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林入侵導致墾室扭曲,進而令收容區崩潰,各種妖魔鬼怪傾巢而出,其中便產生了小范圍的超凡災難·顛倒世界。
伯洛戈來不及共情日記里她的痛苦,而是深思著,或許決策室就是知曉了廢墟區的復雜情況,最終才選擇了放棄,而瑪莫間接性指引自己來到這,也可能是起到一個巡查的作用。
如果一切湮滅,那么就讓它過去吧,但如果自己能挖掘出什么,或許可以改變這一切。
一陣陣以太波動從外界傳來,安保職員們仍未放棄,劇烈的震顫不斷,它們像是在挪移周圍的建筑,仔細地搜查著伯洛戈的身影。
伯洛戈的時間不多了。
“芙麗雅!”
伯洛戈高聲喊道,一邊緊張地翻閱日記,一邊朝著室內的中央尖塔走去,這座尖塔應該是她們的研究成果,虛域智能化的關鍵一環。
安保職員一旦入侵,以伯洛戈和他們之間的戰斗強度,這里會在瞬息間被夷為平地,伯洛戈匆忙地閱讀著日記上的內容。
“我必須贖罪,我必須做出貢獻。”
自意識到自己受到認知扭曲,殺死了自己的同僚們后,她的精神狀態顯然不對勁了起來。
伯洛戈能從文字里感受到,她完全喪失了求生欲,只剩下了對研究的獻身,在她看來,完成虛域智能化,才能令自己從愧疚里解脫。
沒辦法,這種絕境下,又遭遇了這么多,人能不瘋才奇怪了。
接下來的日記里,她像是完全喪失了自我情感一樣,句式格外冷酷,每一言每語都冰冷至極,如同機械一樣,記述著個人研究的種種,不提及絲毫生活上的事。
“其實研究中,認知扭曲時時刻刻都存在著。”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與自己探討著。
“誤導、走入歧路,這都是有可能的。”
這一頁日記里夾了一頁研究數據,伯洛戈看不懂其中的內容,但他看得懂日期與結論。
失敗。
在錫林入侵之前,她與瑪莫的所有嘗試都是失敗,盡管提出了一定的理論,但在實施上來講,她們毫無進展。
“每次嘗試將意識上傳墾室之中,意識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墾室也不受絲毫的影響,我們一直認為是在某一步出現了錯誤,但有沒有那么一種可能……”
她像是受到了啟發一樣,本該整齊秀麗的字跡,也變得潦草了起來。
“想要把水裝進容器里,首先你要把容器倒空。”
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但結合著前因后果,伯洛戈的思緒像是穿越時間了般,和她站在了一起,一同想清楚這一切的緣由。
“容器是滿的。”
她這樣寫道。
像是有電流沿著伯洛戈的嵴柱、神經掠過般,他不由地停下腳步,直愣愣地看著四周,即便不去翻頁,伯洛戈也能知道,她得出了一個什么樣的結論。
墾室是具備自我意識的。
伯洛戈難以想象她那時的心情,一切的努力都是如此可笑,早就有人先他們一步完成了這一切。
是眾者嗎?
伯洛戈不由地懷疑著,那個統馭虛域的意識,會是眾者嗎?
