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好飯了——”
于麗跟著走了出來,嘴里挽留道:“過年這幾天伙食可好。”
“過年那天再來吧,今天還有事。”
李學武打量著院子里的布置,因為已經臨近新年,不少孩子在院里玩耍。
是那些頭疼的家長,很怕上班的時候家里的孩子溜出去學壞。
他們倒是好算計,把孩子往這邊一丟,只要不往地下室去玩槍,其他的設備設施沒什么危險。
就這深宅大院的,保衛時不時的巡邏,他們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安全問題。
有健身器材和運動器材可以消耗精力,有電影院和閱覽室可以消磨時光,有服務員和教練員可以學習知識。
能把俱樂部開發成補習班,這一屆的家長也是沒誰了。
“讓左杰整點炮仗和呲花放在服務部。”
李學武看不得這些孩子失去天真和樂趣,壞笑著給于麗交代道:“跟孩子們說,只要家長允許,就能記賬賣東西。”
“你就損吧——”
于麗嗔怪著瞪了他一眼,笑道:“連小孩子你都不放過!”
“我也是為了他們好!”
李學武振振有詞地說道:“要說不放過,那也是對他們的家長。”
“再說了——”
他努了努嘴,示意了大門口的方向道:“他們的家長也沒放過你們啊!”
“這點零花錢就算是看孩子的服務費了,真拿這當托兒所了咋地。”
“不過有一樣我得提醒你啊——”
李學武認真地踩了踩走過的馬葫蘆蓋道:“絕對不能讓小孩子把炮仗丟進去。”
“這里面如果有沼氣,那威力不亞于引爆一顆手榴彈。”
“不賣不就行了嘛——”
于麗白了他一眼,道:“費那個事干啥,就為了那點零花錢?還是心態不平衡了。”
“都有點,”李學武嘿嘿笑道:“反正我不能看著他們撿便宜,因為我閨女兒子沒撿著這便宜呢——”
“才不信你的鬼話呢!”
于麗送了他到停車場,嘴里安排道:“回頭我找人說叨說叨,看看能不能找幾個老師。”
“不教文化課,教點美術、音樂和武術啥的,閑著也是閑著,服務誰不是服務呢。”
她倒是有一顆善良的心,看著院里的小孩子嘴角都忍不住帶上了笑意。
“會員們都按時繳納會費的,怎么好再坑人家的錢呢。”
“聽我的,孩子們不會感謝你的。”
李學武笑著說道:“學一整個學期了,好不容易放假了,又要圈起來學習。”
“那可不一定,看老師。”
于麗挑了挑下巴說道:“老師教的好,學生就喜歡學,學得好,你不信咱們打賭。”
“算了吧,你是知道我的。”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我這輩子誓與賭毒不共戴天!”
“去你的,又胡說八道。”
于麗早在被窩里聽過他這話了,這會兒嗔著到了車邊上。
“過年你不是要回大院過年嗎?”
“嗯,但當天我得值班。”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今年兄弟姐妹們成家立業,過大年,也過小年。”
“我聽說了,挺好的。”
于麗站在他跟前兒,低著頭理了一下耳邊的頭發,任憑寒風又吹散了鬢角的碎發。
每逢佳節倍思親,說的就是她這樣沒有家的人。
要在俱樂部組織新年宴會,許是內心孤獨,無處宣泄,不得不選擇的一種安全感。
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希望自己有個家,家里有個他,白天么么噠,晚上……
過去的兩年,她都是跟著西院回收站一起過大年,是那些同樣沒有家的人抱團取暖。
一直樂呵到深夜,守歲到困的不行去睡覺。
夜里醒來,看著黑夜,總是給自己立志,要在今年找個家,可過了這個勁就又……
于麗對于常立志這件事早就隨緣了,知道自己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自己。
后半句有自我安慰,也有現實的羈絆。
如果不是對她有著充分的信任,這個位置如何都不會安排她來負責。
衣食無憂,錢財不愁,于麗除了沒有深夜里的溫柔,其他什么都有了。
今年西院依舊過大年,但結了婚的要過小年,算是成家立業后的一種表現和自由。
