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一張嘴,董銳就打斷他:“但已經被你摳扒干凈了,啥都沒剩了。真地沒了!”
“神墓啊?里面有活著的天神么?”
董銳看向他的目光,就像關愛智障:“什么話,當然沒有!否則它們能讓我取血切骨嗎?”
鹿慶安回到家,天色已晚。
老爹鹿振聲已經回了,等著他的匯報。
鹿慶安將四萬兩銀票拿出來,但絕口不提海上驗收的意外,只說今天格外順利。
提了有什么用,群島已經賣了。
老家伙唯一能埋怨他的,就是賣便宜了——人家既然盯上群島,說不定就能接受更高的價格。
話說回來,姓賀的這些天是不是也在誆他?
鹿慶安有點惱火。
鹿振聲望見銀票也是長舒一口氣,繼而苦笑:“為區區幾萬兩銀子折腰。唉,想不到咱爺兒倆竟有這一天。”
“做買賣的都知道,誰都有一時手頭緊的情況。”鹿慶安寬慰他,“不過是半個月的難關,過去就好。下個月秋糧和稅金陸續收上來,庫房又豐盈了。”
百列的土地非常肥沃,少災少殃又無戰亂,隔三岔五就能大豐收。
鹿慶安轉了個話題:“對了,再下個月就是百順節,二弟夫婦是怎么打算?”
往年,鹿慶林夫婦經常在百順節回家探親。
“西邊打仗呢,慶林還在前線,這時候可說不準。”鹿振聲順口道,“多半是不回來了。”
鹿慶安哦了一聲,放下了心。
他這弟妹是牟國一等一的實權派,玉田大將軍的女兒夏梨裳。她每次過來探親,百列都必須拿出最高規格的接待,以示重視。
什么是最高規格?
花錢。
勞民傷財。
這三個詞快要變成鹿振聲的忌諱了,一提起來就犯牙疼。
恰逢秋收,百列好不容易能攢點錢。夏梨裳一來,又不知道要禍禍掉多少。
她不來,真是皆大歡喜。
為了省點錢,鹿慶安可以不見二弟,這一點問題都沒有。
次日多云。
早晨的陽光被厚厚的云團擋住,海上的風就有點涼了。
魚骨礁面積很小,也就是三、四十個平方,與其說是“礁”,不如說是一小片斜長的沙灘,露出水面的部分潔白細膩,形如魚骨,因而得名。
漲潮時,整片魚骨礁都會被淹沒。
今天辰時恰是落潮的最低谷,賀靈川乘船而來,手下在魚骨礁擺上一桌兩椅,桌上又置一樽美酒。
賀靈川就坐在這里等著,一邊自斟自飲,一邊聽濤聲起落。
裘虎等護衛負手立在他身后,一動不動。
過了半個時辰,裘虎湊近道:“少主,時辰過半了。”
賀靈川點了點頭,根本不急。
為什么他篤定海盜會赴約?很簡單,雷妮昨天離開畫舫前,賀靈川就往她身上偷放一個眼球蜘蛛。
這姑娘果然找到海盜二道主,轉達了賀大少的要求。
海盜窩里頓時亂哄哄笑作一團,拿他這個新任島主插科打諢。不過二道主聽完雷妮在索丁島上的經歷,倒是決定來會一會他。
別的不提,賀靈川約見面的地點就顯誠意。
魚骨礁不在陸地上,甚至不在刀鋒港內,沙灘和海面上都是坦蕩蕩地一覽無余,也藏不下艦只,這就杜絕了伏擊的可能。
想好好談,就要找一個雙方能放心的地點。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
就在辰時將近,忽有一艘快船駛近、拋錨,動作格外利索。
而后,三十多個粗豪大漢跳下船,往這里走來。
為首那人個頭不高,腦袋大脖子粗,左臉一道長疤,從眉毛、眼皮延伸到嘴角。無論他什么表情,看起來都很猙獰。
這些人皮膚黝黑發亮,像地里的老農。但賀靈川知道,那是海上風吹日曬的結果。
他讓閔天喜只帶五人上礁,結果這廝帶了三十多個。黑壓壓地,人多勢眾。
小“島主”的話,海盜為什么要聽從?
海盜頭子上下打量他幾眼:“賀?”
賀靈川手一擺:“二道主來了?請坐。”
這人也不懼怕,大喇喇坐下。海盜們從他身后散開,仗著人數優勢把裘虎等圍在中間,虎視眈眈。
35:6,雙方人數對比。
群盜環伺中,賀靈川淡定依舊:“怎么稱呼?”
“我叫閔天喜。”他不信賀靈川沒打聽過他的名字。
“閔道主。”賀靈川親自提壺,給他斟了杯酒。
酒香撲鼻,但閔天喜手都沒抬。來路不明的酒水,他怎么會喝?
