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內的一干人,在穿上鯊魚服、鯨魚服后都很興奮,辦起事來都比往日多了幾分干練和殺氣。
在這日之后,朱允熥也恢復了每日早朝的習慣。
左邊鯨魚,右邊鯊魚。
鯨魚充當文官,鯊魚充當武官。
但在實際干活的時候,根本就不分什么文武。
老朱過來看過幾次,見大孫玩得挺開心的,也就不再管這事了。
在他看來,朱允熥搞出來的鯊魚服和鯨魚服,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具罷了。
然而,幾天之后,他聽到一群官員訴苦,這才意識到大孫這只小逆龍,開始朝著他把持的朝堂呲牙了。
文華殿內,朱允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聽著手下的匯報。
“皇太孫,兵部的人把武器拉走了,沒給咱們作坊錢,咱們派人去討要,兵部的人說讓咱們找皇帝陛下要去,他們只管收兵器,發兵器,不管掏錢的事!”
朱允熥聽了后大怒道。
“豈有此理!”
“孤不是跟兵部早就說好了么,孤負責管理作坊,兵部負責掏錢,他們現在竟然敢耍賴?”
“朱值、朱權!”
“王叔在!”
“你倆帶著十個錦衣衛去兵部要錢,要是茹瑺那廝不給,你們就吃在兵部,住在兵部!”
“諾!”
朱值朱權各自帶著十個錦衣衛,大搖大擺走進茹瑺的值房。
茹瑺一開始看到錦衣衛闖進來,還以為自己犯了啥事呢。后來看到兩個穿著鯊魚服的王爺,這才知道這伙人是來要錢的。
只要不是皇帝抓他,那事情就好辦了。
“兩位王爺息怒,不是下官不想給錢,實在是戶部沒給兵部撥銀子呀!”
朱值朱權往茹瑺的桌子上一坐,大咧咧的道。
“沒事!”
“有本事你盡管拖,反正皇太孫發話了,你一天不給錢,我們倆就一天不走。”
“不管你去哪兒,我倆都跟著!”
茹瑺聽到這話,心里滿是不屑。心道老夫晚上回家,你倆還能跟著?
然而,他低估了這倆王爺的耐心。
茹瑺白天在兵部跟兩位王爺耗了一天,晚上下班回家的時候,朱值和朱權還真就跟著回去了。
“茹大人,你一定很歡迎孤去你家做客吧?”
“歡迎歡迎……”
朱值、朱權跟著茹瑺回了家,也不哭也不鬧,茹瑺吃啥他倆跟著吃啥,哪怕茹瑺去后宅歇息,兩人也帶著錦衣衛在門外站崗。
親王站崗,錦衣衛把門。
茹瑺哪受得了這待遇呀,第二天就跑到戶部哭訴,死纏爛打地讓戶部撥了錢,把這對瘟神給送走了。
朱值和朱權經此一役,徹底在京城打響了名頭。凡是有官府跟文華殿這邊的欠賬,兩人就領著錦衣衛上門催討。
一時間,兵部、戶部、工部等部門,幾乎都被兩人折騰過。
就連應天府翻修牢房的錢,都被兩人死纏爛打地給要了回來。
朱允熥對倆人也很大方,直接從文華殿財政部撥款兩萬兩,給兩人修了王府。
雖說只是毛坯房,但比朝廷修的王府強多了,最起碼里邊該有的房子、池沼啥的都修了。
兩人得了甜頭,干起活來更賣力了。
地方官府欠明鋼商會的錢,兩人也全都催討了一遍。
這樣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兩人被文官們集體告到皇帝陛下那兒,兩人被皇帝陛下拉出去打了板子。
兩人挨完板子一如既往地鬧騰,最好老朱都拿這倆貨沒轍了,只是勒令兩人待在宮里,不許出去亂跑。
然而,兩人已經得到甜頭,豈是那么容易收手的?