這讓本就孤獨的他們,心酸和無奈更是雪上加霜。
李文彪帶著老婆孩子又回了鋼城,因為孩子太小,學校又不正經上課。
所以麥慶蘭跟學校里申請了勞動學習,俱樂部這邊給開了一張證明接收函,算是安排。
一等學校那邊正式復課,或者有了分配的通知,她再從鋼城回來。
沈國棟和小燕新婚,今年被李學武勸著決定回自己的小家過新年。
除了侍奉丈母娘以外,他還得收拾供奉親人的案堂,過大年太麻煩了些。
傻柱一家今年也在家里過年,因為要照顧一大爺和一大媽。
聾老太太沒了,一大爺兩口子難掩孤獨和憂傷的神色,傻柱有些不忍。
要讓一大爺兩口子來倒座房過年,那定是不愿意的,所以也是李學武做主讓他們單過。
帕孜勒新年有假,但不回妹夫家過年,而是去丈人家,也就是王亞梅的家里過年。
這是他結婚以后應承丈人家的第一個新年,必須有模有樣,李學武也是仔細交代了。
聞三的媳婦兒費善英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沈國棟要接他們去家里過新年。
李學武這邊也講了,過大年也好,過小年也好,都隨他們,反正又不缺這頓餃子。
費善英卻堅持要帶著兩個孩子在自己家里過新年,就算聞三兒不在家,也得打開門過日子。
從費善英出了月子回到家以后,日子確實是這么過來的。
每天早晨她帶著兩個孩子來回收站這邊上班,晚上吃了晚飯再由沈國棟或者小子們給送回家。
日日如此,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帶倆孩子。
西院里沒結婚,沒有小家的,就只剩下了二爺并幾個小子,以及早就回去津門的二孩兒。
二孩兒也是沒打算回京過年的,倒是放了津門幫忙的兩個小子回京與二爺團聚。
現在叫楊召的二孩兒早就習慣了孤獨的滋味,這些年有李學武照應,他心里有個家呢。
西琳和葛林悄悄地在營城結了婚,連一份請帖都沒有郵寄回來,來的只有喜訊。
最后算下來,二爺要帶著小子們去倉庫區守歲過年,倒座房這邊徹底空了下來。
從一屋子三十多人吃飯過新年,到人群散盡只用了兩年不到,像極了后世進城打工的子女,只陪著父母過一個忙碌而又心酸的新年。
都不回去過年,李學武并非厭惡了這種熱鬧,或者忌憚樹大招風,而是懂得取舍和割舍。
主動割舍這種情誼,是免得過猶不及,往后早晚有分別的一天,太過于傷感了。
兄弟們接連成家立業,各奔東西,再難同聚首,共高歌。
但有句話講的好,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兄弟們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
各有各的家,各有孩子媽,不正是當初兄弟們聚在一起奮斗的目標嘛。
李學武自己也是一樣,帶著老婆孩子回家,與父母團聚,過一個安樂祥和的新年。
在新年那一天與過去告別,與新年擁抱,用溫馨和笑聲開啟新年的篇章。
于麗也有自私的一面,但她知道李學武能做的都已經為她做到了。
父親和弟弟幾次來叫她回家一起過年,可于麗不愿意給家里招惹閑話,堅持在這過年。
至少,她還能在過年的那天得到李學武的一點時間,她已經很滿足了。
“屈臣氏那邊你幫我勤盯著點消息。”
李學武感受到了她情緒的波動,但不忍在這個時候給她擁抱。
因為他知道,只要抱了她,她一定忍不住會流淚,大過年的,徒增煩惱。
“接手的第一年,要在現有的壓力下掌握和整合所有的零售資源,開展五金、電器等新型項目的試水銷售,想來是不容易的。”
“嗯,我知道了——”
于麗用帶著一點鼻音的語調說道:“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沒有我就勤問著點。”
“那個……”
她應了這一句后,抬起頭紅了眼眶,看著他笑問道:“你真的不給她寫封信?”
“沒必要,隔山隔海的。”
李學武灑脫地一笑,道:“她也不需要這些虛頭巴腦的方式,心里知道就好了。”
“怯——說我需要唄!”
于麗撇了撇嘴角,道:“我就是需要,怎么了,這都沒隔山隔海的,我再不能需要,那咱們干脆拜把子得了,我跟你叫大哥行吧!”
