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雷·維勒利斯,曾經的夜族領主,如今不死者俱樂部內的酒保、鋼管舞男。
伯洛戈也算與瑟雷認識許多年了,雖說不上完全了解這位夜族領主的內心,但伯洛戈也多少能看清他的情緒變化。
瑟雷的臉上永遠是那么幾副表情,隨時隨地的沒心沒肺、不在意任何事的微笑,時不時地落寞,像是在被孤獨折磨的面無表情,又或者醉醺醺下,肆意妄為的、扭曲起來的表情。
如今伯洛戈見到了瑟雷潛藏起來的另一種情緒,就連瑟雷自己也快要遺忘的情緒。
憤怒。
奧莉薇亞猶如一個禁忌的詞匯,伯洛戈念出它的瞬間,便將瑟雷完全激怒了。
伯洛戈能清晰地感受到迎面而來的洶涌殺意,暴戾的氣息幾乎凝聚為了實質,化作血紅色的羽翼在瑟雷的身后張開,飄零的羽毛落在肌膚上,帶來了刀劈劍砍般的痛楚。
“你不能,你不能這樣,伯洛戈!”
瑟雷的聲音高了起來,朝著伯洛戈大步走去,伯洛戈并不否認瑟雷此刻的怒意,以及他具備的恐怖殺傷力,可伯洛戈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抬起手,瑟雷的手掌慘白,仿佛沒有一絲生機,寒冷而毫無血色,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凸起,如同一條條丑陋的蚯蚓,令人不寒而栗。
轉眼間,尊貴的模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夢魘。
指甲生長,尖銳而有力,像是長滿了鋒利的利齒,準備著將任何阻擋它前行的東西撕成碎片。
瑟雷的面容猙獰不已,肌膚變得極端的干燥和不均勻,充滿褶皺和坑洞,看起來像是經過歲月的洗禮般粗糙不整,只剩毫無生命力的緊實質地。
陽光的灑落下,伯洛戈能清晰地看到肌膚之間的紋理,像被刀刻進去的花紋一樣,讓人不寒而栗,血管紛紛凸起,呈現出青色或紫色的色調,幾乎可以看到血液在其中流動,血管細膩且復雜,宛如一條條小河匯集成的浩瀚江湖,散發出一種詭異而陰森的氣息。
這或許才是高階夜族真正的模樣。
伯洛戈的呼吸緊繃,他并不害怕接下來發生的事,瑟雷被不死者俱樂部的力量限制著,他無法傷害任何人,更不要說自己還是不死者,最多讓他打幾拳而已。伯洛戈已經做好了準備。
兩人的距離迅速縮短,就在瑟雷將要觸及伯洛戈之時,日光升起,溫暖的陽光穿透了樓群間的縫隙,在陰影里劈開了一道金色的線條。
這道線條將伯洛戈與瑟雷分割。
瑟雷止步在了金色的分界線前,而他那只畸變的手,此刻已越過了邊界。
陽光拂過手掌,表面的皮膚炭化,烤焦,死亡的肌細胞蒸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被火燒焦了,裂痕密布,如同一塊脆弱的陶瓷碎片,隨時都要被撕裂成碎片。
在時間的推移下,瑟雷的皮膚不斷變黑、變硬,裂開了無數個小口子,從中散發出嗜血的氣味。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惡臭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接著是血肉的蒸發,整塊血肉凹陷了下去,身體不斷地收縮,鮮血和細胞慢慢消失,留下了一堆黑灰色的軀殼,些許的火苗從身體內向外釋放,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陽光的刺痛令瑟雷清醒了過來,他收起了手,脫離陽光的同時,灰燼褪去,新鮮的血肉迅速生長。
見此情景,伯洛戈想起自己第一次來不死者俱樂部時,杰佛里曾對自己說過的話。瑟雷的血統極為高貴,哪怕面對致命的陽光,憑借著自身的不死之力,瑟雷仍具備著一定行動能力。
“冷靜下來了嗎?”伯洛戈問。
“你可真是個混蛋,伯洛戈。”
瑟雷抬頭掃了伯洛戈一眼,直接越過了陽光的分界線,朝著伯洛戈身后的不死者俱樂部走去。
“瑟雷!”
