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艾繆啊。”
伯洛戈向著艾繆打招呼,臉上露出標志性的、官方的微笑
自大裂隙展開后,伯洛戈就陷入了難以脫身的繁重工作中,這段時間以來,他都沒見到艾繆。
如果是之前,一段時間未見,再次相見時,伯洛戈會很高興,并且覺得很輕松,但這一次伯洛戈的情緒里隱隱地多出了幾分不安。
伯洛戈不自覺地摸了摸口袋,里面裝著一個小巧的首飾盒,以及一枚火歐珀戒指。
那一日買完兩枚戒指后,伯洛戈在誓言城·歐泊斯內簡單地逛了一圈,又去不死者俱樂部喝了幾杯,然后他就獨自回到家中,一個人愜意地看起了電影。
那枚被鄭重包好的鉆戒被放在了家中,而當伯洛戈離開家,來到秩序局開始辛勤的工作時,伯洛戈這才發現,火歐珀戒指還在自己的口袋里。
伯洛戈也沒急于把它放回家里,反正帶在身上也不能丟,直到現在,艾繆就站在自己眼前。
艾繆上下打量著伯洛戈,“你在忙嗎?”
“還好,”伯洛戈說著看了眼長椅旁的垃圾桶,“剛看完芙麗雅們的報告,現在還算清閑,怎么了?”
伯洛戈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僵硬,內心忐忑不安,這種情況可在伯洛戈的身上不常見。
艾繆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嗯……算是有點事要找你吧。”
“什么事,居然讓艾繆你親自來找我,”伯洛戈說道,“又是什么實驗嗎?還是需要我幫忙精加工一下?”
即便已經是榮光者了,但伯洛戈依舊是升華爐芯的常客,拜莉與瑪莫經常弄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實驗,叫伯洛戈過來測試一二,又或是拿出一些復雜的材料,叫伯洛戈利用無限狹銳的統馭之力,進行一系列的質變與拆解。
伯洛戈通常把這一環節稱作精加工。
“啊?不是的,不是的。”
艾繆連忙搖頭,接下來要懇求的事,對于她而言,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伯洛戈一臉疑惑地打量著艾繆,艾繆和平常有所不同,以往在與伯洛戈見面時,她都會以血肉之軀的方式出現,但眼下,艾繆身著鋼鐵。
伸出手,伯洛戈示意艾繆握起。
這算是伯洛戈與艾繆之間獨有的溝通方式,當言語難以描述事情的復雜與自身的情感時,他們就會利用心疊影這心靈交流的方式,進行更為高效且毫無隱瞞的交流。
因這一溝通方式有些過于高效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伯洛戈與艾繆之間幾乎不說話,僅僅是經由肢體接觸,了解對方的思緒。
直到伯洛戈覺得自己本就匱乏的語言能力變得更糟了,這才作罷。
艾繆拒絕了,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沒事的,沒事的,就是想問你晚上有沒有空。”
艾繆才不會和伯洛戈握手,一旦心疊影發動,以艾繆的自制力,她很難控制自己的大腦別去想關于伯洛戈、以及乘勝追擊的事。
“幸好提前做了準備啊。”
艾繆在心底感嘆著,為了這場忐忑的邀請,艾繆特意切換成了鋼鐵之軀來見伯洛戈。
金屬機械的構造下,艾繆的表情不再那么靈動,渾身透露著一定的僵硬感,這樣子不好看,但至少可以隱藏住自己的小心思,不然以伯洛戈那敏銳的覺察能力,他一定能從自己的微表情里,發現自己的古怪。
“就這樣?”
伯洛戈更加疑惑,平常他也經常和艾繆去吃吃飯、看看電影,這種事已經算是習以為常了,但艾繆又好像變回自己第一次認識她時那樣。
“對,就這樣,”艾繆故意笑了起來,減緩自己的壓力,“這不是見你最近很忙嗎?就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去你家看看電影這樣。”
艾繆補充道,“我看電影雜志說,不是又新發售了幾部電影嗎?電影馬拉松?”