按照朱值的話說,現在王府有了,但里邊的裝修還沒著落呢。
不趁著就藩之前多賺點錢,以后上哪兒找“提成”這么豐厚的事去!
于是乎,兩人挨完打就熘出宮討債,周而復始,屢教不改。
好在老朱折騰幾次也煩了,任由兩個逆子鬧騰了。
相對于兩個王爺的不安分,其他勛貴之子也抖起來了。
戶部尚書陳宗理之子陳密,在穿了御賜“鯊魚服”后,特意衣錦還鄉得瑟了一圈。
陳宗理對此自然是嗤之以鼻的,他這輩子聽說過麒麟服、飛魚服、斗牛服,就是沒聽說過鯊魚服。
這張著血盆大口,呲著一口大白牙的鯊魚,一看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東西。
然而,沒幾天他就樂不起來了。
陳密這個財政部部長,以他這個戶部尚書之子的名義,走訪了好幾個州府,忽悠他們將押解賦稅的活轉給了郵政部,還讓他們將縣衙內的活動經費,暫存在他們在當地的分行。
孔彥縉在穿上鯊魚服后膽子也大了許多,哪怕面對父親和祖父的訓斥,也覺得背后有人給撐腰了。
涉及到給地方官府的業務往來之時,他們這身鯊魚服更是無往而不利。
這東西在老朱眼里,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東西。可在下邊的官員眼里,那就是皇太孫的親信。
皇太孫是誰,那可是未來大明皇帝!
他們寧愿得罪朝廷六部,也不敢得罪這群穿鯊魚服的年輕人。
沒過多長時間,鯊魚服在京畿地區算是徹底打開了名氣,哪怕一些偏遠的府縣,也聽說了鯊魚服的事情,知道這些人乃皇太孫親軍,輕易不敢招惹他們。
朱允熥趁著這段時間,瘋狂地在各地買地建廠,招募了大量的工人。
與此同時,供銷社也在京畿地區遍地開花,僅第一個月就實現了十萬兩銀子的盈利。
雖說這十萬兩銀子,早就不被朱允熥看在眼里了。
但他創辦供銷社本就沒指望賺錢,不過是方便百姓購物、賣農產品的一個便民服務罷了。
現在可以不虧錢,他就已經非常高興了。
為此,他在文華殿大宴群臣,好好地犒勞了一下他們。
文華殿大學士,署理松江市舶司提舉的陸士原,也給朱允熥帶來一個好消息。
他已經通過自己的關系,招攬了一批海商,使得市舶司的業務漸漸走上正軌。
邁克爾·哈里斯也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給他招攬一批南洋海商,并在松江市舶司注冊。
朱允熥得到這個奏報非常振奮,感覺自己的大航海之夢又邁出了一大步。
不過,他并未被眼前的勝利沖昏頭腦,依然保持著足夠的清醒。
招攬海商只是第一步,接下來的籌備貿易的貨物,打擊其他海商走私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想要完成這一戰略目標,最要緊的就是錢錢錢。
沒有錢就沒法發展海軍,沒有海軍就封鎖不了海岸線,就不能控制猖獗地走私。
同理,想要準備足夠多的貨物,也需要海量的資金支持。
因此,在接到奏報第二天,朱允熥就來到了金陵證券交易所,查閱了一下賬面上的資金。
由于證券交易所開辦時間不久,大明的商賈對此還不是很信任,因此幾個月過去了,銷售的股票并不多,只買了三百多萬兩而已。
如果放在平時,這已然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畢竟,朝廷戶部的庫房,都未必能常年有這么多錢。
然而,朱允熥眼下既要修鐵路,又要開礦建廠,還得訂購海船打造海軍,這點錢就有點杯水車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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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交易所的解奎看到朱允熥臉色不好,心里也是一陣忐忑。
“皇太孫,其實能賣出去三萬份股票,已經算是不錯了。”
“畢竟,咱們才開張不到三個月,很多商賈還對這東西存疑。”
朱允熥聞言無所謂地搖搖頭道。
“你不用解釋,孤知道這東西是怎么回事!”