“安靜,讓我一個人待會!”瑟雷抱怨著。
“不,我是說,如果你這么抗拒,我們可以跳過這個話題,”伯洛戈抱歉道,“我們可以聊些別的。”
瑟雷打量著伯洛戈,眼神里流露出了十足的痛苦感,但很快,這股情緒就被隱藏了起來,他留下一句話。
“奧莉薇亞不是攝政王,真正的攝政王另有其人。”
說完,瑟雷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不死者俱樂部。
伯洛戈問,“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因為她答應過我了,以她的母親發誓。”
瑟雷重重地關上了門,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街頭。
當伯洛戈跟進不死者俱樂部內時,他只看到瑟雷的背影在樓梯間閃過,腳步聲逐漸遠去,然后是又一個響亮的關門聲。
伯洛戈站在原地,回味著剛剛瑟雷所說的話,這時另一個聲音響起。
“別在意,伯洛戈,瑟雷只是最近心情不好。”
薇兒從陰影里走出,它這一身漆黑的皮毛,太適合與陰影同行了。
“夜族再度浮出水面,連帶著許多糟糕的記憶也跟著回來了,更不要說,這一陣總有一些不速之客前來,打擾著此地的安寧。”
伯洛戈半跪了下來,和薇兒的視線平行,伸手撫摸了一下柔順的貓頭。
“抱歉,是我心急了,等瑟雷醒來,麻煩幫我和他道歉。”
薇兒用力地蹭了蹭伯洛戈,緊接著跳到了伯洛戈的身上,站在伯洛戈的肩頭,“這是不死者俱樂部的規矩,我們不能干涉塵世,就連告知他人情報也不行。”
“雖然建立在鬧市里,但這里確實算得上獨立于塵世之外。”伯洛戈點點頭。
伯洛戈走到吧臺旁坐下,自從瑟雷被麻煩纏身后,他除了睡覺就是在酗酒,酒保的工作就落在了博德的身上。
巨大的骷髏架子具備十足的調酒經驗,但遺憾的是,比起酒精,伯洛戈更喜歡橙汁。這毫無技術含量的需求,根本無法體現博德的專業性。
“最近瑟雷睡的越來越久了,他可能是在準備長眠,”薇兒跳上了吧臺,“睡上十幾年,徹底擺脫這些煩惱。”
“非常棒的手段,”伯洛戈習慣性地諷刺道,“不死者都很善于逃避嗎?”
“當然如此,不然你以為不死者俱樂部存在的意義是什么?”薇兒毫不在意道。
伯洛戈長嘆一口氣,自從成為組長后,他就忍不住地去承擔更多的責任,而這也令伯洛戈變得疲憊不堪,有時候甚至會干擾到他的抉擇。
“說來,我之前很喜歡做夢。”伯洛戈突然說道。
“白日夢嗎”薇兒問,“你看起來不像這種人,你更務實一些。”
“不不不,我是指字面意思的夢,當你閉上眼睛,所能看到的。”
伯洛戈慢悠悠地講起了自己的經歷,“大概……可能因為我經歷的特殊性,我總能夢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例如“前世”的種種。
說來奇怪,伯洛戈嘗試過整理自己前世的記憶,但它更像是數不清的碎片,以粗暴的手段拼合在了一起,就像一段劣質的蒙太奇。
仿佛在前世的記憶里,“自我”這個概念并不存在,有的只是冰冷的旁觀。
“我喜歡做夢,夢里奇奇怪怪的畫面,在我看來就像是在看一部部的低成本電影,”伯洛戈說,“更贊的是,觀影并不會浪費我的時間,因為這一切是在睡夢中進行的。”
“你覺得做夢在一定程度上延長了你的‘壽命’嗎?”薇兒問。
“算是吧,利用起了更多的時間,去體驗了更多奇怪的東西,雖然絕大部分都會在我醒來后消失。”
伯洛戈說著,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了,“可當我成為不死者后,我就很少做夢了。”
“大概是我自己本能地知道,死神不會來敲響我的房門,就此我也不再畏懼時間的流逝了,連帶著延長壽命的夢境,也變得毫無意義。”
“為什么突然說這些?”薇兒不明白。
“我看到了瑟雷剛剛的樣子,他在和陽光玩追逐戰,瑟雷似乎在渴望死亡,但當陽光落在他身上時,他又像個膽小鬼的一樣,慌亂的不行。”
伯洛戈輕聲道,“他的臉上寫滿了悲傷與虛無……帕爾默說他害怕變成了他老爹那副樣子,完全喪失了自己那有趣的性格,雖然人們常管這種變化叫做成熟。
我想我也是如此,在看到那樣的瑟雷時,我就在想,會不會未來的某一日,我也會變成他這副樣子。”
伯洛戈意外地苦惱了起來,“就像我一直在懷疑,我當初為什么會許下不死的愿望……只有膽小鬼才渴望不死。”
“你害怕自己是個膽小鬼?”
