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裂隙崩毀后,地形結構扭曲、變化,開辟出了數道新的裂谷向著四面八方蔓延,沿途裂谷摧毀了不少的建筑,還切斷了城市的交通,好在經過長達六個月的修繕,這些問題正在被逐步解決。
伯洛戈走在略顯幽深的裂谷內,環視四周,峭壁上、地面上、角落里都有各式各樣的植被,它們直接從巖壁上破土而出,茂盛的綠葉和彩色的花朵彌漫著清新的芳香氣息。在這幽深之地,植被繞過缺乏陽光和水分的條件,形成了一個自然的生態系統。
沒有了魔鬼之力的影響,大裂隙逐漸重獲生機,伯洛戈有些期待這里長滿花花草草的樣子,那應該與自己熟悉中的大裂隙,會是截然不同的樣子。
“這些橋梁就像縫合線一樣,把大地的傷疤拼湊在了一起。”艾繆仰起頭,望著頭頂投向的巨大陰影,不由地開口道。
伯洛戈也抬起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裂谷的上方橫跨著一座大橋,像這樣的大橋還有很多,它們連接了被分裂的土地,令中斷的交通再次重連。
報紙上曾報道過這些大橋的建立,人們吹捧這是建筑學的奇跡,因為施工隊在不到六個月的時間里,就以驚人的速度架設起了這些大橋。
不止是大橋,可以說,整個誓言城·歐泊斯的重建工程,都算是一場奇跡,人們預測這里至少需要幾年的時間,才能完成重建,但在六個月的時間里,一切的傷疤都被愈合了。
人們驚嘆技術的進步,以及市政廳的完美規劃,但伯洛戈知道,施工隊之所以有如此高的效率,是秩序局在背后運作。
每當夜幕降臨,市民們陷入沉睡時,凝華者們就會被后勤部召集過來,為了工作效率,超凡之力不再用于毀滅、殺敵,而是建造新的城市。
就連伯洛戈也熬夜參與了幾日的重建工作,憑借著強大的統馭之力,他可以輕易地抬起數十噸重的水泥與鋼材,以他那精密的以太操控技術,建筑的重建以肉眼的速度進行。
像伯洛戈這樣被調集過來的凝華者還有很多,超凡之力與機械工業相結合,重建工作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完成了。
“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來干土木工程。”
事后,帕爾默是這樣評價道。
用后勤部的話說,統馭學派凝華者,都是來干工地的好苗子,就連帕爾默也有用武之地,他的狂風可以輕易地掃清工業揚塵。
“還差這條裂谷,我們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一道嶄新的裂谷出現在伯洛戈的眼前,經過連續的降雨,這里已經發展出了自然的生態,苔蘚與雜草填補了灰色的巖石,飛鳥穿行。
“這是一道從大裂隙內延伸而來的新裂谷,也是諸多延伸裂谷中,最大的一個,它直接穿透了誓言城·歐泊斯,一直推進到了城市之外。”
伯洛戈打量著這道裂谷,同時回憶起與它有關的信息。
“在裂谷的最末端,它蔓延到了一座名為灰石的小鎮,并令其塌陷,一并陷進了裂谷中。”
“就像秋傷鎮一樣?”艾繆從伯洛戈的描述里,感到了一絲熟悉。
“對,就像秋傷鎮一樣,那座小鎮現在塌陷進了裂谷,我們有進行過勸離,但他們不想離開生活已久的土地,在經過重建后,鎮上的居民,便在裂谷里繼續生活了。”
伯洛戈多少有些理解鎮民們的戀舊,但也因為他們的戀舊,給伯洛戈增添了不少的麻煩。
