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補充道：“如果俞良在這里，嗯也就是我一個手下，他觀天象、測風雨比我們更精準。”
天上云團很厚，賀靈川有點懷疑。
但半盞茶嘛，他等得起。
就在眾人談話工夫，籠罩整個龍脊島的灰霧如受指引，也向海面上的船只飄來。
那叫一個波譎云詭、浩浩蕩蕩。
就像天上的云。
云層好像被看不見的手推開，幾十息后就莫名其妙不見了。
晴空萬里，陽光無遮無攔地照耀大地，海面躍金漾波、海島蔥蘢蓊綠，美不可言。
海盜們果然沒有料錯，半盞茶內撥云見日，還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賀靈川笑道：“這真是天助我也。”而后吩咐手下，“盡快駛到龍脊島。”
否則風向就快變了，行船會加倍吃力。
不多時，龍脊島在望。
現在才到午后，朗朗乾坤，正是一天當中陽氣最旺之時。
海面上的陰煞早就沒了，眾人能遠眺龍脊島狹長的海岸線和險峻的懸崖。
按照賀靈川要求，船停于岸邊半里之外。
這個距離，人眼已經能看清很多東西。
有個海盜伸手一指沙灘，大叫道：“死尸！”
龍脊島的沙灘原本白得像月光，這時卻變作斑斑點點——小黑點都是陰虺的遺骸。
刀鋒港過去幾天也出現過陰虺遺骸，但那數量跟這里相比，簡直就是小兒科。
親眼所見，海盜們才敢確定，果真是龍脊島上的陰煞出了問題。他們看向賀靈川的目光，已經從一開始的震驚轉為難以理解。
這一路走來，賀少爺吸走了多少陰煞？陰虺之死，果真是他一手促成的？
船只不再靠近，一是因為賀靈川的命令，二來也是畏懼岸上虺尸發出的臭味。
并且尋常生物死后幾天就開始自然分解，虺尸卻沒有食腐動物吃用，也不知道要在這里爛臭多久。
除此之外，眾人在岸上見到的龍脊島風光，真是一等一的好。
賀靈川知道自己只要靠近海岸，島上的陰煞就會源源不絕外溢，因此也不著急，只找閔天喜聊天：“你知道仰善群島出產紹靈礦么？”
楊主簿說雷妮知道，但他猜閔天喜應該更清楚。
“紹靈礦？”閔天喜想了想，“哦，在雷公島上。別人去不得，賀少您可以。”
“怎么說？”
“我聽長輩們說，仰善群島的陰煞之氣如同潮汐，有時外擴，有時收縮，但間隔期很長；近六十年前來，陰煞濁氣的范圍其實是外擴的。”閔天喜解釋道，“從前雷公島不在陰煞覆蓋范圍內，人可以上去采礦；后來陰煞把它包進去，那礦場也就閑置了。”
“還有多少儲量？”
“哦那就不清楚了，是我老爹出生前的事。”閔天喜如實以答，“挺可惜的，雷公島不小。”
“群島還有其他礦產么？”
“好像還有些銅鐵礦，我就不太清楚了。”閔天喜小心翼翼問道，“島上的礦產也歸賀少爺所有嘛？”
“地面、地下及海域一切產出，農林牧漁礦，都歸我所有。”賀靈川沖他一指，“也包括你。”
閔天喜笑得特別勉強。
他要是成了島民，當然歸島主所有。
就在這時，島上傳來一聲悠長的吼叫。
像嬰啼、像夜梟，但特別尖銳宏亮。雖然隔得很遠，眾人還是聽得一陣心悸，好不難受。
這吼聲好像有點……憤怒？
閔天喜大驚：“這是陰虺的叫聲，不對，是陰虺之王的叫聲！”
“你聽過？”
“我少時頑劣，與友人打賭，嗯，就是與雷妮的父親打賭，然后駕船駛近龍脊島。當日的天氣也像今天這么好，我立在船頭，聽見了這種叫聲。過不久家父趕到，讓我立刻調頭離開，并說島上的陰虺首領絕非人力能敵。”閔天喜快速道，“賀少爺，我們也該走了啊！”
裘虎開口：“現在天光正亮。”
陰虺和陰煞都畏光，這艘船得陽光護體，有什么好怕的？
閔天喜連連搖頭：“不不，陰虺潛在水下可以避免陽光的傷害。它們也很擅長水下出擊！”
話音剛落，船底砰地一響，像是撞上什么東西，船體至少晃動三十度。
幸好大家下盤都穩，這才沒有摔個倒栽沖。
說陰虺，陰虺就來了？
賀靈川果斷下令：“調頭，我們走！”
不用他催促，五名海盜自發加入水手行列。
他們自小都是浪里白條、行船的老手，技術比起賀靈川和嶸山人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這艘船一到他們手上就好像有了靈魂，不止速度加快一倍，連不經意劃出的弧線、壓出的斜角都很優美。
裘虎下意識多看他們幾眼。在陸地上，他一個人至少能打他們七八個，但在海上，幾個自己加起來也沒他們控船熟練。
這就叫術業有專攻。少主特意把先前的戰場安排在魚骨礁上而非海船上，果然早有洞見。
“海岸上一直沒有陰虺下水的跡象。”他始終盯著看呢，“大概水里原本就有陰虺巡回。”
賀靈川點頭：“我們上回過來，差點把陰虺老巢端了。陰虺首領派手下定時入海巡邏，也不奇怪。”
他們今天能長驅直入、駛近龍脊島，才是運氣。
這時船底又是砰地一聲巨響，船身晃動不已。舷邊有個海盜差點被顛下海，王福寶一手拽住他后領，將他提了回來。
也就在這一瞬間，水中沖出一頭陰虺，猛地撲向海盜。
若非王福寶拽得及時，那名海盜已被它一秒抱走。
果然見陰虺現身，眾人望而色變。向廉乍舌：“這么大？！”
這東西并沒全身出鏡，但出海的部分就有兩丈長，胸圍還沒展開，也要一人環抱。
普通陰虺通常身長一丈，這些是罕見的大塊頭。
這頭怪物出水不到兩秒就入水，但賀靈川已經看見它身上冒出的灰煙，聽見嗤嗤低響。
這是被陽光灼燒的反應，它要是敢繼續逗留船上，轉眼會被燒成一團焦炭。
話音未落，船底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響，像是老鼠啃木頭放大了十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