沒有人給他答桉,他則繼續翻弄著日記,看向最后幾頁,此時伯洛戈已經不對她抱有什么期待了,她們的虛域智能化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內,她也什么都做不到了。
一行新的內容出現,從日期上來看,這次記述跟上一次記述有著很長的時間跨度。
“我不清楚外界發生了什么,但很明顯,目前我所處的區域,已經逐漸脫離了墾室的掌控,陷入了混沌之中。
那么是否可以理解為,這片混沌的區域,是一片真空,我或許……我或許可以試試,設備已經初步搭設完畢了,我可以嘗試把自己的意識上傳。
對,上傳意識,融入這片失控的混沌區域內,再以我的意識將它重鑄,我不清楚這是否會引起墾室的分裂,但至少能穩定住這持續不斷的混沌化,并且讓我活下來。”
她在寫到這部分時,距離錫林入侵已經過去了快一年的時間,她的精神趨近崩潰,物資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再這么困死下去,她只會餓死在角落里。
最終她選擇了那個貿然的舉動,像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解脫,更像是為了知識獻身。
讀完這些后,伯洛戈也踏上了最后的階梯,在尖塔的核心區域,看到了那具坐在中央機械椅上的尸體。
尸體身穿防護服,但衣衫上布滿了灰塵,再加上尸體腐化后產生的膠質霉菌,使得整個防護服變得骯臟而惡臭,仿佛是被時間遺忘的產物。
它沒有戴頭盔,露出來的面容已經破敗不堪,被氧化和腐朽變成骷髏,黑色的眼眶空洞而深邃,沒有一絲生機,顴骨高高凸起,使得臉部形成了一副嶙峋可怖的形象。
所坐的椅子也殘破不堪,破裂的靠背幾乎與座椅分離,腐蝕和朽爛的痕跡無處不在,椅子周圍散落著碎鐵屑和灰塵。伯洛戈猜這臺機器啟動時,它的動靜一定很大。
椅子背后的不遠處掛著一個破損的白板,上面寫滿了潦草的實驗記錄和計算公式,她應該就是在這,完成了最后的準備。
伯洛戈在那潦草的計算公式里,看到了熟悉的兔頭,再檢查一下尸體,伯洛戈通過他對尸體的豐富經驗,粗略地估計一下,這具尸體的主人、也就是她,在死亡時,應該快六十多歲了。
這有點超出伯洛戈的預計,他覺得她應該會更年輕些,是那可愛的兔頭誤導了他,但也算不上誤導,誰說人老了就不能扮可愛呢,也算是童心未泯了。
仔細地查看下,伯洛戈在防護服的胸口處,找到了蒙上灰塵的胸牌。
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伯洛戈警惕地轉過頭,看到了尾隨他而來的芙麗雅,她還和之前一樣,一副緊張的樣子,衣服纏在手臂上,保護著傷口。
“那邊……那邊的墻開裂了。”
芙麗雅指了指兩人來時的方向,安保職員已經搜查到了這里,即便這些家伙在伯洛戈看來有些弱智,但也架不住它們人多權限高。
“我知道了,”伯洛戈點點頭,忽然又問道,“芙麗雅,你的傷還好嗎?”
“我?還好,沒什么太大問題。”
芙麗雅的動作有些慌張,側過身子,像是要將傷臂藏起來。
“你確定嗎?你只是凝華者,傷口不及時處理會出問題的。”
芙麗雅的表情僵硬的不行,“沒什么的,我之前也處理過傷口,沒問題。”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在她的腦海里升起,此時她已經分不清這種危機感是來自安保職員,還是眼前的伯洛戈了。
強烈的念頭在芙麗雅的心底盤旋,如果不是先前和伯洛戈積累起來的信任,她現在一定會拔腿就跑。
伯洛戈也在這時察覺到一股異樣的以太在芙麗雅的身旁環繞,他沒有表現出來,“好吧,你沒事就好。”
芙麗雅暗暗地松了口氣,可伯洛戈話音一轉,又說道,“我找到她了,那個學徒、那個幸存者,她死在了這。”
伯洛戈皺了皺眉,“從日記上來看,她好像把自己上傳進墾室里了。”
不等芙麗雅有所反應,狂躁的以太迅速卷起芙麗雅,只見菱形盾無聲地潛伏到了芙麗雅的身側,它們炸裂成密集的藤條,一圈圈地捆住了她,并且糾纏在她的手臂上,將遮擋的衣服一把扯爛。
伯洛戈步伐悠閑地朝下走去,他還順勢舉起胸牌,故作困惑道。
“很有趣,她居然和你叫一個名字。”
伯洛戈的目光冰冷了下來,看著她,看著她手臂上的傷口,看著傷口里涌動的、精純的以太。
“芙麗雅·布拉德雷。”
漆黑的怨咬靜默懸浮,鋒利的劍尖輕輕地頂在了芙麗雅的下頜處。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