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妖傀比較古怪,光吃神血還不能快速恢復傷勢。
賀靈川沉吟:「它得多久才能恢復原狀?」
「就算泡在我和伶光特制的藥泥里,怎么也得十天半個月;在此期間,它會陷入休眠,不能驚動。」
「也就是說,幾天后的行動趕不上了?」
董銳萬般不愿,但也得承認:「趕不上了。就算現在不給它治,它在重傷狀態下能遁行的距離也很有限,即便是地土濕潤都跑不快了。」
賀靈川沉吟幾息,然后道:「既然如此,你先撤離天水城。」
啥?董銳一下子瞪圓了眼:「你什么意思!」
賀靈川策劃了這么久的大活兒,不讓他參加?
「你和蝸蟾都是重傷在身,不良于行。」賀靈川一臉嚴肅,「帝流漿到來那一天,弱勢的一方必定會被當作靶子!我沒法分心照顧你。」
蝸蟾暫時處在罷工狀態,他們出行少了最便捷的工具。董銳現在又負傷在身,行動不如從前。
董銳沒好氣道:「你說誰是弱者?」
「當然不是你。你單槍匹馬打贏了曹聞道,誰敢說你弱?」曹聞道可是輕而易舉殺掉了司徒鶴的人,并且賀靈川能感覺到,青陽與他并不是上下關系,至少以禮待之。否則曹聞道怎能那樣散漫?
青陽何等矜傲?她尊重的一定是曹聞道的能力,而不是他的臭脾氣。董銳能讓這種對手含恨九泉,誰敢說他是弱雞?
所以賀靈川換個說法,照顧他脆弱的自尊:「但那天一旦到來,我們的優先目標是什么?」
「全身而退。」
「對嘍。」賀靈川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有你在,我跑不快。」
開個玩笑罷了。賀靈川正色道:「今晚看到戰斗現場后,青陽很可能已經懷疑你了,畢竟普通修行者對上妖傀師可沒什么經驗,能在短時間內殺掉曹聞道和他手里那么多頭妖傀的,多半是同行。以她性格,后頭會重點關注你。趙頌那九百人是保護我的,不會負責你的安全。對了,別忘了白子蘄也快回來了,到時候說不定拿你當突破口。」
董銳受了傷,很可能還被青陽和白子蘄盯上。
那么他留下來的意義不大,危險反而上升。
妖傀師最大的優勢,一定是隱身暗處,而不是被人拿著放大鏡盯得死緊。
所以他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選擇上上之策。
賀靈川繼續勸說:「我若要分心照顧你的安全,計劃就不好執行。」
董銳已經動搖,卻還憂心忡忡:「你一個人應付得過來么?」
「我還有仰善護衛隊,還有金牌打手大娘,怎么能是一個人?」賀靈川給他吃定心丸,「再說,打不過我還跑不過?別忘了,我們本來就打算放完最后一把火,然后腳底抹油。」
「還有,今晚這場戰斗打完,楊馳也被押進宮,后續一定十分有趣。」他把最后一瓣柚子扔進嘴里,「未來這幾天,青陽會敬我而遠之。」
其實青陽最近已經不找他的麻煩了,人家忙著籌劃大事,不希望舉事前再生風波。
但是賀靈川不同意呀,所以他才在這當口主動出擊,去找曹聞道的麻煩。
董銳終于勉強點了點頭:「行吧,我走。」
他和賀靈川都是想到就做到的人,行動力一流。
既然留下來也沒用,他就不會拖泥帶水。
「往好了想,我們已經問出紅廬的位置。曹聞道攢了多少年的寶貝,攢了多少年的心得,說不定都藏在紅廬里。」賀靈川給火盆子加了點炭,「楊馳被押解進宮,也會招供紅廬的位置。你去得晚了,那里很
可能先被爻王派人洗劫一空。」
那不是暴殄天物?一想到紅廬距離爻國邊境不遠,董銳一拍扶手:「我天亮前就走!」
說到這里,他從儲物戒里倒出不少東西:「這些都是從曹聞道身上搜出來的戰利品。」
他和賀靈川在一支隊伍當中,戰利品是要拿出來分配的。
護身法器五件,修一修還能用。
然后就是一大堆雜七雜八、雞零狗碎的玩意兒,賀靈川也看不懂。董銳解說,這都是妖傀師才用得到的寶貝。
他指著一個貌似松塔的東西道:「這可是個神器,能夠放妖傀進去休眠,我還能帶著它到處活動。」
「就是能裝活物走動唄?」確實是了不得的功能。普通儲物法器不能裝載活物,而攝魂鏡這樣的中古至寶雖能放入活物,但當時就必須靜止、不能移動,因為它是實時打開了自己的小世界,與大千世界連通。
賀靈川手里唯一可以運輸活物的法器,乃是從岑泊清手里收上來的「薜荔洞天」,但它一次只能運輸一個活物,且有重量和時間限制。