“大裂隙已經巡邏完了……其實也沒什么好巡邏的,在城市的領域內,秩序局能對其進行全方位的監視,但這條灰石裂谷,以及它盡頭的灰石鎮不同,它們處于城市之外,監控之外。”
伯洛戈繼續說道,“換做平常,這也沒什么大問題,但該死的是……”
他看了眼前方的幽深裂谷,緊接著轉過身,看向自己來時的方向。
平坦的地面逐漸出現了些許的傾角,坡度變得越來越大,最后滑落向盡頭的黑暗。
如果說之前大裂隙被城市完全包裹起來,那么新開辟的這道灰石裂谷突破了包裹,它連接了城市外界與大裂隙的核心,從灰石鎮出發,人們可以不受任何阻礙地抵達大裂隙的深處,乃至遺棄之地。
“這里是一處缺口,也是巡邏的重點,”伯洛戈說,“如果我要是對誓言城·歐泊斯圖謀不軌,那么灰石裂谷就是一道完美的進攻路線。”
說完,伯洛戈勐地抬手,緊接著大地震顫。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摧殘后,大裂隙的地質結構變得脆弱不堪,即便經過了秩序局的加固,它看起來還是令人感到不安。
所以伯洛戈沒有進行大規模的統馭,僅僅是在地面征召出了一面緩緩上升的土墻,盡力將灰石裂谷與大裂隙連接的部分稍稍堵上。
高墻的陰影投射下來,實際的變化令伯洛戈稍微感到安心。
“我們繼續走吧,”伯洛戈對艾繆說道,“還是說休息一下?”
“沒事的,我們繼續吧,爭取天黑前抵達灰石鎮,”艾繆說,“快的話,我們可以在那里吃上晚餐。”
“嗯。”
伯洛戈點點頭,并肩和艾繆繼續前進。
說是徒步旅行,更像是一邊閑逛一邊聊天,順便干掉一些路上遇到的、不長眼的東西。
其實從出發到現在,伯洛戈也沒干掉誰,自彷徨岔路崩毀后,藏身于其中的惡魔們也一并墜入遺棄之地,切除膿瘡。
伯洛戈已經有段時間沒在城市內遇到惡魔了。
兩人深入裂谷,四周靜謐不已,但伯洛戈沒有放松警惕,作為一名合格的外勤職員,即便面對這樣的行動,他依舊是全副武裝。
詭蛇鱗液纏繞在衣襟下,怨咬與伐虐鋸斧交叉,存放在特制的提箱里,背在身后……甚至說,艾繆也可以被視作一件外置裝備。
“你看起來很開心。”
伯洛戈見艾繆蹦蹦跳跳的,就像個小孩子。這令他想起來,兩人剛相遇時的情景。
“當然開心了,終于擺脫那沒完沒了的賬本了。”
艾繆抱怨完,對著伯洛戈露出燦爛的微笑,笑意過后,她的神情突然變得猶猶豫豫。
“怎么了?”
“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伯洛戈說,“工作上的嗎?如果你實在忍受不了,我可以把你調離出來,畢竟你的本職是特別行動組的一員。”
作為特別行動組的組長,伯洛戈逐漸感受到了權力的美妙,至少每次他以組長的身份命令帕爾默做家務時,這家伙總會乖乖聽話。
“你也不想你的全勤被我扣掉吧。”
“伯洛戈你變了!”
這樣的對話,時常在家里發生,也不是伯洛戈故意想威脅帕爾默,只是帕爾默這家伙過于懶惰了,連伯洛戈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嗨呀……”
艾繆忽然嘆氣,然后笑瞇瞇地看著伯洛戈,“說來,作為專家,你做什么事,都很完美吧?就像一個過分追求的完美主義者。”
“差不多。”伯洛戈點頭。
“那么從專家的角度來分析,如果我想更快樂些,該怎么辦?”
伯洛戈停下了腳步,沉吟片刻,“你是希望我想辦法討好你嗎?”
“我可沒這么說。”
思索著動機、利弊,伯洛戈像臺機器一樣精準地分析著,然后他得出了結論。
“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些什么?”