“拜把子還是算了吧,”李學武笑著逗了她道:“萬一你哪天需要了,咱倆多尷尬。”
“咦——”于麗咧了咧嘴,道:“叫你這么一說,那不成兄妹亂……真牙磣——”
“所以你最好恪守本心。”
李學武跳上了汽車,對著于麗說道:“過年讓你弟弟來俱樂部玩,多交往一些朋友。”
“算了吧,他那個性子。”
于麗心里暖烘烘的,可嘴上還是否了。
李學武這么說是想給她弟弟機會,能在青年會交到朋友,總比混日子強。
于喆還是李學武安排進的廠呢,在保衛股混了一段時間,又去山上把駕駛課學了。
現在跟保衛組小車隊上班,雖然不如韓建昆這樣的司機舒服,可勝在自由沒人盯著管。
青年匯之于李學武來說,是隨手擺下的布局,但對于于喆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可就是資源了。
只是圈子不同,就算有她這個當姐姐的照顧著,弟弟來了這里也學不到什么,更有可能學壞了。
因為眼界不到,心境就到不了,看見再多也是虛妄,那就真是徒增煩惱了。
她深知自己弟弟沒有那個天賦,更沒有這份隱忍和追求,倒不如現在的日子逍遙呢。
年前她爸來看她的時候說了,過年這幾天在給于喆相看對象,也是手扒拉著挑。
在他們那兒住著的都是工人子女,于喆這樣的條件,可就是手扒拉著挑嘛。
說起來,于喆可是八大員啊。
再加上有她這個姐姐照顧著,于喆的小日子不要太瀟灑。
于喆倒也不是沒想過吃一口天鵝肉,卻是被姐姐給懟了回去,且是動了真火的那種。
自此他倒也長心了,知道俱樂部不是他姐家開的,更不是他姐一個人說了算。
那大學生不是他這樣的人能高攀得起的,他姐的一句話很真實,這里的水太深了。
就只他這幅小身板子,跳進來連一朵水花都濺不起來,吃他個骨頭渣子都不剩。
姐弟兩個因為這件事還鬧了小小的別扭,是她爸于寶東一大耳貼子給于喆上了一課。
這節課叫自知之明。
“武哥,你去哪?”
車剛打著火,跟于麗說了最后一句,周小白便從對面躥了出來。
小兔子似的,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子,也不跟他客氣,說話的工夫已經坐在了副駕駛。
“去哪都跟你不順路。”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她說道:“你有自己的車卻偏偏坐我的車?”
“我那車太招風了,受不了。”
周小白縮了縮肩膀,催促他道:“快點開車吧,你只要是我哥,去哪都順我的路。”
“我是順了你的套路!”
李學武哪里會推了她下車,給于麗招呼了一聲,便拉上車門子開了出去。
周小白顛了顛屁股,回頭打量了一眼指揮車內的布局,撇嘴道:“還沒換車嗎?”
“你不是已經進步了嘛!”
她有些挑剔地說道:“在你們廠,乘用一臺魔都應該夠資格的吧?”
“我什么資格坐魔都啊?”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我現在的職級坐這臺車才將將夠格,還魔都呢,妄想!”
“怯——騙誰呢——”
周小白撇嘴道:“你們企業可比地方富庶多了,啥車不敢坐啊。”
“要叫你這么說,你們李主任可真超標了啊,他坐的是伏爾加吧?”
見李學武不接她話茬,她收回了指向車庫里伏爾加M24轎車的手,自顧自地說道:“就這車,我爸乘用都覺得超標了,更何況他。”
“別鬧,你爸用啥車我能不知道?”
李學武開車出了大門,照著胡同外開去,嘴里調侃道:“李主任做夢都想坐你爸那臺車呢。”
“哼哼——”
周小白鼻孔里哼唧了兩聲,也不知道啥意思,嘴角抿著說道:“這不快了嘛。”
她扭過頭,看著李學武問道:“是說年后晉級吧?他再進一步,可不就夠資格了嘛。”
“誰教給你的這些啊?”
李學武轉頭看了她一眼,問道:“別告訴我是你爸教給你的,我可不信啊。”
“你也是真敢猜,我都不敢想——”
周小白嫌棄吉普車的座椅太硬,底盤也硬,過馬路都覺得顛簸。
她厭厭地說道:“沒跟誰學,見的多了也就懂了,最近凈跑單位部門了,累死我了。”
“成啊,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李學武笑著說道:“你爸媽回來了吧?他們一定很欣喜看到你現在的成長和鍛煉。”
“嗯,昨天晚上還給我批了一頓呢,真欣喜了——”
周小白縮著身子想躺在座椅上不行,又坐直了身子道:“哥,你送我回家吧。”
“嗯——?”李學武倏地一扭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說真的?”
“不然呢?”周小白坦然地看了他,有氣無力地說道:“昨兒晚上我們家周領導和方政委就我的夜不歸宿和花錢大手大腳等生活作風問題做出了嚴肅的批評。”
“要求我必須趕在天黑前進家門,否則就要執行家法,打皮帶抽我。”
“呵呵,到時候記得告訴我。”
李學武笑呵呵地說道:“這么難見的場面,我都想帶著人去圍觀了。”
在周小白不滿的嬌嗔聲中,李學武強調道:“我帶著相機給你拍照留念。”
“我不要——”
周小白拍了他一下,見車已經往北拐,心里熨帖著,又重新乖巧了起來。
她怕李學武在意,又怕李學武不在意,很是矛盾的心理。
現在看著李學武沒在意她的在意,又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難道他就不怕撞見自己爸媽?