事實上,朱允熥早就料到股票銷售會遇冷了。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對這東西抱有一定的警惕。如果不是缺錢太狠,他甚至就不會在大明搞出這東西來。
因此,很多刺激股價的事情他都沒做,一直是放任不管的態度。
“現在還沒分過紅吧?”
“是!”
“本來是說年底分紅,現在還不到三個月,萬沒有分紅的道理!”
朱允熥點點頭道。
“分了吧!”
“跟財政部的陳密商量下,結合去年的盈利情況,將分紅分攤到每個月給他們分下去。”
“但也不要分太多,保證每個月的收益在百分之一左右即可。”
“諾!”
朱允熥做完了這個決定就去了馬鞍山,視察馬鞍山鋼鐵廠的籌建情況。
然而,他拋下的石子,卻在京城引起了軒然大波。
福清雜貨鋪的老板王福慶,像往常一樣打開門板開張,本以為進門的第一個顧客,又是巷子最里邊的老光棍田二混。
這貨每天都要打上三兩酒,喝得醉醺醺的才會上碼頭干活。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今天進門的竟然是一個官差打扮的人。
只是這官差的衣服有點特殊,左胸上繡了一只巴掌大的鯉魚,預示著他不是普通的官差。
“敢問對面可是王福慶王掌柜?”
“你是?”
“在下是金陵證券交易所的職員,奉了解大人之命,前來請王掌柜去領取每月的分紅。”
“啥嘞?”
“分紅不是年底一起發嗎,咋還按月發了?”
“我們解大人說了,今年明鋼商會的幾筆應收欠款收了回來,商會里現在閑錢不少,就先給老朋友們分潤點,也讓大家沾沾喜氣!”
王福慶聽到這話,頓時喜笑顏開。
“小哥能不能透露下,這次能分到多少?”
“這個我可不知,不過據說能有一分。”
“一分?”
所謂一分也就是一成的十分之一,也就是朱允熥所說的百分之一。
王福慶一聽能分到這么多,震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一直在職員走出很遠,田二混上門打酒,他才回過神來。
然而,他此時已經沒時間搭理田二混了,招呼伙計一聲,讓伙計招待田二混,他就火急火燎地帶上憑證,跑到證券交易所大廳領分紅去了。
王福慶不是第一個到的,當他趕到之時大廳里已經站滿了人。
他在人群里搜尋一圈,果然看到了兩個老伙計。
“劉能劉掌柜!”
“趙元德趙東家,你們倆腿腳挺快呀,竟然比我還快了幾步!”
兩人聞言哈哈大笑道。
“分錢的好事當然要快點嘍!”
王福慶聞言趕忙問道。
“你倆來得早,知道分錢這事是怎么個章程不?”
“不知!”
“不過據說到點就分,咱們現在排好隊等著就是了!”
“是是,皇太孫財大氣粗,還能在乎咱們這點小錢?”
幾人都是街面上有頭有臉的人,跟其他人商量一下,就調整了排隊的位置,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你們倆說說,為啥皇太孫會提前分紅?”
“我估摸著是皇太孫賺到錢了,想回饋一下咱們這些支持過他的人!”
趙元德聞言搖了搖頭道。
“這事不好說,也可能是皇太孫嫌買的人太少,借此抬一手……”
劉能和王福慶聽到這話,兩人齊齊陷入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王福慶才幽幽開口。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東西就不好說了,咱們拿到分紅還是趕緊將股份賣了吧!”
趙元德再次搖了搖頭道。
“看看情況再說!”
“如果這次給咱們分的銀錢太多,那咱們拿到分紅就是。如果只是正常分紅,那咱們還是繼續留著。”
兩人聽到這話趕忙問道。
“這是何意?”
