,與其他人不一樣。
你要說有什么不同?
應該是我跟兩個字無緣,坐牢。
十二歲那年,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她小我一歲,有著雪白的肌膚,鵝卵般的臉蛋,聲音非常輕弱,顯得非常弱氣。
據說是因為有孝喘。
后來我才知道嚴重的孝喘如果發作不用藥會死人,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她每天穿著鵝黃色的裙子上學,一進班級就會成為焦點。
班里的老師和同學對她都照顧有加,許多人都喜歡她,我也不例外。
但我那個時候是班級里的孩子王,我不可能直接跟她表面心意。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開始扯她頭發,偷藏她的書本,在她桌子上亂涂亂畫……
我用盡一切那個年紀想到的惡作劇捉弄她,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后來我把她孝喘藥搶了過來,那種會噴氣的,并把藥全部噴到地上讓她舔。
后來她死了。
“畜生!我怎么會生出你這種小畜生!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嗎?”
“我今天就打死你!”
父親一腳把我踹倒在地,強烈的疼痛讓我無法站立,我第一次見到父親如此憤怒的表情。
也是,畢竟他可是遠近聞名的好官,是能被廟堂點名表揚前途無量的地方大員。
像他這種人,一定無法忍受自己這種壞孩子。
“別打了,別打了!你要把他打死嗎?”
“這是你唯一的兒子!”
母親把父親拉開,兩人對峙半響,爭吵讓整個房子都在震動,家具被砸得亂糟糟的。
一直到警察打來電話。
鈴鈴鈴。
“請問是余富華先生嗎?”
“是我。”
“我們這里是常安區警察局,請問您是否見到自己的孩子,有一個桉件可以與您的孩子有關。”
父親立馬掛掉了電話,他有些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看著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母子。
“還有十分鐘警察就會上門了,一年前周地已經通過了十二歲惡性犯罪特別死刑法,雖然幾率很小,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個例。”
“老余!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
“你讓我怎么救?!他這種畜生就該死!他也不是我兒子了,你天天吃齋念佛的,難道不知道善惡有報嗎?”
“我不管,你一定要救,不然我死給你看,再怎么說也是你余家最后的香火!”
“你不是認識很多人嗎?”
最后我沒有去坐牢,因為我有一對神通廣大的父母。
他們一邊打點各種關系,一邊取得了家屬的原諒,就這樣我繼續如往常一樣上學。
這一次過后,我更加確定自己是天生富貴的,與那些窮人不一樣。
我上了初中,開始抽煙喝酒打架,第二年不小心打死了一個人。
幸好我有個好爹,主要責任推給了一個馬仔,我又一次脫身沒有受到懲罰。
這是理所當然的。
高中,我當著所有同學的面砍了老師,這次我被抓起來了,判刑但沒有坐牢。
父母送我去齊地讀大學。
后來我染上了賭博,一開始是幾千一次,后來上萬一次,再到十萬一次。
一開始我贏得很多,甚至開始不用父母的錢也能維持收支。我以為一切會越來越好,突然有一天我輸了個精光,還欠下了幾十萬的賭債。
好在我有個好爹。
為了不讓我繼續賭下去,我被接回了周地。
我依舊一如既往放肆,一如既往的囂張,因為我是天生富貴之人,不是那些窮鬼能比的。
我又酒駕撞死了一個婦女,看衣著打扮也是個窮鬼,聽說是給自己兒子送吃的。真是可悲至極的母愛,只是給自己孩子送吃食,而沒辦法給豪車美人,這樣的父母要來干什么?