伯洛戈思考了一下,手無聲地伸進了口袋里,指肚摩擦著首飾盒,感受著毛氈的粗糙質感。
它就像一把利劍藏在了口袋里,伯洛戈不清楚該令它何時出鞘。
“好啊,”伯洛戈沒有拒絕,“就今天晚上?下班之后。”
艾繆說,“可以,你去挑電影,我去準備點吃的,然后在伱家集合。”
“好的,”伯洛戈點點頭,“你有我家的鑰匙,對吧?”
伯洛戈與帕爾默經常在家里招待朋友們,為了方便,大家好像都有公寓的鑰匙,只是隨著局勢變得嚴峻,朋友們已經很久沒有聚在伯洛戈家了。
至于眼下繁忙的工作?
其實伯洛戈住在辦公室里,主要是為了方便,回家住的話,帕爾默不在,一個人就顯得有些寂寥,在辦公室里反而沒有那么復雜的情感了。
同樣,伯洛戈也不覺得自己多加一天的班,就能解決世界的危機,但只要自己少加一天班,就會讓艾繆更高興,就連自己也會舒緩許多壓力。
這是一筆不錯的交易。
“當然,”艾繆從口袋里掏出鑰匙,向伯洛戈晃了晃,“那你繼續忙了,晚上見。”
“晚上見。”
和伯洛戈打完招呼,艾繆扭頭離開,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步速,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努力按捺住自己興奮的心情,緩步走入電梯之中。
轉過頭,不遠處,伯洛戈仍在注視著自己,艾繆就裝作沒看見一樣,用力地反復按壓電梯按鈕。
直到電梯閉合、沉降,這一刻艾繆才松了口氣,切換回血肉之軀,她靠在角落里,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她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燙,血液的流速變快,這感覺比和魔鬼們爭斗還要糟糕。
待電梯門開啟,艾繆一路小跑地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她的腦海里亂糟糟的,心境跟波濤洶涌的大海一樣。
之前也和伯洛戈一起相約很多次了,但唯獨這次艾繆的心潮澎湃……她知道這是為什么,之前只是單純的放松娛樂,但這一次,艾繆圖謀不軌。
摸了摸口袋,和伯洛戈家鑰匙放在一起的,正是艾繆自己打造的那枚戒指。
兩人的口袋里都藏著利劍,但顯然,艾繆的進攻欲望要更強一些。
推開辦公室的大門,沃西琳正雙手抱胸地坐在艾繆的位置上,仿佛她才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而艾繆是來匯報工作的普通職員。
沃西琳挑了挑眉,“怎么樣?”
“已經約到了,”艾繆神情嚴肅了起來,仿佛在討論十分重要的學術問題一樣,“但有一個問題,我還沒解決。”
“什么?”
“帕爾默!”
當電梯下降了一半時,艾繆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伯洛戈是有室友的,雖然從最近的消息來看,帕爾默也有段時間沒回家了。
這位新晉守壘者忙碌的不行,白天在誓言城·歐泊斯的各個城區巡邏,夜晚則升入高空,警惕著城市的邊界線。
難以想象,帕爾默會這么勤勞。
艾繆緊張道,“我無法確定,他會不會突然回來,要是他回來了,我再怎么準備都完蛋了!”
沃西琳瞇了眼睛,抬手示意,“別驚慌,艾繆,你不是還有我嗎?”
她說著,直接站了起來,挺起胸膛,雙手握拳。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決斗,我必然也會出一份力啊,你放心,今晚,帕爾默絕對不會出現在家里。”
沃西琳說著,還向艾繆眨了眨眼。
作為帕爾默的未婚妻,沃西琳對于帕爾默還是有一定的支配力的,更何況,她們也有段時間沒見了,沃西琳覺得帕爾默不會拒絕她。
艾繆還是有所懷疑,“那你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
沃西琳的氣勢忽然萎靡了起來,倒頭又坐在椅子上,“還能怎么辦啊,就說想他了,要陪他一起巡邏嘍。”
無奈地攤開雙手,沃西琳繼續道,“總不能叫他玩忽職守來陪我吧。”
“啊……這樣啊。”
“不然呢?”
