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明天的游街去不去？！”
回家的路上，一個工友快步走到馮石的身邊，大聲說道。
“去！當然得去，正好這次沒有輪到我調休。”
馮石聽到這話，嚷嚷的聲音也是很大。
所謂游街，自然不是閑逛，而是響應新國的號召，工人、學生、農民……，一切的一切團結起來，將新國的發展方向喊出來，以此喚醒那些麻木不仁的人心。
新國到底是剛誕生不久，一些深入人心的，舊的，腐朽的東西，雖然表面被除去了，但在許多人的內心深處，有些東西，卻是依然根深蒂固。
為了摧毀這種腐朽的殘余，這才有了游街之事。
這個事情，剛開始的時候，新國上下，眾人的熱情并不高。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夜校的開辦，道官夜以繼日的講學，外加生活的確是一天一天在變好，改變是看得到的，這種情況下，許多人心中的火也逐漸被點燃，再加上習慣的力量。
是以，這一個事情，從開始的星星之火，很短的時間內，就匯成了燎原之勢。
不僅僅如此，因為這一項活動，工人的工作熱情，學生的學習熱情，農民的勞作熱情，也被點燃了。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為這樣的活動，給了他們一種，濃烈的參與到了國家的建設和改變之中的感覺，讓他們深切的認識到，自己就是這個國家的一份子，而不是可有可無的一根草，是草民。
馮石的家，就在廠里，廠里統一分配的，雖然大家都叫他老馮，但實際上，老馮并不老，只有二十出頭，只是面相比較老成，一眼看去，就跟三十多歲四十歲差不多，是以大家才都這么叫他。
因為還未娶妻，所以他只分了二十平的房子，但一個人住，這個面積，已經很寬敞了。
畢竟吃喝都在食堂，至于茅房，是集體的公共茅房，房子只做居住之用，自然不顯擁擠。
而回到家里的時候，天還沒有黑，于是他借著天光，拿出一疊用麻線扎著的紙，開始努力記憶上面的文字。
在上夜校的時候，他學的也是刻苦，平日里有閑暇，還加班加點的學習，但因為時間太短，以及年紀有些大了，學的卻是非常吃力，或者說，吃力而痛苦。
經常就是，好不容易把東西記下，結果睡一覺，就都給忘記了，腦袋里，始終空空如也。
當然，這也是他們這些半途開始學習的人，所遭遇的常態了。
不過，他并未放棄，的確，如今當工人已經很好了，但當看了外面世界的報紙，知道那許多地方發生的各種事情，他卻是生出了一種濃烈的，想要出去看看的想法。
而想要做到這種事情，第一步，就是識字。
識字之后，要是生產表現的也好，就能去學習深造，成為技工，技工的路線，分為低、中、高三級，要是到了高級，更是可以參加工程師培訓，學得好，就能成為一個工程師。
要是到了這一步，就不用苦哈哈的在一個廠煉鐵了，而是會朝廷出資，讓其在全國各地，指導生產。
若不然，在這個時代，人是不能隨便出遠門的，哪怕是走親訪友，要是超過地方一百里的范圍，便要地方相關的部門允許批準，且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返回。
天色逐漸昏暗，紙是暗黃色的草紙，很粗糙，更有很多斑斑點點，無疑，這是最劣等的紙，不但不好看，還泛著一股刺鼻的氣味。
但馮石卻很滿足。
也要感謝新國，一連建了數座造紙場，大規模的造紙，只是受限于技術，或者說，為了更打速度的給全國掃盲，是以將紙張的成本，還有生產效率，都壓到了最低。
舊朝的造紙技術，想要造出一批好紙，需要將盡半年的時間。
而在新國，若是造好紙，只需要一個月，這固然和現代造紙只需要幾個小時不能比較，但考慮到這個時代，缺少化學試劑，缺少機器力量，哪怕是新國也還停留在用水力推動機器的境地，三十天，已經是一種魔幻速度了。
至于草紙，因為發酵打漿熬煮不需要那么徹底，過濾也不需要過濾那么多道，又混入了煉鐵時產生的副產物，卻是將時間，壓到了十天。
十天一批紙，而數個大廠，日夜不息，這才在很短的時間，讓一些有心求學的人，也用得起紙張。
對于紙的事情，馮石也是聽夜校的老師說過，更深一些的，卻是不懂了。
至于好紙，目前只是被專用于朝廷的公務，據說后續等廠建多了，產量上來了，好紙也會平民化，但那至少都是幾年后的事情了。
越發昏暗的天光下，馮石一邊在紙上比劃，一邊口中小聲誦念著，加深著記憶。
這些字的結構都很簡單，卻是應天大將軍為了方便掃除盲疾，而創造出來的簡體字，其學習難度，卻是比之前的繁體字，要低上太多了。
而在文字的上面，還有拼音，就是馮石現在已經用不到這些了。
一直到天光黯淡到完全看不見了，馮石才點燃了一盞油燈，這油燈里，燒的是煤炭干餾的時候，提煉出來的煤焦油，也是煉鐵的副產物。
因為就是廠里產的，沒有運輸成本，是以兌換所需要的功績，比外面低一些，也算是一個小小的福利了。
但雖說如此，馮石依然很節省。
煤焦油燃燒，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油煙熏的他眼睛也有點花，但他并不在意。
一直到夜深了，馮石這才沉沉睡去。
待到天明，端著一個盆子在河邊，簡單的洗漱后，還遠遠沒有到游街集合的時間，馮石就已經到了集合點，而他雖然來的很早，但卻有很多人，來的比他更早。
一個個人，此刻都是精神亢奮，但卻都安然的等待著，并沒有任何人有提前開始的想法。
因為這個活動，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報備過的，提前個半刻一刻也就罷了，要是提前的太多了，是要受到規訓的，屬于是無組織無紀律，不但要被批評，還要當眾檢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