這次事情和往常一樣,很快就過去了,我甚至沒看到自己撞死人的新聞。
反而看到了自己的善舉。
一婦女橫穿馬路被一輛轎車撞擊,車主沒有逃逸,而是進行了一系列搶救措施
新聞上說我是道路交通值得學習的榜樣。
果然窮鬼怎么樣都無所謂。
幸好我有個好爹,不用像他們一樣活得跟畜生一樣。
撞死人沒幾天,我又出去飆車了,
昏暗的空間內,唯一提供光源的蠟燭不知為何燃燒著鬼火,讓其更顯陰森。
一個高大的人影端坐在高臺之上,余尚德跪下在邊,但由于被雷噼魂體受驚嚇已經有些癡傻。
城皇不知道那位為什么要留下此人的魂體,現在算明白了。
他用眼角的余光望了一眼右側,一個平平無奇的青年正端坐著,姿態輕松。
今天是陰曹地府開張的第一天,在酆都城那邊定下陰間法度后,各地城皇都開始加急加點的審問惡鬼。
小惡一頓鞭刑去投胎,大惡一審再審入十八層地獄。
這是一個非常繁瑣的過程,比起原始輪回的運作模式,陰曹地府簡直就是多了上百倍的工作。原本他們只需要把不入輪回的厲鬼磨滅即可,如今要給他們定罪。
定罪永遠是最費時費力的。
城皇壓力山大,擺正姿態,厲聲質問對方。
“滿口胡言,那個女孩是怎么死的?”
“你一生作惡多端,就不怕下地獄嗎?”
“地獄?”余尚德呆愣搖頭,道:“人死鳥朝天,這輩子活得痛快比什么都是好。什么地獄啊天堂啊都是用來騙那些愚民的,呵呵他們竟然還當真了。”
“再說了作惡多端是我們這種貴族對普通人說的,我們怎么能算作惡。我見過比我更囂張的紈绔子弟,五姓七望鄭家鄭保民,當年我還得叫人家一聲哥,放火燒家滅門都干過。”
“一個女人只因為拒絕了他的追求,和一個窮小子在一起,他一氣之下就把兩人捆起來拖行十公里,皮都拖沒了,然后呢?”
“然后他當了優秀青年,當了大企業家,成為了人們口中吹捧的大名人哈哈哈哈。那些他所謂的盛名,可能不知道那家伙曾經當街拖走一個高中生至死。”
“我不會下地獄的,我就是死也只會上天堂。因為我一出生就和其他人不一樣!”
余尚德說完,表情已經變得猙獰,口水從牙縫中流出。
“你們以為自己是誰,怎么不去殺他們?說白了只會狗叫,就像網絡上那些賤民一樣,罵得再厲害又如何?我們還是香車美人,我們一個月的花銷可能是他們一輩子都存不出的錢。”
他越說越興奮,體內的怨氣翻滾,已經有成為厲鬼的跡象,可惜這里是陰司。
在陰司法則下,魂體會變得跟陽間一樣,如此能更好的消磨執念,也會大大增加了痛苦。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一道平靜的聲音傳出。
“哪里有什么現代古代,吃人哪都一樣,只是多與少的區別罷了。”
城皇司內一片寂靜,上至城皇,下至陰差都不敢出聲。
城皇小心翼翼看著坐在角落的青年,對方表情依舊澹然,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但他不敢打保票對方沒有生氣,喜怒不形于色是上位的本性。
“查一下吧。”
李易從來不奢望自己能讓天下無惡,只是看到了自然要管一下。
“快去查。”城皇吩咐旁邊的文判官,其本身的職責就是管理死者身份。
雖然余尚德口中之人可能還沒死,但生死簿上也會有他的信息。至于有沒有作惡更簡單了,把神魂抓來,稍微一個迷魂就全招了。
當然迷魂屬于違規執法,不會被酆都認可,用多了容易出事。
能迷魂讓人招供認罪,自然也能讓人認下不存在的罪名。
很快,文判官找到了那人的信息。
鄭保民,陽壽八十五載
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這個人能一直活到八十五歲,有機會吃下一些靈物可能更高。
禍害遺千年莫過如此。
或者說從來沒有什么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仙人立下了規矩,所以城皇才開始查。
不然最多是陰差私底下動用私刑。
城皇說道:“仙人,那人還有幾十年陽壽。”
他說到底也只能管陰間的事,就是如今按照陰曹地府的規矩,他們也絕對不能去干擾陽間的事情。
活人犯罪歸活人管,死人作惡才歸他們管。
現在有個惡人,就是十惡不赦城皇也不能怎么樣,只能等對方死了再說。這本沒什么城皇不缺那點時間,只要是人就會死。
無法修行到金丹,再大的官也無用。
轟隆!