“不然……我以為你會直接打暈他之類的,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很少有人的出場,能比沃西琳給艾繆留下的印象要深,在克萊克家的晚宴里,她就像一頭從密林里躥出的猛虎,待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就一口咬斷了帕爾默的喉嚨,把他拖拽進了叢林深處。
只留下了帕爾默那無意義的慘叫聲,以及猛虎大快朵頤的聲響回蕩。
有時候艾繆很羨慕沃西琳這副強勢的姿態,仿佛在她的眼前沒有可以令人糾葛的問題,只要一拳轟過去就好。
反倒是自己,總會因為些小事內耗不已,就像……就像當初時軸亂序那樣。
“哈哈哈。”
聽到艾繆這樣的評價,沃西琳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吧,其實我也沒那么過分,”沃西琳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對帕爾默這樣,你應該明白的吧,你的某一面,只會給某個獨特的人看。”
“就像……”沃西琳望了望頭頂的燈光,喃喃道,“就像伯洛戈那個冷面殺人狂,也一定有我們看不見的一面,而唯有你有特權可以看到這一面。”
“那么,現在!”
沃西琳的聲音又強勢了起來,“現在是把這份特權,從短期租賃,變成永久產權的時候了!”
艾繆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
說實話,沃西琳幫了艾繆很大的忙,要不是有沃西琳不斷地給自己施壓,讓艾繆自己主動出擊,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艾繆感嘆道,“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督軍。”
“為什么是督軍?”沃西琳反問道,“我以為會是精神導師之類的東西。”
“精神導師才不會一直對我施壓好吧,”艾繆雙手捂臉,“我就像一直沖鋒的士兵,只要敢停下,或是回頭,你這個督軍就會一槍做掉我。”
艾繆打造完戒指后,沉浸于自己對未來的種種幻想里,仿佛在某個尚不存在的未來里,她已經將戒指交付給了伯洛戈。
有些時候人可能就是這樣,明明事件還沒有達成,但又仿佛一切已經結束了一樣。
沃西琳并不認可這種行為,在艾繆完成戒指后,她立刻催促起艾繆去進攻,向伯洛戈發起決斗,占據絕對的先手。
可以說,今天的邀請,艾繆完全是被沃西琳推著進行的。
沃西琳反問道,“艾繆,你完全可以拒絕啊,你拒絕又不會有什么損失,我又不會兇你。”
艾繆怔了一下,眼神變得慌亂起來。
“我只是給出你建議而已,如果你不愿意,你完全可以不這樣做嘛。”
沃西琳繞過辦公桌,走到了艾繆的身旁,陰影籠罩住了艾繆。
艾繆緊張兮兮地仰視著沃西琳,如此之近的距離下,沃西琳的面容在艾繆的眼中無比清晰。
沃西琳的短發微微遮住眼睛,凌亂、卻帶著一種不羈的美,眼眸閃爍著狡黠與冷酷,像是獵豹在暗夜中獵殺獵物前的冷靜。
她的嘴角掛著一抹嘲諷似的微笑,伸出手,揉了揉艾繆的下巴,像是在撫摸一只野貓。
“對吧,艾繆,其實你心底的潛意識里,也很想這樣做的,只是你缺乏一個驅動力,來讓你主動起來。”
沃西琳神色里帶著一股莫名的魔性,艾繆覺得她好像把自己當成了帕爾默來對待。
“嘴上很抗拒,但其實你心底里也高興的要死吧,這種若即若離的關系終于推進了,只是……只是因害羞之類的情緒,你不愿主動承認自己的這種索取,所以把責任丟在我頭上。”
沃西琳笑嘻嘻的,她現在像極了電影里的反派壞女人。
“啊……”
艾繆發出無意義的呻吟聲。
就和沃西琳剛剛說的一樣,沃西琳沒有桎梏住自己,也沒有威脅自己不要動,但艾繆就這么被她的氣勢完全壓倒了,動彈不得。
“沒關系的,艾繆。”
沃西琳笑意盈盈,雙眼彎成了月牙兒的形狀,嘴角的弧度上揚,露出一顆潔白如珍珠的虎牙,閃爍著微微的光澤。
得承認,即便沃西琳生長在廣袤無垠的風源高地,接受了克萊克斯家族那嚴謹而又傳統的教育,但有些東西,比如那流淌在血脈里的野性和不羈,是無法被抹去的。
“說來,這樣真的很像魔鬼唉,我只是稍稍地推了你一把,是你自己主動尋求的這些,遵循自己本心的欲望。”
艾繆能清晰地感受到沃西琳的手指如游蛇般滑過自己的脖子,柔軟的同時,她還能感受到指甲的堅硬與銳利。
“但……沒關系的。”
“艾繆,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如果這樣可以讓你獲得你認知中的幸福話,你大可把這些責任推到我頭上。”
忽然,沃西琳注意到了艾繆的眼睛變得有些濕潤,她連忙收回了手,語氣輕柔了起來,揉了揉艾繆的臉。
“怎么了啊,這就哭了啊?”
