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晚宴，賓主盡歡。
雖然大家都知道接下來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但這總歸是一個好的開始，一切看上去都在往好的地方走。
就算未來要面臨千萬般難題，但只要萬眾一心，便能不留遺憾。
邢云霄沒有像往常一樣去高宇辰的小別墅里休息，而是留在了這個過去的高家莊園里。
這次楊清源把這么多其他勢力的下凡仙請來，忙前忙后付出了大量心力，如今這些人全都安頓在莊園里，而邢云霄作為名譽會長、又有如此大的名聲，他也覺得自己該做點什么。
所以在宴會結束后，他便決定留在莊園中，與慈量和尚、年芒童、關長生等人促膝長談。
這一聊就聊了很久，聊到蘇合香打著哈欠去睡覺、聊到高宇辰忙著處理其他事務先行離去，最后到了凌晨時分，邢云霄才與這些各大勢力頭領互道了晚安。
回到何元愷為他準備的房間后，邢云霄幾乎是一倒頭便睡著了。
這段時間太累了。
哪怕是留在龍南山等著去找鼓的那段時間，他也一直沒有好好睡。
其實現在回想一下，蘇合香當時算的那一卦應該是有用的，稍微算算年芒童所說的、遇見日月奪蝕大陣的事，如果他們提前幾天出發，便極有可能撞上這件事，而那時鼓的手下也在打探此事，各方碰撞，中間必然產生大量誤會。
如果真是那樣，事情恐怕不會進展得如此順利。
邢云霄想著想著，便睡著了。
“我不甘！我不甘！”
睡夢中，一個憤怒的咆孝聲將他震“醒”。
邢云霄微怔，忽然明白，自己又一次入夢了。
隨后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夢中回顧刑天的故事了。
上一次入夢，還是當初被五猖神分身打得半死、逃入古墓時的事，距今已經好幾個月了，這和他之前入夢的頻率來說，實在差得太多，只是他這段時間里事情太多太雜，根本沒空去想這事而已。
“來了就來了……這是什么情況？”
邢云霄調整了一下心情，開始觀察起夢中的情況。
與以前一樣，他仍然被束縛在刑天的身體中，周圍環境仍然是上次那個深獄黑牢，刑天沒有腦袋、雙手被粗大的鐵鏈鎖住。
這次刑天身前沒有那位老者，卻有一個腦袋。
那腦袋同樣被鐵鏈吊著，垂在刑天身前不遠處，雖然只剩下一個腦袋，卻五官鮮活靈動——只可惜這腦袋上滿是劍痕，傷得根本看不清模樣，只能看到他緊閉著臉、張大撕裂的嘴，不停吼叫著。
“我不甘！不甘啊！”
邢云霄一怔，什么情況？
這是有人把刑天那埋在山里的腦袋挖出來也扔進這牢里了？
他還在愣神，卻聽見自己身體上傳來一個低沉不滿的聲音：“叫什么叫，光不甘又有何用！你的不甘我全都經歷過！憤怒，是最無用之物！”
邢云霄更震驚了，他知道這聲音是腹部那張嘴發出的！
這是，刑天身上分出了兩個人格？就和……自己一樣？
被刑天身體這么一吼，刑天頭顱停止了吼叫，滿是傷痕的臉上那渾濁雙眼看了過來：“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之所想我自然知曉，但你我如今被困于幽冥，不入輪回、永墮三界之外，又能如何？”
“我曾立下誓言。”
刑天身體沉聲道：“若吾有朝一日破出幽冥，必先毀人皇三書，逆轉天衍！”
“呵呵……”刑天頭顱冷笑：“幽冥乃是……”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眼神一變，死死盯著刑天的身體：“你身上多了個什么東西？！”
刑天身體明顯一怔。
不僅是身體，邢云霄也神念巨震！
他明顯感覺到，那刑天的頭顱的雙眼穿過了時空，看到了自己！
這怎么可能？自己只是在夢中通過仙神魂種反窺過去，怎么會……不，這種情況，自己不是才見過嗎？
鼓用燭龍之眼的能力追朔過去、觀測傅決擊破北冥的事件，結果傅決便穿越時空看到了當時的鼓！
真正對天道規則領悟達到一定水準的人或神仙，是能夠做到的！
邢云霄這樣想著，覺得情況有些不對，想要離開了——但入夢這件事是由他身上仙神魂種決定的，他自己主導不了。
甚至在夢中，他都無法使用怪仙道法。
于是，他只能借助刑
天身體上的眼睛，與刑天頭顱上的雙眼大眼瞪小眼。
“如何，你看到了什么？”
刑天身體問道。
刑天頭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這樣看了半天后，吃吃地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越笑越大聲，笑聲在這片漆黑無邊的地牢中震動回響。
邢云霄被他笑得心中發毛，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將要發生，卻又說不出來。
笑聲持續了很久，刑天頭顱才停了下來，隨后幽幽道：“我明白了，軒轅劍斬破頭顱時，為我留下了一絲天道感悟，所以我才能身首分離仍可存活、我才能看到時空之外的事。”
“天人五衰、九變成神？哈哈哈哈，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刑天身體似乎感應到了來自頭顱的想法，也變得興奮起來：“是這樣？是這樣！”
邢云霄的神念瘋狂顫動起來！
他知道發生了什么！
刑天通過他，知道了未來將會發生天人五衰之事！甚至通過此事推導出了如何破出幽冥的方法！
“你……你這個小朋友。”
這時，刑天頭顱再次望向身體，雙眼仿佛直視著邢云霄的靈魂：“我能感覺到你的思維，你不喜歡我們，不愿意看到我們接下來做的事。”
“但你既然繼承了我們的仙神魂種，便意味著你與我們是同一類人。”
“你想要的，未必是正確的。”
“但既然你也是刑天，你便盡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罷！哪怕你我同源為敵也無妨！”
“只是你最好記住——看上去像是好人的，未必就是好人！”
刑天的聲音嗡嗡作響，邢云霄頭痛欲裂。
不知何時他已經醒了過來，但神念卻依然沒有完全從那幽冥深牢中離開。
他抱著腦袋縮在床角，痛得額頭青筋暴起。
“受虐狂”的怪仙本能讓他將這股疼痛轉化為了治愈身體的能量，但他的身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這種治愈也起不到絲毫作用。
“究竟……”
邢云霄沙啞地喃喃道：“難道是因為我……”
黑暗中，一個窈窕身影悄然出現，一指點向他的眉心：“收斂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