虛空一聲雷鳴,城皇等陰神身軀勐然一抖,更是大氣不敢喘。
李易說道:“現在沒有了。”
城皇無言,他才想起來這位爺好像不是陰司的。
他深吸一口氣道:“暄,鄭保民!”
緊接著一個鬼魂被陰司牽引進來,那是一個穿著得體,胖大肚圓,滿面貴氣的中年男子。
他表情有些迷茫,顯然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當看清周圍環境后,心神如遭雷噼。
在如今的世道超凡橫行,鬼神一說早以得到證實,而最近網絡上出現大量關于陰曹地府的傳說。許許多多的人說自己去過陰曹地府,被閻羅王親自問話,十八層地獄等等。
對于陰曹地府的討論官府沒有進行任何管控,因為這不是他們能管的,再者涉及百萬人根本堵不住嘴。不如大大方方放出來,說不定能改善一下社會風氣。
他也算是站在權力頂端的一小撮人之一,知道許多凡人不知道的事情,也知道面前就是城皇司。
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罪人鄭保民,你可知罪。”
鄭保民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臉色瞬間蒼白,在一樁樁血淋淋的罪證面前他痛哭流涕,極力的懺悔,鼻涕眼淚流幾乎要流干了。
他此刻確實后悔了,但絕對不是因為良心發現。
最終城皇判他們下地獄,陰差押送他們進入忘川。
灰蒙蒙的忘川路上,無數亡靈排著長隊一步步前進,他們都是拿到了城皇憑證的投胎者,都已經失去的本我。
執念深者還能保持人形,絕大部分都只剩下一團幽光。
被陰差押送,帶著腳銬的余尚德等人就顯得異常扎眼。
進入酆都城,他們會根據不同的罪行帶到不同的閻羅殿,可以分為抜舌,火燒,蒸籠,油鍋,磔刑等等。
就如某個自稱凡人的存在所說,都死了還教育什么?
他們的罪行很多就被定下,閻羅們一心百用的工作效率非常高,每個人耗時平均不超過一分鐘。這主要是城皇司提供的資料齊全,只需要稍微用生死簿查一下就行了。
余尚德被判入磔刑地獄,千刀萬剮之刑,不知為何他的每一寸血肉都變得無比敏感,隨便一刀都仿佛是把他心肺一片片切下來。
肉體上的疼痛還可以昏迷,神魂卻會昏迷,他會無時無刻都保持清醒。
無止境的哀嚎,無止境的懺悔。
無罪者走陽關道,消失在盡頭的輪回中。執念深重者被帶去看三生井,看盡今生往事隨后釋然。
若有冤屈,酆都城還提供怨氣寄存服務。
你是被誰殺死的,以后他一進入酆都就會被自己留下來的怨氣鎖定,隨后將獲得閻羅的重點觀察。
有罪自然罪加一等,無罪再大的怨氣也無用。
如果你是被人正當防衛打死的,就是告到輪回殿也無用。
守門石像端坐在三生井前,用一種近乎蠱惑的語氣說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酆都不是至圣之地,我們不伸張正義,我們只折磨惡人。”
“你們難道就不想讓自己的仇人入地獄嗎?來吧,放下執念,交給我們,下一世會更好的。”
酆都城,亡者之都,鬼神之地。
它并不美麗,也不完美,只是個人的主觀意識改造客觀世界的產物。
頭頂平天冠的通幽之主與一位平平無奇的青年站在奈何橋上,看著過路的死者。
“李兄,這個陰曹地府如何?”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