“沒……沒有,”艾繆撇過頭,喃喃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別的事,突然很感慨。”
“哈?”沃西琳不可思議道,“你居然還有閑心想別的事?”
艾繆沒有理會沃西琳,繼續道,“帕爾默他好可憐啊……”
“這和帕爾默又有什么關系啊!”
艾繆茫然地搖搖頭,不做解答。
從這第一視角下感受帕爾默種種,此刻艾繆的內心只剩下了對帕爾默的同情。
也難怪帕爾默會被沃西琳從小欺負到大啊,就算他成為了守壘者,在沃西琳這種天賦選手面前,帕爾默在情感上注定是被肆意玩弄的命啊。
好在,沃西琳確實很愛帕爾默,甚至說,正是因為這份愛強烈的有些扭曲,才令沃西琳無師自通成了這副模樣。
不過……自己嘴上說著同情帕爾默,說不定帕爾默還對這樣的沃西琳樂此不疲呢?
艾繆放棄了思考,沃西琳與帕爾默之間,無論自己代入哪一方,對自己而言,都是一個絕對超綱的問題。
“咳咳……”
沃西琳咳嗽了兩聲,正經了起來,“不過,你現在還有心情工作嗎?”
艾繆搖搖頭,“如果之前還有點的話,被你一攪合,已經完全沒有了。”
“那你還等什么呢?”沃西琳用力地拍了拍艾繆的肩膀,“你多工作一天,世界也不會變得更好,少工作一天,世界也不會爆炸,快去啊。”
“可伯洛戈還在工作啊?”
“你反應真遲鈍,我是說,你提前去做準備啊。”
沃西琳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你不會以為約會就是單純地看個電影、吃個飯、交換一下禮物啊?”
“不然呢?這還要很復雜嗎?”
沃西琳沉默了下來,走開,無力地坐回了椅子上,想到了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比如,你既然這么追求意義感,為什么不親自下廚呢?”沃西琳的聲音蒼白,“下廚對你而言不是什么難事吧?”
“嗯哼。”
艾繆點點頭,下廚對她來講太容易了,只要嚴格按照烹飪書的步驟進行,就絕對不會出錯,也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做不好。
“又比如,你可以弄點香薰。”
“哦哦。”
“還比如,你可以打扮的漂亮些,”沃西琳指了指艾繆身上的白大褂,“你這樣子不像是要去約會,更像出外勤的法醫。”
“我明白了。”
艾繆用力地點頭,沃西琳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明白了,但沃西琳也實在沒什么辦法了,她已經幫到頭了,總不能約會時,躲在帕爾默的房間里,為艾繆掠陣吧。
沃西琳催促道,“既然明白了,還愣著什么,行動起來啊,時間不等人!”
“好!”
艾繆活力十足地應答道,經過沃西琳連番的拷打,艾繆已經完全被洗腦了,扭頭離開了辦公室,投身進決斗前的準備。
見她離去,沃西琳則變得疲倦了起來,整個人無力地趴在辦公桌上。
沃西琳說謊了。
除了艾繆是她的朋友外,沃西琳幫助艾繆最大的一個想法就是,她無法想象伯洛戈墜入愛河的樣子。
認識伯洛戈的每個人都是這樣覺得,在他們看來,伯洛戈能和艾繆親密相處,已經是一種奇跡了,想讓他徹底沉淪于此,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在許多人的視角里,伯洛戈是一個缺乏人性的家伙,這里所指的人性并不是道德層面上的,而是說,伯洛戈很難具備一種生而為人的感覺。
絕大部分的時間里,伯洛戈就像一個清心寡欲的苦修者,謹慎、專業、固執、極具理想主義與獻身精神,毫無自身的私欲,除了在某些時候,伯洛戈會展現出過于極端的暴力傾向外,他簡直就像一位……天神。
沃西琳不確定用神性來形容伯洛戈是否正確,但她可以肯定,用非人感來比喻伯洛戈是絕對沒錯的。
“加油啊,艾繆。”
沃西琳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動了一串熟悉的號碼后,她呼喚道,“芙麗雅,在嗎?”