哪怕是撞見鄰居也不好啊,他是怎么想的,真不怕那些人嚼舌根子?
說起來,她從父母的嘴里也聽到了一些關于李學武的消息。
不是關于她的,也不是關于兩人現在的事業,以及津門那些合作的。
是顧家的姑爺,二十二歲提了正處的事,還是掌握了一家即將集團化企業的重要資源。
她親耳聽到母親同來拜訪的朋友提及了李學武的名字,頗感新奇和失落。
怎么說呢,新郎結婚了,新娘不是我?
咬著嘴唇躲在屋里聽了許久,都是嘖舌羨慕,她心里也莫名的與有榮焉,面紅耳赤。
明明知道夸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的愛人,可就是有一種幸福和認同感。
年輕的正處不罕見,罕見的是在這場風浪中頂峰冒雨搏殺和博弈中穩步前進的趨勢。
這種環境下都能勝任和進步,那還有什么風雨能阻礙他前進的腳步。
她媽媽說,顧家為了成全兒女,甚至甘愿年紀輕輕就退了二線。
顧海濤啊,真是有文化、有能力的代表人物,不然也去不了朝、當不了學院的副院長。
能文能武,一身的本事。
有人道是惋惜和遺憾,但在當父母的看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驕傲和欣慰呢。
后繼有人,可堪大用,足以慰藉先人啊。
顧海濤兩兒一女,教育的極好,工作也是極為出色,無論是娶的媳婦還是選的女婿都是一等一的優秀和出眾。
甚至到了遮蓋上一輩鋒芒的地步,多少人恨不得自己的子女也如此有成就才好,別說退居二線了,就是提前退休也心甘情愿啊。
也不是沒有人私下里嘀咕,顧海濤啥閨女啊,也配找這種龍鳳之姿的姑爺?
了解的倒是要說句公道話,顧海濤沒看姑爺的家庭背景,姑爺也沒看閨女的家庭背景。
就這么一句話,成了兩人的天作之合。
周小白遲遲不敢跟李學武表白,就是聽了這些傳言,內心感受到這種壓力。
她可沒有自信能比李學武那位的優秀,更沒有自信挑戰野戰醫院急救帳篷里的緣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或許是想著再跟李學武混一段時間,長大了就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也許她父母也是這么想的。
在這種心態之下,就連對李學武的稱呼都變了,變得更親近了。
以前會叫武哥,現在省卻了,簡單叫哥。
“干什么?這么不識逗?”
李學武聽好一會兒她都沒說話,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小鵪鶉似的縮著脖子,便逗她問道:“還是到我車上思考人生來了?”
“哼,我的人生不需要思考。”
周小白哼唧了一聲,扭臉看向了車窗外,吉普車車架高,倒是看的比轎車視野寬闊。
“最近有點累了,想睡覺。”
“那就借著過年好好休息。”
李學武勸了她道:“工作哪里忙的完,錢也是賺不完的,得學會享受人生啊。”
“我跟誰學?你教我啊?”
周小白翻了個白眼,道:“你都不帶我玩,就是那些蒼蠅似的跟屁蟲攪和我……”
“哎,怎么能這么說話呢。”
李學武好笑地點了她道:“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嘛,人家現在正追著你,還不滿意?”
“那是以前——”
周小白聽他提起這個,躥著坐直了身子,看著他的側臉強調道:“現在是現在!”
“現在我比較喜歡你這一款的,再回頭看看他們,只覺得幼稚和可笑。”
她撇了撇嘴角,抱著胳膊說道:“你知道他們有多幼稚嗎?”
“竟然為了追求我,比賽似地送禮物!”
聽她的語氣里是有一點炫耀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不耐煩和真的嫌棄。
“鐘悅民要送我摩托車,我沒要,不知怎么的叫張海洋知道了,非要送我球拍球鞋。”
“等會——”
李學武聽到這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送我的那雙球鞋是他給你買的?”
“給我買的你能穿的下?”
周小白瞥了他一眼,差點說出你傻啊!
