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林毅此刻,心中也是火熱。
要說武力,如今應天軍一統南荒,在各種天賦異稟的武將面前,他的武力,其實算不得什么,他本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士卒,只是跟了趙成,這才地位節節攀高。
畢竟,他要是有著非凡的天賦,也不可能在遇見趙成的時候,只是一個小卒了。
但如今,他依然是武官之首,特別是連山一系的武官,更是緊緊的聚在他的身邊。
而他,也是心知自身的能力有限,是以知人善用,同時,這一段時間的磨練,也是大大的鍛煉了他的能力,使得他的位置,非常穩固。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乃是忠心,這才是自己最大的依仗。
此刻,他回首過去,卻是恍然如夢。
數年前,自己還是一介布衣,因為太窮,不得不加入了黃天軍,只為了有一口飯吃。
而如今,自己卻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位高權重,殊榮無限。
昔日的泥腿子,如今的封號將軍。
他依稀記得,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看了一眼地主家里的小姐,就被父親打了一頓,說是貴人不是他們賤民可以看的。
而如今呢?!
他殺的豪強,不知凡幾,名滿天下的大儒,他也不是沒有殺過,至于區區地主,更是不過草芥。
權柄的滋味,卻是令人迷醉。
難怪古往今來,那么多人,都想著封侯拜相。
未來若是大將軍王天下,自己想來也是可以封公封候吧……
林毅的心中,涌現出各種念頭,完全無法平靜下來。
他又不禁想到了王守正,這個昔日的“老朋友”,曾經的上司,其實不管是能力,還是其他方面,都是要在自己之上的,若是那時在連山,對方識時務,知進退,如今自己這個位置怕是就是對方的了。
但現在呢,就因為不服氣,哪怕作為連山舊部,卻依然不太被重視,前段時間,固然是監修了天壇,但也不過區區一監工罷了,和自己比起來,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甚至,林毅可以預見,后續隨著時間的流逝,自己和對方之間的差距,會越來越大。
未來的自己,定然是會在史書之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的,而王守正,或許也只有在連山那一段,會留下一個名字,除此之外,再無多的痕跡。
胡思亂想之中,天色也逐漸的亮了起來。
在第一縷天光破曉的時候,應天城的城門就打開了,十六人抬著的鑾駕,在前后的儀仗隊伍的簇擁下,從城里走出。
而鑾駕后面,還有幾乘轎子,但卻只是八人抬著,和十六人抬著的鑾駕,區分出了高下。
至于后面的轎子里,卻是趙生、趙湘,還有張凰兒。
趙成和張凰兒婚約已定,只是未曾完婚而已,至于趙生和趙湘,趙生作為此道人之身的父親,按照禮制,趙成若是封王,卻是也要追封其為王,至于趙湘,自然是封郡主。
日后趙成若是登基稱帝,更是要追封趙生為太上皇。
而此刻,不管是趙生,還是趙湘,都是一副茫然的模樣,趙生只是一個鐵匠,有道是士農工商,工乃賤業,甚至是要賤于農,農人至少還有自己的地,而工匠,卻是只有手藝。
一個匠人,和高高在上的王爺,自然是沒有半點可比性的,趙生自己,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夠成為王爺,這種事,他做夢怕是都不敢夢到,能夢到自己家財萬貫,吃穿不愁,已經是他做夢的極限了。
這個年代的普通人,愿景大多都僅有如此。
但當這個不可思議的事情,真實的出現,趙生此刻,唯一的想法大抵是,世上兩大好,要么是出生好,要么是生的兒子好。
就還在府邸的時候,他就偶爾聽到過府邸里的下人議論,說他們伺候的,是未來的太上皇,說他身上有龍氣,隨身的物件,可以辟邪。
太上皇是什么,他自然也是知道的,那是皇帝的老子。
因為聽到這番話,他當時,一連許多天,都沒有睡好覺。
另一邊,趙湘的轎子里,此刻趙湘坐在里面,也是一連的癡傻,一段時間的錦衣玉食下來,她和最早那副黑黑的模樣徹底告別,也是養出了幾分大小姐的氣質,但也只有幾分,并不多。
苦日子過慣了,如今驟然富貴,哪怕時間已有兩年多了,但她依然沒能徹底的習慣。
甚至知道現在,有時候午夜夢回,撫摸著身上覆蓋著的金貴的被褥,她都會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做夢。
只待夢醒了,自己依然是鐵匠鋪里的那個黑丫頭,對自己最好的哥哥從了軍,自己生怕突然有一天,外面傳來噩耗,說自己的哥哥戰死了。
而此刻,她坐在轎子里,感受著那微微的顛簸,那種做夢一樣的感覺,又浮現了出來。
郡主,自己真的就要是郡主了么?!
不只是服侍趙生的下人們在偷偷的議論,服侍她的下人,也是如此。
一般的主家,自然沒有偷聽下人談話的心思,但他們父女出生卑微,卻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總會多留上一分心眼觀察。
趙瀟聽到,很多下人都在說,自己的哥哥,要不了多久,就能成為皇帝了,坐擁四海,而自己到時候就是長公主,而他們這些下人,也能跟著自己,一步登天。
而那,可是皇帝!
她其實依然清楚的記得,那時候自己還很小,一家人在逃荒,母親把最后的口糧,給了自己和趙成吃了,這才讓他們兩個活了下來,而自己卻餓死了。
趙成和趙生,都以為她當時很小,不記得事情,其實她是記得的。
心中想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小塊粗布,布里包著一塊白色的土,這是觀音土,她記得最艱難的時候,母親吃的就是這些,當時她不懂事,拿了一小塊來玩,當做寶貝,并藏在了口袋里。
皇帝的母親竟然能是餓死的,想著想著,她的眼眶,不禁有些紅了。
而也就在這時,轎子卻是突然停下來了。
緊接著,轎子的門簾也被掀開了,趙湘定睛一看,竟然是趙成。
趙成進入穿著華服,帶著冠冕,舉手投足之間,卻是展現出了一種巍然的氣度,越發的不似凡俗。
“我們一同上去!”
趙成說,并伸出了手,將趙湘拉上了自己的鑾駕。
“當初大蒼無道,盛世時苛捐雜稅,遭遇天災,卻又無力賑災,以至于大災年,人相食,母親也是餓死在了那一場天災里。”
“此乃深仇大恨,無法化解的那種。”
“兄長我當時雖未曾生出報仇的心思,但仇恨的種子,卻已經埋下了。”
“如今,我舉大事,一為復仇,二也是為了不讓當年的舊事重演。”
鑾駕上,趙成不疾不徐的說道,溫和的聲音,讓趙湘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蒼天無道,那便革之,敢教日月換新天,此乃天理循環,天之正道。”
“咱們的江山,取之有道,一寸山河一寸血,并非是憑空來的,你的殊榮,也是天經地義,就不要再因此事,做太多想了。”
“至于母親,我若開國,將會追封四代先祖,母親也在其中,倒時位格一定,縱使已經魂飛魄散,也能在道國之中,重聚魂靈,日后自有相見之日。”
趙湘聽著趙成的聲音,下意識的轉頭,卻是只看到了趙成的側臉,恍惚之中,眼前這好似美玉一樣的年輕人,卻是和曾經的那個黑瘦少年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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