“嗯,我害怕我所期待的自我,和真正的自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就像自我分裂一樣……”
薇兒搖了搖尾巴,毛茸茸的尾尖蹭了蹭伯洛戈的鼻子,弄的伯洛戈有點想打噴嚏。
“別想那些事了,我能感受到,伯洛戈,你具備著十足的勇氣。”
薇兒繼續說道,“或許你許下不死的愿望,是為了一些別的東西。”
在薇兒的安慰下,伯洛戈的心情好了一些,待喝完橙汁后,他又看向樓梯間的方向。
自己不在的這一個月里,看起來瑟雷的壓力十足,同樣的,瑟雷也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礙于規則的束縛,以及他自己的一些問題,他不想對任何人開口。
也是,憑借著不死者的優勢,塵世的紛紛擾擾對于他而言毫無意義。
“說來,伯洛戈,你這一陣是遇到了什么嗎?”薇兒說道。
伯洛戈不清楚,“我有些不太明白。”
“嗯?”
薇兒繞著伯洛戈走了幾圈,接著又跳上了伯洛戈的肩頭,整個貓臉完全和伯洛戈的臉頰貼在了一起,像是砂紙打磨模型一樣,用力地蹭來蹭去。
黑色的貓毛飛舞一片,伯洛戈覺得自己快貓毛過敏了。
“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薇兒疑惑地打量著伯洛戈,“其實從幾個月前,我就隱隱嗅到了那股味道,但它太稀薄了,我以為只是錯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你身上那股味道越來越濃了,就像是被腌入味了一樣。”
“我有注意個人衛生的。”
伯洛戈拉開衣領,仔細地聞了聞,他很干凈,沒有絲毫的異味。作為專家,工作和私人生活要分開,所以伯洛戈從不會雙手染血地入睡。
“可以仔細形容一下這股味道嗎?”伯洛戈問。
大大的貓眼瞇了起來,薇兒湊到了吧臺上,對著博德問道,“你也嗅到了吧?”
伯洛戈剛想呵斥薇兒,博德一個骷髏架子,哪來的鼻子嗅味道,這時博德開口說,“嗯,我也有些察覺到了。”
“哈?”
伯洛戈的腦子亂了起來,他懷疑是不是這些人聯起手整蠱自己。
不死者們的想法都很難揣度,就像瑟雷雖然一大清早是那副頹廢的模樣,但在更往前的幾個小時里,他可是在鋼管上激情熱舞。
說到這種反差,伯洛戈一度很好奇,薇兒會不會自己埋貓砂。
這太冒犯了,還是算了。
“我們說的并不是常理上的氣味,而是一種力量上的氣息,”博德為伯洛戈解釋道,“用你更熟悉的術語來解釋的話……臍索。”
伯洛戈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臍索,它指的是債務人與魔鬼之間的詭異聯系,但隨著對魔鬼了解的深入,它的概念被擴大化了,可以視作所有與魔鬼產生的聯系。
一種與魔鬼有關的氣息。
伯洛戈疑惑了起來,從自己入職開始計算,普通外勤職員這輩子都遇不到幾次的魔鬼,伯洛戈幾乎是天天見,甚至還不重樣,如果每頭魔鬼都有獨特的氣息殘留在自己身上的話,伯洛戈一定是一捧足以把人熏倒的鮮花。
那么問題來了,伯洛戈身上氣息雜亂不堪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了,之前薇兒它們都沒什么反應,為什么這一次會引起它們的注意。
“你這段時間里,有遇到什么詭異的東西嗎?”薇兒問,它覺得這股氣息很熟悉,但一時半會就是想不起來。
伯洛戈坦白道,“沒有,大部分詭異的東西,只要可以被殺,就都被我殺死了。”
薇兒被伯洛戈回答弄沉默了。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特殊之處的話……”
伯洛戈分析日期,計算異常是從何時而起,很快他的腦海里浮現了一件武器。
“我半年前,從秩序局里拿到了一把契約物。”
和魔鬼有關,還是近期發生,并且一直伴隨著伯洛戈,仔細想想后,伯洛戈能想到的只有那把可怖暴虐的禁忌武器了。
“官方資料來看,它的名字是伐虐鋸斧。”
最近作息爆炸了,昨天早上8點才睡著,然后斷斷續續睡到晚上10點,更新的可能會少點,但不會斷更的,大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