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高見!”賀靈川拱手,“受教了。”“教什么教,不過一句閑話。快請我吃飯!”于是他抓著孫夫子到玉衡城中落腳,順便吃了一頓晚飯。城里的人,肉眼可見地變多了。街頭到處都是盤龍城的小吃,甚至還有茯苓膏。玉衡城雖然是邊塞,但從南邊白沙灣運來的商貨若想去金梼國和西羅國,就要在這里中轉。給人遞肉就是能沾滿手肥油,賀靈川再一次體會到玉衡城的地位重要。瀧川盜患不除,南方商路頻受滋擾,商人們不肯來,玉衡城和盤龍城都會受影響。這恐怕就是某些勢力的意圖。玉衡城的小飯館上菜粗獷,份量大得驚人但菜多肉少,也沒什么精細花樣,主打一個實惠不貴。賀靈川得美人作伴,淺笑低語,雖非金饌玉食,卻覺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再回想靈虛城中步步驚心,他只覺恍如隔世。今晚就歇在客棧了。這家客棧也才翻新不久,新舊木料顏色差異很大。賀靈川像往常一樣將她送到門口。兩人四目相對。哪怕在這樣昏暗的光線里,孫茯苓的眸子依舊很亮:“還有事么?”該說的話飯桌上已經說完了,賀靈川咳了一聲:“沒、沒了,你忙一天也累了,早點睡。”兩個房門挨在一起,他正要去推門,孫茯苓忽然靠近,掰著他的肩膀,又把他轉回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孫茯苓半踮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很輕,很快,像蜻蜓點水。賀靈川想反手抱她,但指尖剛動,人家就退開了。退比進還快。“你過來了,我很高興!”她臉色微紅,留下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就反手推開房門。吱呀,樓道里只留賀靈川一個人。孫夫子的紅唇好柔軟!他一時怔忡,心頭砰砰多跳了好幾下。嘿,嘿嘿。果然,活下來才有獎勵。周圍木頭和漆料的氣味好像變重了,樓下又走上兩個客人,見他站在樓道里,一個勁兒沖著房門咧嘴傻笑。“這人是不是有病?”晦氣啊。賀靈川聞言沉下臉,瞪他們一眼。刀鋒般的眼神嚇得兩人渾身一抖,趕緊回房。賀靈川緩緩吁一口氣,好不容易平復心境,忽然想起自己又被偷襲了。看來不論孫夫子是親他還是捅他,自己照樣躲不過去。呃……他由衷感嘆,這好沒道理啊。……次日一早,賀靈川在官署里找到了忙得像陀螺的副將晁乾。這人也是大風軍,紅將軍攻下玉衡城后,他就留守城池,此前作為蕭統領在玉衡城的副手,對當地風土、民情、軍政都相當熟悉。一聽曹史介紹賀靈川,晁乾立刻挺直腰板,肅容行禮。賀靈川一眼看出他的尊敬發自肺腑,并非流于形式,不禁有些奇怪,自己和晃乾從前也沒見過面。他不知道,“斷刀”已經是名滿盤龍城的戰斗英雄,不止是軍中,荒原上也開始流行他的傳說。“免了,麻煩。”賀靈川問他擺手一笑,“忙啥?”“哦,這是近些天來的征招名單。”晃乾抖了抖手上的名冊,飛快進入工作匯報狀態,“接盤龍城指示,我們成立玉衡軍,第一批兩個月前整編完畢,投入訓練,但是人數較少,現在開始征招第二批;初期骨干和將領為部分大風軍、有戰斗經驗的盤龍巡衛,同時大量征收新兵。”“對岸過來滋擾?”“是,過去兩個月內,金梼人五次偷渡茵河,到玉衡城的村鎮來劫掠、偷盜和放火。我們找對岸交涉,金梼稱系民間所為,與他們無關。”“抓到人沒?”“抓到兩次了,自稱是金梼的流民,被他們的官兵趕過來的。不過有幾個被認出是瀧川的水匪。”這就是互相推諉了,“盤龍城軍不可能一直駐扎玉衡城,我們要盡量征召人手,趕著冬季練兵,否則二月底開春就是農忙時節。”“征來多少人了?”“到昨日為止,征兵一千一百人,其中西羅人七百;西芰人,呃,也就是長侯人四百左右。”晁乾道,“哦對,還有十多頭妖怪,沒計入在內。”賀靈川一聽即道:“人還不少,全是征來的?”“報名人數是這三倍有余,有些西羅人從偏遠的村鎮趕來報名,非要入伍不可。我們篩掉了很多,其中主動報名的長侯人也有三百多個。”晁乾笑道,“他們都慕大風軍之名而來,結果進不了大風軍,那退而求其次也行。”“按盤龍巡衛的要求篩選的?”“是的。”盤龍城的征兵標準早就成形,這些年來小修小補而已。“高了。”賀靈川搖頭,“適當放低一點,玉衡城軍初期不需要像盤龍軍那么嚴格,先有量才有質。”“是。”他是統領,他說什么晁乾也不會反駁。“玉衡城原來的軍隊,是怎么處置的?”“按紅將軍要求,打散到各處、各軍、各隊,重新編排、重新訓練,玉衡城這里只留下不到二百人。”降兵一般都作這般處置,以免抱團惹事。所以玉衡城現在的治安和維穩,主要靠盤龍城分兵支援。這不是長久之計,賀靈川得組建玉衡城軍,并且盡快投入實操和戰斗。得靠自己的骨頭長肉。“行,就按計劃來。”軍隊從上到下又不止他一個人干活,作為統領只管發號施令就可以了,“說說瀧川盜匪,你們跟他們打過交道沒有?”溫道倫總攬全局,對瀧川的了解應該不如抓強盜的官兵。“滑熘,總體上比盤龍荒原上的盜匪聰明得多,基本不跟我們正面交鋒,有什么風吹草動就躲回瀧川。那里真是個蛇鼠窩!”晁乾道,“我們扮過三次商隊,釣到兩窩盜匪。從那以后,他們行事更謹慎了,沒把握就不出擊。”賀靈川只抓重點:“把握從何而來?”“他們在玉衡城、白沙灣這些地方,都有眼線。甚至商會、商隊里面就藏有他們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