艾繆覺得伯洛戈什么都不知道,一旦這家伙固執起來,就像個死板的老頭一樣。
正當艾繆這樣想著,伯洛戈忽然牽起了艾繆的手,他問詢道,“這樣可以嗎?”
“哈?”
艾繆愣住了,她有想過這樣的可能,但有些過于突如其來了。
好像每一次都是如此,她想挑戰一下專家的底線,專家則會面無表情地將她的心理擊穿。
伯洛戈牽著艾繆的手,拉扯著她,向前繼續走去,像是擔憂艾繆一樣,他接著說道。
“這里沒有其他人,你不必感到害羞。”
“不不不,這和害羞沒關系了!”
伯洛戈轉過頭,打量了艾繆一番,評價道,“艾繆,你真的很不善于控制表情,如果想隱藏情緒,你還是保持鋼鐵之軀的狀態吧。”
緊接著,伯洛戈繼續補充道,“其實鋼鐵之軀也一般。”
他的眼神精準地捕捉住了艾繆的變化。
“你的眼神太好猜了,幾乎就是寫在眼睛里了。”
艾繆的眼中持續滾動著亂碼。
即便到了今日,即便確定了親密的關系,即便有等等的因素與聯系,兩人之間還是有些放不開的樣子,好在伯洛戈對此并不是很在意,就像不死者們常說的那樣,他有著近乎無限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例如推進這段關系。
伯洛戈拉著艾繆的手,沿著灰石裂谷,朝著盡頭的灰石鎮走去,因兩人的步距不同,伯洛戈刻意放慢了步伐,與艾繆保持同頻。
艾繆一臉輕松的笑意,伯洛戈則在輕松之余,仍保持著警惕。
作為組長,伯洛戈在一定程度上具備著自主權,他可以自行決定行動拓展,現在伯洛戈就準備仔細調查一下灰石鎮,必要的話,伯洛戈希望盡早解決灰石鎮這一隱患。
目前秩序局面對著兩大危機,一是不斷涌現的夜族,以及藏身在他們之后的忤逆王庭,另一個便是遺棄之地內,那逐漸崩潰的平衡。
一旦有敵人沿著灰石鎮入侵遺棄之地,強行擊碎平衡,無論是此世禍惡脫困,還是尚未燃盡的光灼爆發,對誓言城·歐泊斯而言,都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這座城市已經經受了太多的災難了。
天色逐漸暗了下去,光芒徹底熄滅前,伯洛戈看到了那處于裂谷之中的小鎮。
在小鎮的前方,鎮民們搭起了一面鐵柵欄,像是在阻攔從大裂隙內走出的人,也可能是在阻礙從小鎮里前方大裂隙的人們。伯洛戈好奇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
很快,伯洛戈的到來引起了守衛的注意,說是守衛,其實只是一個在鐵柵欄前放哨的而已,他見居然有人從大裂隙內走了過來,一臉的警惕。
“你是誰!”他高聲問道。
“你好,我是地質院的,”伯洛戈說著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裂谷,以及在地平線盡頭隱約可見的城市,“來自誓言城·歐泊斯。”
“地質院?”
守衛沒有因此放松警惕,他繼續問道,“地質院的來我們這做什么?”
“如你所見,我來勘探地質的,聽說這道裂谷盡頭有座小鎮,就過來看看了。”
面對守衛的問題,伯洛戈對答如流。
早在行動開始前,決策室就把需要的假身份發給了伯洛戈,按照設定,現在他是地質院的一位勘探員,接下來市政廳將對灰石裂谷進行一系列的改造,派他來勘探,順便查看一下盡頭的灰石鎮。
守衛叫來了警員,確定好伯洛戈的身份證明后,這才把伯洛戈放了進來。
“抱歉,”守衛對伯洛戈說,“我有些太警惕了。”
“沒什么,”伯洛戈對此并不在意,“任誰遇到個從大裂隙內走出的家伙,都會警惕,只是……只是你們為什么這么警惕呢?”