“你就是買下仰善群島的大冤種?”閔天喜單刀直入,先奪話語權。
“群島是我買的,但不冤。”賀靈川不會被他帶偏,“過些時日,你們就會知道真正的冤種是誰了。”
“哦?”閔天喜有點好奇,“誰?”
賀靈川笑而不語。
邊上的海盜都在竊竊私語,不時伸手對他們指指點點。
無賴一點的,伸手想戳嶸山人的肩膀。
“這些都是閔道主的精銳?”賀靈川看他們一眼,“主上議事時,竟敢在邊上風言笑語,素養太差了。”
閔天喜皺眉。自己跟人談話時,這幫小子在邊上嘻嘻哈哈、交頭接耳,確實不講究;反觀賀靈川身后五人站立如松,不言不動,跟己方的散漫無禮對比鮮明。
“都給我閉嘴!”
閔天喜一聲吼,眾海盜的私議才陸陸續續消停。
裘虎看在眼里,目光微閃。
海盜頭子這才問道:“這個群島,你花了多少錢買下來?”
賀靈川不瞞他:“八萬兩。”
“才八萬?”閔天喜“啪”一拍椅子扶手,“哎呀,早知道才八萬,我找百列去買不就得了?這些島嶼海域,以后名正言順全是我的了。”
身后親信提醒他:“道主,我們干的是沒本錢的買賣,不能花錢的。”
誰會在自己的領地上搶劫啊?
閔天喜狠瞪他一記白眼。又犯傻啊?聽不出他在諷刺這小子嗎?
“你覺得這八萬兩花得很值?”這位賀島主看起來像富家公子,但目光沉穩。身后那幾個護衛也都有修為在身,看起來武力不弱。
閔天喜的目光在裘虎身上掃了兩圈。當海盜頭子,最重要的不是麾下多少人手,而是火眼金睛,懂得挑選恰當的獵物。
像裘虎這樣彪狠形于外的,一看就是扎手的點子,二道的海盜肯定不會挑他當獵物。
他的主人賀少爺呢?是不是也不像傳言中那么傻缺?
要不要試一試?
“很值。”賀靈川舉杯啜了口美酒,“光是一個龍脊島,能開荒多少農田,能蓋起多少莊園?任何苛捐雜稅也不用交。”
不僅不用交,他還能管上島買宅置業的人征收這幾筆錢哪,“結果幾十個島合起來才賣八萬兩,這不是白菜價是什么?”
閔天喜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問道:“群島深處進不去,你知道的吧?”
因為陰煞濁氣。
賀靈川眼皮都不抬:“通常陰虺也不會游到外圍去傷人,閔道主也知道的吧?”
他說的是仰善群島最近的變化,同時也回答了閔天喜的上一個問題:
他什么都知道。
“哦?”閔天喜很驚奇,“你知道原因?”
這小子明知仰善群島有陰煞,還敢去買下來?誰給他的勇氣?
“當然。”賀靈川笑了,“沒有點底氣,我怎么敢買下仰善群島?這樣說罷,最多一個月內,除了龍脊島之外的所有島嶼,陰煞都會消褪。”
閔天喜玩味的神情慢慢凝重,突然哈哈哈哈放聲大笑。
“差點,我差點就信了!”閔天喜一拍大腿,笑不可支,“你是說,你能將地脈的陰煞驅干凈?但凡在桌上放幾顆花生米當下酒菜,你也不能喝成這樣。”
賀靈川就靜靜等著他笑完。
裘虎上前一步,殺氣外放。
鏘鏘幾聲,包圍眾人的海盜立刻拔刀。
局面一下就劍拔弩張。
賀靈川抬手往下一壓,示意雙方淡定。
等閔天喜的笑聲打住,他才接著道:“要不是龍脊島的陰煞大面積消退,陰虺為什么成片死亡?”
“偶然罷了。”閔天喜皺眉,“在仰善群島,別說陰煞偶然消褪,就是再發生什么怪事都不稀罕。你還想貪天功為己有?”
就算陰煞消褪,那也是地脈變動、是造化之功,跟這黃毛小子能有什么關聯!
頂多他能算清這里頭的變數,想拿這個來誆人還是太嫩!
賀靈川知道口說無憑,這強盜頭子反正不會信,于是道:“我說陰煞能消褪,它就一定能消褪。那么你我之間的問題就很突出了,二道主。”
“哦?”閔天喜明知故問,“什么問題?”
“你在我的地頭上刨食兒,卻沒經過我許可。”進入正題,賀靈川也沒必要再婉轉,“從前百列人無能,只能睜一眼閉一眼;現在仰善群島有了新主人,我誠心勸誡,你該好好考慮去留問題。”
閔天喜身后幾名海盜嗤嗤譏笑:“就憑你們幾個?”
“小子好大口氣,今天就把你剁了喂魚,群島我們收下了!”
“拿著地契在手,以后誰見了我們閔道主,都要尊稱一聲島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