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界。
屹立于世界中央,遮天蔽日的巨樹微微晃動,陣陣春風席卷天地。
“死了?”
老樹聲音中帶著些許的疑惑,地面細微的晃動,一根手臂粗的樹根快速的生長,一頭扎進了洞天入口。
伴隨著一聲輕微的撞擊,樹根無力的垂落,其中些許的樹枝落到大地上,以此為中心,周圍上萬公頃的土地草木瘋狂生長。
原本此地的樹木因為斗法而灰飛煙滅,重新長出來的也不過樹苗,然而轉瞬之間便竄得比周圍的古樹仍要高數倍不止。
有甚者已然誕生了一點點靈智。
無相之威,縱使是毫毛上的尖尖,對于其他生靈來說也是無與倫比的機緣。
被困住了。
老樹如此的判斷。
一住s://42zw.la
洞天入口的空間沒有被封,但卻因為某種力量而抗拒自己的穿梭。并且這種力量極其玄妙,一種聞所未聞的空間之力。
轟隆隆!
大地猛烈顫抖,數千根藤蔓從地下猛然沖出,猶如泄洪一般撞向洞天入口。
力如萬鈞,恍若整片大地隕落,還未落地,其產生的風壓已然讓無數的樹木折斷。
一擊之下整片天地為之顫抖,如蛛網般的裂痕向四周蔓延,蔓延數百里之地。
空間之上出現了些許裂痕,入口險些被直接打崩,然而它仍然無法穿透其中的斥力。
如此動靜引得駐留在樹枝之上的金絲鳥妖一族紛紛騰空,造化界中被驚動的蟲魚鳥獸更是不計其數。
守在門口的草木精怪當場被嚇趴了。
老樹刻意的避開了它們,在攻擊未落下之前就有藤蔓將它們丟出去。
可螻蟻不會因為巨人是否傷害自己而恐懼,巨人本身的存在就令人生畏。
更何況這是老樹第一次出手,除了住在樹冠之上的金絲鳥妖一族,草木精怪實際上是不知曉老樹精是否存在著意志。
也不敢貿然去打擾。
就如同太古神山一般,所有人都知道老樹精不簡單,但若他不主動去交流,便無從知曉其心智。
“這是神樹?神樹竟然存在著神智?!”
其中一只已然化為人形草木精怪滿臉錯愕,而他的表情映照出了所有草木精怪的內心。
這個支撐起整個造化界的神樹,竟然存在著自我意識。
曾經就有人猜測過,若是神樹存在自我意識,那么其境界絕對是圣王之上,也就是傳說中的成道。
因為這個猜想,藥王這幾年來一直在試探,甚至最后鋌而走險去折了一根樹枝下來。
然而神樹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動靜,甚至于越來越多的草木精怪去嘗試折樹枝,仍然沒有動靜。
雖然目前為止只有藥王有那個實力折下樹枝,但被如此冒犯仍沒有動靜,所有人都認為神樹不存在自我意識。它是造化界的圣物,伴隨著造化界而生的神樹。
“天佑我造化界,有這尊大神在,天底下誰還敢侵犯造化界!諸位請隨我去拜見神樹!讓神樹出手救藥王!”
頭上頂著個葫蘆的老者欣喜若狂,縱身一躍朝著造化界最中央的那顆參天巨木飛去。
剛一靠近,一道金光落下,一只金絲鳥顯露真身,張開羽翼攔住了他的去路。
“樹尊現在不見任何人。”
金絲神鳥,造化界中最為神秘的種族,在所有草木精怪有靈智的那一刻就一直住在神樹的樹冠上,并且得到神樹的庇護。
如今看來,它們確實有溝通神樹的機會。
葫蘆老者不敢輕易冒犯,可身后洞天入口不斷傳出來的斗法波動讓他心急如焚。
他搜索那些入侵者的記憶,一字一頓的表述自身想法,道:“道友,如今外敵進犯,那些卑劣的入侵者想要把我們煉做丹藥,化為藥食!把這天地之造化當做牧場!”
“如今藥王獨木難支,我等又幫不上忙,還請樹尊出手,救草木精怪于水火之中!”
“傾巢之下無完卵啊!如果讓他們進入造化界掠奪一空,道友何來的靈草靈物?”
