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賀靈川蹲下來檢查死者頸部。首級安回去后,可以看見死者脖頸上一共有四個小洞,并且還有成排牙印啃噬的痕跡。“這兇手不簡單。”“這傷口是?”“吸血的傷口。”人形、好吸血。這種怪物,賀靈川不僅熟悉,不久前還天天打交道哩。身后親衛聞言,臉色都是一變。對于吸血的怪物,人類天生都會厭懼。想不到,瀧川強盜里頭會出現魃。賀靈川不忍心告訴晁乾,魃不愛吃死人血。所以它吸血時,苗明明應該還沒斷氣。“其他遇襲的隊伍,并沒有這種傷口。所以那個吸血的家伙,應該是在首戰就吃飽了。”是的,除了苗明明隊伍遇害之外,南方商路在過去十二個時辰內還有三支巡衛隊伍也遭遇襲擊,死三十九人,傷十四人。殉者比傷者多,可見戰斗之慘烈、對手之兇狠。從時間上說,苗明明的隊伍是遇害的第一支隊伍。“這是水匪們的反撲。”賀靈川站起身走去院外,大家連忙跟隨,都是暗暗透了口氣。屋里尸臭熏天,定力差一點的早就當場嘔吐。“最近我們清理南方商路卓有成效,對方打算換個辦法跟我們斗。”玉衡城保衛戰大捷,打擊了瀧川水匪的囂張氣焰;在那之后,玉衡城再接再厲,將新練成的兵力都組成巡衛隊,投入南方商路和附近村落的巡守,一方面實戰練兵,一方面剿匪清患。這也是賀靈川計劃的第一步,也是最基礎的一步:嚴抓南方商路治安環境,壓縮水匪的生存空間。瀧川匪幫多達五十余個,一旦搶不到足夠的財貨,水匪們內部一定會出問題。不過瀧川水匪畢竟比盤龍荒原上的同類狡猾些,還是想出了對策,居然敢在光天化日底下襲擊玉衡城巡衛。這是公開叫板。門板恨恨道:“沖進這個匪幫駐地,殺他們個片甲不留!”賀靈川問晁乾:“知道是哪個匪幫?”晁乾搖頭:“衣服、武器上都沒有標志。死去的匪幫尸體,他們自己收走了。”“這幾次襲擊,都發生在哪些匪幫的勢力范圍?”“我只知道,滿家村這一帶被球花幫劃定為自己的劫掠地盤,其他的不清楚。”晁乾答道,“這些匪幫內部也時常斗毆,勢力劃分經常變來變去,得問派駐瀧川的內線才能清楚。”賀靈川皺了皺眉。從盤龍城打下西芰以來,玉衡城已經連續剿匪好幾個月,卻連匪幫內部的勢力構成、地盤劃分都未完全弄清,這何嘗不是一種傲慢?官兵天然看不起土匪;來自盤龍城的軍隊,看不起躲在瀧川水泊中的烏合之眾。但是,這次剿匪恐怕沒那么簡單、沒那么容易。“瀧川之中有外部勢力插手。”晁乾立刻道:“金梼國。”金梼自己不下場,暗中資助瀧川水匪和叛軍,玉衡城對這件事已生警惕。賀靈川看他一眼:“何止?還有北方妖國。”“貝迦?”眾人這才動容,“貝迦插手瀧川?”“苗明明頸中傷口,是魃所為。”賀靈川轉身看著他們,“當世之中,我只聽說北方妖國有一頭魃!”算一算時間,現在正好是伏山越的父親在貝迦嶄露頭角。若無驚天戰功,它以后哪有資格建立第十三藩妖國?見眾人面現驚容,賀靈川緩緩道:“你們身經百戰,看不起瀧川水匪;現在貝迦很可能也插手了,你們還敢繼續輕慢么?”他目光如炬,從眾人臉上掃過,后者紛紛低頭,連道不敢。“聽好了,我也想殺入瀧川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但現在還不到時候。蕭統領已經這么做過,可惜收效甚微。”賀靈川沉聲道,“接下去的斗爭會膠著而且持久,水匪們的反撲一定更兇狠,但我們對瀧川的擠壓也會更強硬。這是比拼定力的時候,就看誰先撐不住!”晁乾、柳條、門板等人都用力拍拍胸膛,大聲道:“盤龍,必勝!”秉承盤龍城軍隊的信念,他們從不言敗,不管是哪一種比試。“將兄弟們的遺體運回玉衡城,厚葬;南方商路多增十組巡衛,每組增加到三十人;最近要對瀧川外圍水匪再清剿兩次;對殺害我們兄弟的兇手重金懸賞。”賀靈川下令,“能上報重要線索的,也獎勵五十兩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人應是,各去忙碌。晁乾欲言又止。殺害苗明明等人的水匪身份不明,也不知是哪個匪幫所為,為何統領直接下令清剿瀧川外圍?賀靈川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瀧川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我們加強清剿,瀧川匪幫只會以為是兇手激怒官方招致瘋狂報復,他們也會對兇手心懷不滿。”不是他們干的,他們卻要承擔后果。誰能沒有怨氣?瀧川內部形勢復雜,本來就不該把所有匪幫看作一個整體,宜分而化之。賀靈川也看過蕭統領留下的資料和記錄。在接手紅將軍的工作、肅清西芰境內的叛軍之后,蕭茂良就著手整頓瀧川匪患。他最初抱著快刀斬亂麻的心思,圍而剿之,失敗了。他也嘗試斬首行動,直接率軍沖入瀧川打擊當地最大匪幫,那一役剿匪六百余眾。效果同樣不好,因為瀧川里的匪幫有五十多個,他打掉一個,其地盤、勢力自然被余下的瓜分,到頭來什么也沒改變,他反而替其他匪幫掃掉了做大做強的障礙。溫道倫說蕭茂良除匪做得很好,其實是溢美之詞。蕭茂良其他都干得不錯,唯有除匪……反過來說,如果他剿匪得力,盤龍城何必把他換成賀靈川呢?這是盤龍城安排給賀靈川的新任務,必須完成,但瀧川匪患恐怕不是那么好端的。賀靈川想,得多管齊下。不過,為什么北方妖國又盯上了瀧川和玉衡城呢?是秉持攪屎棍的一貫作風,在這里制造局部的戰亂和沖突么?畢竟,貝迦供奉的眾神需要魔氣。又或者,他們還在懷疑彌天,懷疑盤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