“在的。”
一名芙麗雅從天花板上沉降了下來,像沃西琳這樣的基層員工是沒有標配芙麗雅助手的,想要找她們幫忙,要么在大廳隨便薅一個,要么就是按鈴呼喚了。
“帕爾默現在在哪?”
沃西琳問詢道,艾繆已經開始行動了,那自己也要發揮一下余熱。
告別沃西琳后,艾繆轉身就去尋找她的師姐拜莉了,先是和拜莉請了一下假,接著尋求拜莉的幫助,讓她幫忙打扮一下自己。
說到底,艾繆的世界觀和正常人還是有著一定的差異,她很喜歡打扮自己,但這種打扮并非是化妝、挑選衣裙,而是對自己的機體進行一系列復雜的改進。
就像忒修斯之船的悖論般,經過這些年的改進,艾繆外表上看似和以往一樣,但內在的金屬材質、機械構造,早就迭代過許多遍了。
當挑選好衣物,簡單的梳妝打扮后,艾繆便盛裝離開了墾室,路上買了一些食材,大兜小兜地推開了伯洛戈家的門。
艾繆走進屋內,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那張伯洛戈用戰爭沙盤改造而成的茶幾,透過玻璃能清晰地看到微縮的戰場地形和精致的小兵模型。
隨后,她的視線移向了一旁的長沙發,沙發柔軟而寬敞,并列放了幾件抱枕,正對著沙發的是一臺電視,電視的兩側則是立起的書架。
艾繆記得客廳原本的布局不是這樣,自起始繪卷的事故后,后勤部把這里重裝修了一遍,進行了一些微調,令家裝變得更合理些。
兩旁的書架上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書籍、漫畫、唱片和錄像帶。
藏品豐富多樣,既有經典的名著,也有流行的暢銷書,既有懷舊的唱片,也有最新的電影錄像帶,在最底下一層,艾繆還看到了一箱箱的桌游。
最后,艾繆的目光落在了墻壁上的電影海報和樂隊宣傳圖上,這些海報和宣傳圖都帶有簽名,顯然是屋主珍藏的寶貝。
隱約記得伯洛戈和自己提過這件事,為了這些簽名海報,他和帕爾默排了好久的隊,后來這一事情不知怎么被秩序局了解到,他們也不清楚用了什么手段,直接給兩人送來了一大批帶著簽名的周邊產品,并囑咐他們。
“作為資深的外勤職員,你們的時間很寶貴,不要把它們浪費在排隊這毫無意義的事上。”
艾繆覺得這應該也算是特權之一了。
把大兜小兜里的食材放到廚房,艾繆發現廚房比她想象的要整潔許多,沒有油污,也沒有泡在水里的碟碗,就連垃圾桶都倒干凈了。
不用想,一定是伯洛戈做的,帕爾默不可能這么勤快。
“呼……好緊張啊。”
艾繆坐在沙發上,望著電視上方的時鐘,現在才剛剛下午而已,按照伯洛戈下班的時間來看,還有很長時間留給她準備。
目光向下,兩扇房門映入眼中,第一扇房門上很整潔,沒有任何裝飾物,第二扇房門則花里胡哨了許多,沾滿了各種各樣的貼紙,就像街頭的電線桿,沾滿了廣告。
從這里能看出房間主人的性格不同,緊接著,艾繆留意到伯洛戈的房門是虛掩著的。
艾繆的目光挪不動了。
寧靜降臨,經過一系列的心里掙扎后,艾繆心底說著抱歉,小心翼翼地起身,湊到了虛掩的房門前。
沃西琳說的對,主動出擊就是搶了先手,但在這樣的決斗里,只具備先手還不夠,艾繆還需要一劍封喉的技巧。
例如,突如其來的驚喜。
沒人能抵擋驚喜,它就像藏在袖口里的暗器,就算是高手在不經意間,也會被一擊必殺。
艾繆悄然地推開了虛掩的房門,站在門口處,觀察著伯洛戈的房間。
伯洛戈的房間整潔得令人驚訝,仿佛每一寸空間都被精心打理過,除了床、衣柜、書桌和椅子這些基本的生活家具外,再無其他多余的物品。整個房間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極簡主義的展示空間,或者是賓館里那種為短暫停留而準備的客房。
床單鋪得平平整整,沒有一絲褶皺,仿佛從未有人在上面睡過覺,衣柜的門也緊閉著,即便不打開看,艾繆也能猜到,里面一定掛滿了款式一致的秩序局制服。