趙元德笑了笑道。
“你倆動腦子想想,如果皇太孫不顧明鋼商會的經營情況,故意給咱們多分錢,那就證明是想單純地抬一手,然后繼續賣他的股份。”
“如果他給咱們分的少,講究個細水長流,那就證明皇太孫對明鋼商會有信心,想將這個當成百年基業來打理!”
“如果是后者,哪怕分得少點,那這東西也值老錢了。”
“畢竟,朝廷的爵位還說沒就沒呢,這股份可是每年每月都能吃的,比當官的俸祿還穩當!”
兩人聽到趙元德這樣一分析,頓時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雖說他們經營的都是小本生意,賺的也都是辛苦錢。但不證明他們是傻子,對于新生事物,他們有著充分的警惕。
幾人正聊天的時候,證券交易所大廳的鐘聲“鐺鐺”的響了八次。
“先別說了,交易所開始辦公哩!”
王福慶聞言果然不再說話,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前邊的柜臺,看著別人能分到多少銀錢。
很快,排在第一個的人就領到了分紅,然后歡天喜地地走了。
王福慶本想拉過來問問,但一看到是不認識的商人,也就熄了這個念頭。
正當他心里急得如同貓爪撓的時候,大廳柜臺上方掛出一個牌子。
“五月份盈利三十萬兩,每股分紅三百文!”
“六月份盈利五十萬兩,每股分紅五百文!”
“七月份盈利七十萬兩,每股分紅七百文!”
王福慶在心里默默計算一下,自己當初一共買了一百股,三個月下來,每股能分到一千五百文,那就是一百五十兩銀子?
說實話,這個錢并不算多,最起碼比他店里的很多生意利潤都低。
他哪怕用這個錢去進草鞋,回報率也在百分之二十左右。
然而,草鞋這種東西有個市場飽和度跟著,不是他進多少就能賣多少。
因此,哪怕他家里攢了幾萬兩銀子,可用于店鋪周轉的錢也就那么幾千兩而已。
剩下的銀錢只能放在地窖里生銹,還得時不時地拿出來用藥水泡泡。
證券交易所這邊的分紅比例看上去不高,卻是他手里閑錢最好的去處。
畢竟錢生錢總比錢生銹強吧?
其他人也跟王福慶的心思差不多,對于他們這些商賈來說,他們缺的不是錢,缺的是投資的渠道和方向。
現在看到皇太孫肯分紅,而且分紅的比例還挺合理的,一看就是打算細水長流,用心經營好兩家商會,他們還有啥好擔心的?
王福慶懷著激動的心情,領到了自己的一百五十兩分紅,都沒帶回家,轉手就扔到了隔壁的銀行里吃利息。
很多人都跟王福慶的選擇一樣。
銀子這等東西帶回去容易招賊不說,還特容易生銹。一個存放不好,銀子就發黑了。
因此,放在銀行隨用隨取最方便,而且每次取出來的錢都是新的。
金陵證券交易所通過這次分紅,不僅贏得了廣大商賈的信任,順便將銀行的信用度提高到新的臺階。
很多商賈在拿到分紅后,第一時間就是打聽,啥時候還賣新股。
至于賣股份的事情,他們是連想都沒想過。
好不容易有個放閑錢的地方,他們傻了才賣呢。
商賈們不賣,朱允熥倒是趁機賣了一千股。
這一千股放出去,轉眼就被搶光。緊接著,就是有人掛牌收購,一百一十兩一股。
很多商賈看到這個收購價,激動得眼珠子都紅了。
他們三個月前購買的時候,可是按照一百兩一股的價格買的。
然而,現在才過去不到三個月時間,他們手里的股票就漲了一成!
這個掛牌價一出,很多人都是觀望,并沒有第一時間出手。
不過,也有聰明人,看破了皇太孫的奸計。
瓷器店的孫如海孫老板,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感覺有人在故意哄抬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