「不是任意活物,只有妖傀。」董銳搖頭,「我試過了,信我。這東西搞不好跟神明有關。」
還有幾十個藥瓶子。伶光隨便拿一瓶起來,輕嗅兩下,連連搖頭:「不是好東西。」
還有四個本子,字跡潦草。董銳說,這是曹聞道的筆記。
這個老妖傀師和他一樣,喜歡隨時隨地記錄靈感、心得、問題和數據。
然后,就是面值八十多萬兩的票子,以及不少珠寶、黃金,幾塊玄晶。
黑吃黑,來錢快。
董銳指著厚厚這摞寶鈔道:「這里頭,說不定就有買你命的錢。」
「那我就笑納了。」賀靈川只抽走了最小面值的一張銀票,也就是一萬兩,然后指著桌上剩下的東西問道,「大娘,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眼球蜘蛛舉前爪擦了一下額頭:「沒有!這里的東西,我都用不上。」
朱大娘就隱藏在山莊之外。
今晚的行動,它也出力了,當然有一份戰利品。但它瞅著桌上這些東西,既沒好吃的也沒好玩的。
妹妹總收銀票,可它又不喜歡。
算了算了,便宜董銳這小子了。
賀靈川即道:「剩下的錢,就當作你下兩期的研究經費吧。我就不再另外撥款。」
董銳心花怒放。賀靈川每次撥款最多幾萬、十幾萬,小氣巴啦。
有這八十萬在手,他能花差花差很久了!
當下他就讓鬼猿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好,立刻離開。
董銳在涌泉山莊是客卿身份,深居簡出,吃飯不露面,夜里才出現,跟隱形的一樣。爻國宮衛總記不起有他這一號人,平時也不會過多關注。
畢竟要維護這么大一個山莊,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員進出。
爻王宮。
夜雨潺潺,接連又幾記電閃雷鳴,炸得整座宮殿都為之一顫。
裘隆暗道糟了糟了,趕緊湊去爻王寢床,想看看主上被震醒沒有。
他剛走近,床幔里就傳出爻王低沉的聲音:「什么時辰了?」
「王上,您醒了?」
「雷聲這么響,哪個能不醒?」第一記響雷過后,爻王就醒了。
他記得,自己年輕時睡得真沉,再大的雷聲都吵不醒。
唉,終歸是老了。
「最近冬雷陣陣,有違常理。」天水城的冬天通常很安靜,雪花落地也不會發出響動,不像今年忽冷忽熱,一熱起來就下雨,「反常,真是反常。」
要不要動用元力干涉呢?好像有些小題大作。
再說,擴建新城已經批用不少元力,再用多一點就要被官員們參議。
裘隆知道主上想什么,岔開話題道:「明早出門得換靴,雨后的地面都結出了冰。」
爻王搖頭:「我總覺得,這城中有些反常之事暗自醞釀。」
會來自哪里呢?他已經派人盯緊了青陽監國,她的行蹤不顯異常。
「王上天人交感,憂心自有道理。」裘隆溫聲道,「可您今晚總得好好歇息,養足元氣,兩個時辰后還有早朝呢。」
爻王正要開口,外頭的門頁上忽然響起剝啄之聲。
天塌了?什么樣的要情,敢在這時候來擾王清夢?
裘隆趕緊出去。
小半盞茶后,他又匆匆走回來,附在爻王耳邊低語幾句。
于是,趙頌得以面見君上。
屋外雷雨交鳴,屋內君臣竊竊。
等到趙頌將今晚發生在涌泉山莊、桃溪之事原原本本呈述一遍,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因為爻王經常發問。
裘隆隨侍爻王身側,越聽越是心驚。
刺殺賀驍的一次行動,居然會牽扯出這么多秘辛?
曹聞道、青陽、賀驍、雅公主、薛宗武……
再看爻王臉色,也是越來越凝重,到最后陰沉得幾乎滴下水來。
趙頌說完,殿內靜得像墳墓,只有外頭的雷雨之聲響徹天地。
許久之后,爻王才對趙頌道:「你很好,上報有功!現在先回涌泉山莊,天亮后把賀驍給我叫過來!」
「是!」
趙頌恭敬退走。
裘隆要去關門,爻王卻擺了擺手:「開著。」
門外凄風冷雨、電閃雷鳴,爻王卻走去門邊,深深吸一口寒凜的空氣。
只有這樣,他心頭沸騰的怒火才能稍得安撫。
裘隆趕緊抓一件大氅給他披在肩上:「王上,小心著涼!」
爻王冷冷道:「你說,貝迦到底想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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