整個房間給人一種冷清而疏離的感覺,仿佛這位租客隨時準備拎包走人,對于這個居住空間沒有太多的情感投入。
艾繆吸了吸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潔劑的味道。
窗簾緊閉,將外界的光線盡數遮擋,但仍有些許的光芒透過厚重的布料照了進來,令昏暗的臥室輪廓清晰了起來。
艾繆有些失望,伯洛戈的房間確實普通的不行,普通到,就算她想弄些什么驚喜,也沒有任何頭緒可言。
正當艾繆打算回到客廳,從頭計算時,艾繆忽然發現伯洛戈的工作桌上有什么,那是一個包裝精美的袋子,和整間臥室、乃至伯洛戈個人的風格都完全不符。
艾繆的心莫名地懸了起來,忐忑不已。
“不會吧……”
艾繆喃喃自語地走到了桌前,雙手顫抖地摸向了袋子,她隱隱猜到了里面裝的是什么,同時,她也明白,自己不能打開它,就像傳說中不可打開的魔盒般。
但……但艾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此刻她的心跳感覺都要過速了,如果是鋼鐵之軀狀態下,絕對能聽清機械的轟鳴。
艾繆用僅有的理性令自己保持理智,小心翼翼地將袋子里的首飾盒取了出來。
這一刻,艾繆的身子已經抖的不行了,她反復地深呼吸,告誡自己這樣不可以,應該把它放回去的……
可惡啊,沃西琳支招沒支全啊,自己準備好了利劍,對方也準備好了啊,而且就這么大大方方地放在這。
艾繆抱著一劍封喉的想法來到了這,卻被這袋子里的東西弄的快握不住劍,她不由地懷疑,伯洛戈是不是故意這樣做的。
把自己的進攻如此輕易地化解,并把這里變成陷阱,令自己深陷其中,該說真不愧是伯洛戈嗎?在這種地方也充分體現了專家本色。
可惡!可惡!可惡!
中計了啊!
艾繆完全陷入了自我的幻想中,和虛擬出來的伯洛戈互相肉搏,好在經過沃西琳的特訓,艾繆不像之前那樣愚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后,她果斷地從口袋里取出了自己打造的……光耀戒指,沒錯,暫且就叫它這個名字吧。
“伯洛戈你設計我,別怪我設計回來啊。”
艾繆的語氣惡狠狠地,但手還是抖個不停,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她像是要潛水般,一口氣打開了首飾盒。
即便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看到其中閃爍的鉆戒時,艾繆還是呆滯了那么一瞬,腦海一片空白,機體過熱。
像是有顆百萬噸當量的炸彈在腦海里引爆,炸光了艾繆的思緒,也把這個房間、這棟樓、這條街區,乃至整個誓言城·歐泊斯掀翻。
艾繆機械式地把鉆戒取了出來,又把光耀戒指塞了進去,合上首飾盒,裝回袋子里,以倒退的方式退出了房間,并把門帶上。
片刻后,門后傳來一陣近乎脫力的呻吟聲,又過了幾秒,房門被再次打開,復原回了虛掩的位置。
艾繆腰板挺直,以極為端莊的方式坐在沙發上,眼睛直視著前方。前方什么都沒有。
鉆戒被她攥在手心里,經過長達十分鐘的坐立不安后,艾繆像是終于緩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攤開手,還不等看清鉆戒的模樣,她又緊張地攥緊了手,以此往復多次,就像在進行某種脫敏治療。
最終,艾繆癱倒在沙發上,像是腹痛了般,身子擰成了一團,手里攥著鉆戒,腦海里幻想伯洛戈打開首飾盒,發現卻是截然不同的一枚戒指時,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她傻呵呵地笑了起來。
“我今天就不在這了,”辦公室內,伯洛戈疲憊地起身,和芙麗雅們告別,“明天見。”
“真是令人意外啊。”
芙麗雅們點點頭,并一致感嘆著,“怎么,累了?”