攔路的金絲神鳥眸光微變,涉及自身的利益不免有些猶豫。
金絲神鳥一族也會吞噬靈藥靈物,只不過在神樹的耳濡目染之下,它們生性同樣平和。不會去吞噬有神志的靈藥,更不會去殺生。
但金絲神鳥終究不是無相,同樣需要靈草靈物。
誰又愿意自己家里進賊?
此前葫蘆老者不理解藥王為何要化為人形,又為何需要記憶。
因為這能補全他們天生的缺陷,極度缺乏社交方面的經驗,更沒有語言藝術。
無法溝通,最終只會導向兩個極端。
金絲神鳥明顯猶豫了一下,隨后搖頭拒絕,道:
“半步不可進,草木精怪之生死聽天由命。”
神樹不屬于任何一方,更沒有作為他們家長的義務與權利。金絲神鳥一族由于前世積累下來的情份,能夠得到神樹的庇護,但并不意味著他們能夠讓神樹為不相干的人站臺。
說到底對于這種壽命漫長的存在,對于他們來說一切的爭斗都屬于自然,誰贏了都一樣。
就算勝利者真的把造化界變成藥園子,神樹也不會在意。就像前世太古神山中,妖圣妖王如流水般輪轉,誰稱無敵,誰言不敗,誰又橫壓天下都一樣。
最終不過淪為老樹蘇醒時閑暇的聽聞,下一次就是“如今誰又稱無敵?”
然后當代的金絲鳥報上名,最后說一聲他是什么時候死的
老樹應聲,有興趣就繼續問,沒有興趣就繼續沉睡。
從太古末年,一直到仙道時,老樹的地盤從來都是那塊小水潭。如今由于天地初開,無意識中身體不小心顯露了真身。
于是便長得這么大。
老樹沒去改變就順其自然,與某人有那么一點點相似。
造化界中央。
金絲神鳥一族修為最高者落到樹干上,老樹將前因后果復述了一遍,聲音平緩悠長,仿佛絲毫沒有被同級別強者圍困的危機感。
因為它有把握不死,甚至對方無法傷到自己。
老樹從不殺生,卻不代表他對自身的安危毫無興趣。恰恰相反,它其他方面不擅長,但唯獨對于自我保護敢稱古往今來之最。
巔峰之時就算是被天劍砍了百萬次,連樹皮都沒破,軀體之堅固已然超越了先天至寶,真正意義上的萬劫不滅。
他之道乃萬古長青。
但唯獨不擅長斗法。
“老朽之安危你們不必擔心,但老朽從未與同級別的存在斗法過,不知是否能護住你們。待會兒我把你們送出去,去神州,那里有個人會護你們。”
“他應該比我強,如今應該更強。”
遙想當年八十歲入道是老樹將近10萬年來情緒波動最劇烈的一次,差點讓他拔地而起。
后來又相隔了千年,再次見到時對方已然無相。
5000年的無相,若不是親眼所見,他難以想象究竟是何等的風采。
而自那一次以后,對方應該也活了許久,比自己強是肯定的。
金絲神鳥族長問道:“敢問尊上,這位大能前輩是誰?”
“當年你見過。”老樹道。
我見過?
金絲神鳥族長腦海中立馬浮現一個平平無奇的青衣道人,自己化作一個童子,舉著鍋碗瓢盆幫他向凡人討要賞錢。
此乃娛樂大眾之舉,他們看個彩頭,而我得了吃酒看勾欄之錢財。
小家伙,你要不要也來,我送你一場機緣。
后來她成功妖圣,金絲鳥一族也變為了神鳥。妖類成圣一人得道,全族升天。
往后靠著血脈,它們也能立足于天地。
而那只猴妖最終停留在了妖王,一直到死都難以突破。因為當初仙人給他們兩種機緣,前者是靈物,后者是功法。
猴子嫌棄長春功選了靈果,她選了功法。
直到突破妖圣,她才明白仙人給的長春功是量身定做的。也逐漸明白神樹那句大才,隨手便能丟出一本入道之法。
“在世仙李長生?”