灰石鎮對于大裂隙內的來客有些過于警惕了,不僅安排了守衛,還架起了鐵柵欄,仿佛大裂隙內藏著怪物一樣……遺棄之地內確實藏著怪物。
守衛見此眼神暗澹了些許,輕聲道,“因為大裂隙內有邪惡的力量。”
“邪惡的力量?”
伯洛戈正視起了守衛,“什么邪惡的力量?我從大裂隙一路走過來,什么都沒感受到。”
守衛變得猶猶豫豫了起來,伯洛戈趁熱打鐵道,“沒關系,告訴我吧,處理這座小鎮的麻煩,就是我的工作。”
伯洛戈說著又把自己的身份證明拿了起來,有時候證件要比話語管用太多。
“這在灰石鎮內不是什么秘密。”守衛勉強地開口了。
他回頭看了眼逐漸黑暗起來的天幕,再望向裂谷盡頭的渾濁陰影,他的心臟莫名地季動著。
“自從六個月前的大地震后,灰石鎮就塌陷進了這裂谷里,經過一段時間的重建工作后,我們本以為能恢復正常生活,但也是那時起,越來越多的鎮民開始做噩夢,黑夜里,大家看向大裂隙的方向時,還會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大裂隙內有什么東西在看著我們。”
伴隨著守衛的講述,伯洛戈的眼神逐漸銳利了起來,他試著感知臍索,但沒能建立起任何聯系。
“繼續。”
“在那之后,大家就很恐懼裂谷了,甚至說建立起鐵柵欄,但好在有神父,在神父的布道下,大家對于黑暗已經感覺好了許多,做噩夢的人越來越少了,而現在,這鐵柵欄更像是一種形式一樣。”
提到所謂的神父時,守衛的眼里充滿了敬意,看起來那是個值得信賴與尊敬的人。
“神父的布道嗎?”伯洛戈低聲道。
“對,差點忘了,今天就有神父的布道,”守衛勐然想起,“你們還有什么事嗎?沒事的話,我要去參加布道了。”
守衛說著露出了胸口的十字架,像是炫耀一樣。
伯洛戈沒有阻攔守衛,簡單地打過招呼后,伯洛戈就離開了,守衛也匆匆走遠,朝著小鎮中心的廣場走去。
“這里有問題嗎?”艾繆在一旁低聲問道。
“嗯,很有問題。”
伯洛戈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只見一道模湖的臍帶逐漸顯現了出來,但在延伸了幾米后,它又潰散掉了。
這座小鎮里潛藏著魔鬼的力量,但那股力量隱藏的極為隱秘,伯洛戈暫時無法建立起明確的聯系,進而找到他的方位。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伯洛戈的表情凝重了片刻,緊接著流露一股怪異的笑意。
“意外之喜啊。”
伯洛戈是個閑不下來的人,這幾日的休息已經令他感到厭倦了。
“走吧,去看看那個神父是什么樣的。”
伯洛戈拉著艾繆向前,提及神父,伯洛戈的腦海里勾起了一段不太美妙的經歷,“說來,我之前還遇到過一個神父。”
“怎么樣?”
艾繆對伯洛戈曾經的經歷很好奇,準確說,她對伯洛戈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渴望以此更多地了解伯洛戈,但艾繆沒有意識到的是,早已通過心疊影聯系的二人,早已在心靈上完成了共鳴。
“那是一段不太好的回憶,”伯洛戈滿不在意地說道,“那位神父是頭惡魔,我殺了他,順便把他的教堂也點燃了。”
“啊哦……”
艾繆以為會是什么救贖心靈的劇情,結果還是砍砍殺殺……想想也是,這才是伯洛戈的風格,也是他經常遇到的事。
“也對啊,”伯洛戈自顧自地說著,“通往大裂隙的道路打開了,敵人們要是能忍住,這才顯得不對勁啊。”
手不由地抓緊提箱,箱子里藏著他的劍斧,伯洛戈開始期待,自己會在這座小鎮里都遭遇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