“沒有,”伯洛戈搖搖頭,“今晚我有個約會。”
芙麗雅們震驚道,“約會,見鬼,原來你也是有私生活的啊!”
伯洛戈皺眉,聽著是她們的感嘆,但總覺得有些不禮貌,嘆了口氣,他也懶得去計較那些,帶上外套,揮手道。
“帶我離開了。”
黑暗將伯洛戈籠罩,光亮再起時,伯洛戈直接出現在了墾室大門口,正對著來來往往的車流。
芙麗雅們似乎也在慶賀這個工作狂終于走了,她們也能少加班一天了,不然,往常她們都只是把伯洛戈送到大廳,剩下的路要他自己走。
此時,誓言城·歐泊斯正迎來下班的晚高峰,街頭車輛密密麻麻,車燈閃爍,紅黃交織,匯成一條璀璨而無盡的長河,在夜幕下緩緩流淌。城市的喧囂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喇叭聲、交談聲、匆匆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伯洛戈置身于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過一條條擁擠的長街,來到了一家影像店前。
這家影像店是伯洛戈常來的一家,它就位于墾室的不遠處,隱藏在繁華的街角里。
櫥窗內陳列著各種電影海報和明星照片,推開店門,一陣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接著一排排的貨架出現在眼前,伯洛戈按照貨架上的分類挑選著影片,思考著哪部電影比較適合約會去看。
正當伯洛戈猶豫不決時,一只手將一部錄像帶遞了過來,他說道,“約會的話,我比較推薦這部電影。”
“哦……”
伯洛戈抬手就要接過這部錄像帶,下一秒,他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凌冽的殺意呼嘯而至。
抬起頭,伯洛戈的視線與那張熟悉的臉龐交匯,一瞬間,他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回憶和疑問。
“希爾?”伯洛戈低聲驚呼,但緊接著,他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你是利維坦。”
利維坦的笑容依舊燦爛,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仿佛對伯洛戈的驚訝和疑惑毫不在意,他攤開雙手,以一種輕松而戲謔的語氣問道,“驚喜嗎?”
伯洛戈的眼神瞬間變得陰沉,緊盯著利維坦,冷冷地質問道,“你怎么出現在這里的?物質界已經無法阻止你們的降臨了嗎?”
利維坦似乎對伯洛戈的反應并不意外,依舊保持著親昵的笑容,將手搭在伯洛戈的肩膀上,輕聲安慰道,“別緊張,伯洛戈。物質界的壁壘依舊堅硬如初,我并沒有真正降臨到這里。”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只不過是借用了一位向我尋求欲望的可憐人的身體罷了”
利維坦以他人為載體出現在物質界內,這確實罕見,但并非不可能,對于伯洛戈而言,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總是伴隨著麻煩和危險的氣息,讓他無法放松警惕。
“你要做什么?”伯洛戈冷冷地問道,試圖從利維坦的言行中窺探出他的真實目的。
利維坦卻顯得輕松自如,他微笑著示意伯洛戈放松,“沒什么,就是繼續一下之前的那個話題,關于貝爾芬格的那個。”
他坦言道,“說實話,我也沒想到進展會如此之快,看樣子,我們今天就能有個結果了。”
伯洛戈并未因此放下心中的戒備,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利維坦看出了伯洛戈的疑慮與擔憂,他換了一種方式安慰道,“放心,沒有刀劍相向,也沒有陰謀詭計。有的只是大家坐下來,理智地談一談利弊。”
深深地吸了口氣,伯洛戈長長地嘆了出來,“我今晚有個約會。”
“我知道,”利維坦邀請似地伸出手,“這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
說完,利維坦把他挑的那部錄像帶交到了伯洛戈的手中。
伯洛戈猶豫地接過了錄像帶,頃刻間,周遭人群的喧鬧聲迅速遠去,只剩死寂與安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