“嗯,去吧,千年后再回來。”
老樹不在乎何人針對自己,他不動則萬劫不滅。
千年也好,萬年也罷,沒有人能熬得過自己。
一股微風卷起了所有金絲鳥,其中夾帶著一段樹枝。
金絲神鳥族長叼著樹枝,帶著族人飛出了造化界,剛到入口,一股難以言喻的空間之力將它禁錮在原地。
樹枝上一片綠葉落下,空間再度平復,金絲神鳥一族成功的飛出了造化界。
入眼的是漫天的風雪與道法。
平天大圣獨戰群雄,一人一劍擊退了一位又一位圣王。但直至現在仍然沒有人出全力,都是以切磋為名,稍微受一點小傷立馬認輸退。
其中當然不乏酆都城這種投出橄欖枝的,也有根本不出力反而拖延時間,充分的體現了轉世之后時代的復雜性。
前幾天就有一條化神道行的小泥鰍跑來湊熱鬧,脖子掛著一個仙牌,自稱是龍宮龍王。
大言不慚要與平天大圣打一場,然后硬生生的拖了三天三夜,讓藥王得以喘息片刻。
為了表達對泥鰍龍王如此強敵的“敬意”,平天大圣斬下一段頭發贈送。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這泥鰍要不是掛個狗牌,早就有人一巴掌把他拍死了。
平天圣王注意到了金絲神鳥,二者四目相對,隨后又挪開了目光。
金絲神鳥族長飛離北極圈,這一次無人出手阻攔。因為之前有一次,道法消彌于虛無,這些大能強者便清楚這種鳥妖受到里邊的那尊存在庇護。
至于這些草木精怪,直到現在為止都不出手,顯然是非親非故。
金絲神鳥族長竭盡全力的飛向神州,冥冥之中她能感覺到一種莫大的恐懼。
空間微微波動,她瞬間被擠出了虛空,無法再使出挪移之法。
緊接著周圍空間凝固,四面八方正在向她們坍縮,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又一片綠葉落下,危機再度消彌。
來到神州大地,金絲神鳥族長心跳莫名的加快,生命在急速流失,一秒鐘仿佛老了一年。
又一片綠葉落下。
它的生命得到了補充,但仍然在流逝。
所有金絲神鳥都被嚇破了,未知是世間最大的恐怖。金絲神鳥族長懷疑如果沒有神樹給的樹枝,可能他們的造化界都飛不出來。
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針對他們?
金絲神鳥一族飛躍綿長的大興安嶺,立馬就被駐扎在此處各座山頭上的修士察覺,并做出了攔截。
延綿的山脈亮起萬千靈光,法陣顯現,真人騰空,靈劍出鞘。
清玄擋在他們面前,看見金絲神鳥一族的毛色,眼中露出了些許別樣的神采。
“諸位這是要去往何處?”
“來神州,尋仙人。”
金絲神鳥族長回答道,她認得這個道人,號稱清玄半仙,也是李長生的門人。
私底下大家都稱呼他簡約版仙人,所以才叫半仙。后來逐漸沒有叫了,因為清玄連簡約版都當不上了。
清玄還想詢問什么,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他一揮手道:“放行,通知各地官府與公司以及仙門,全部放行,別把人給打下來。”
神州是禁空,每個大城市都有其法陣保護,光明正大飛在天上而沒有令牌保護,大概率會被轟下來。
金絲神鳥族長道謝,隨后匆匆忙忙的帶著族人往神州逃跑般飛馳。
虛空中傳來無聲的嘆息,一切化作徒勞。
金絲神鳥一族徹底飛躍大興安嶺,人類城市的鋼鐵森林映入眼簾,喧鬧與煙火氣息撲面而來。
與北極圈的動蕩不同,入眼只有太平,只有盛世。
樹枝給它指了一個方向。
一群金絲鳥飛入神都,落到了老城區一顆樹木上。
底下凡人一開始了一天的忙碌,有匆匆忙忙離家的上班族,掃地的環衛工人,擺小吃攤的商販。
一個有些邋遢的青年走出小區,打著哈欠,伸手撓著肚子,如往常一般坐到早餐攤上。
“老板,給我一份清湯面。”
金絲神鳥族長落到桌上,放下已經枯萎的樹枝,微微低頭傳音道:“拜見人族長生仙,我奉樹尊之命,求您庇護。”
在她眼中這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長相也不是前世仙人的模樣,但樹枝不會出錯。
“老樹精怎么了?”李易漫不經心問道。
金絲神鳥族長將事情復述了一遍,得到的并非對方凝重的態度,而是一聲輕笑。
“呵呵老樹精還是一如既往的茍,這么簡單就被嚇住了,不就區區一個無相嗎?不對,應該是兩個。”
李易輕笑,似看不起,又似理所當然。他一邊往清湯面中倒醋,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躲千年?是想等我把他們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