“是他送了我以后,我穿著覺得時髦舒服,這才請他幫忙代買一雙送給你的。”
“只不過我給了他錢,他死活不要,我又找不著能買到這樣球鞋的第二個渠道了。”
她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能有什么辦法,就買了等價的禮物回贈給他。”
“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差錢——”
“嗯嗯,我知道——”
李學武笑了出來,這姑娘跟自己這吹不差錢呢,總覺得有點想笑。
周小白卻是沒在意他的笑聲,吃他的、穿他的、花他的、用他的,自己已經明確表態無以為報,以身相許,是他自己不愿意的。
“這件事不知道怎么傳的,到后來成了我拒絕了鐘悅民的禮物,而同張海洋互換禮物。”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苦惱道:“現在鐘悅民跟瘋了似的,追著我送球鞋、送球拍、送網球裝備,我真是……想罵人了……”
“這就是幸福的煩惱吧!”
李學武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嘿嘿笑著問道:“張海洋就沒察覺?你讓他代買我的鞋號,他總該知道女生沒這么大的腳吧?”
“我懷疑他是誤會了——”
周小白撅了撅嘴唇,一副懷疑的表情搖了搖頭,說道:“他或許覺得我買來是送給我爸的,我都說的那么明顯了,他真是——”
“呵呵呵——”
李學武聽見她這么說,笑的更大聲了。
興許是聽出了這笑聲的不對,周小白氣惱又好笑地捶了他一拳,嗔道:“我叫你爸,你敢答應嗎?”
“不敢——”李學武很是沒膽量,干脆地拒絕道:“我還想多活幾天呢。”
“哼——”
周小白挖坑沒得逞,驕哼一聲道:“你敢答應,我就敢當著我爸的面叫你干爸。”
“千萬別,咱們還是論把兄弟吧。”
李學武瞅了一眼街道兩邊的大院,找準了方向往前開。
“要是叫你爸知道你給他找了個干兄弟,我就成了干尸兄弟了。”
“咯咯咯——”
周小白覺得好笑,頓時咯咯咯了起來。
好一會兒,她才整理了表情,說道:“哎,還是跟你在一起有趣的多。”
“那兩個奇葩攪和的我啊,連俱樂部都是偷著去,”她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這倆人見面也不說話了,互相躲著防著的。”
“我呢?得躲著他們倆,防著他們倆!”
“哈哈哈——”
李學武很坦然地送了周小白到她家門口,甚至還下車給她帶了禮物。
后備廂里存著的一些土特產,算是年節里有突然登門的拜訪不空手。
這里也要提醒諸位一句,面上混的,或者日常客戶走動比較多的,最好在后備廂里備一些拿得出手的禮物。
煙酒茶糖,大小貴賤無所謂,就是有個紅色的包裝盒都覺得是份心意,讓人舒坦。
大過年的,兜里別少了紅包,塞個十塊、五塊的都行,送出去不心疼,沾個喜慶。
別說這紅包小,臨時送的,誰嫌棄誰沒品,活該他一輩子較這五塊十塊的真兒,一輩子也沒不帶有發財的命和心。
周小白也說不上來遺憾還是怎么地,車都開進大院,開進小院了,可她爹媽不在家。
對于李學武的這份坦然和心意,她只能客氣著請他屋里坐一會兒,萬一爹媽回來了呢。
對于她的這份害自己之心不死,李學武也笑著彈了她一個腦瓜崩給婉拒了。
不怕見她爸媽,是怕見了她爸媽,她爸媽要尷尬,不知道說什么話。
難道要周震南說感謝過去的一年你用幾千塊養肥了我的寶貝閨女?
什么話這叫,還是不見的好。
給周小白拿了一盒干果,一盒干貨,還有一套新刊印的《屠龍技》讓她春節多多學習。
為了湊足雙份禮,他還找了一本自己的書頂數,算是四件禮,大年下的說著很好聽。
周小白胳膊下面夾著書,兩手拎著紅色的紙質包裝盒,嘴都要嘟起來拴頭驢了。
送這些禮物是什么意思呀!
說我腦子里都是水,干一干唄,再學習學習,充實空空如也的大腦嗎?
還是說我干多少都是輸啊!
李學武可真沒有那么多的心思,挑這幾樣禮物完全是怕她帶回家里被她爹媽誤會了。
后備廂里就那么幾樣東西,總不能送魚送肉的吧,那不真成了上門女婿了嘛。
干貨,干巴巴的沒貨。
李學武暫時沒有吃了這個小白的心思,他又不是走地炮,逮著一個相中一個。
相中一個不是目的,過程也不是目的,目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開著汽車從院里出來,很明顯地觀察到了與往年的區別。
李學武眼睛很夠用,而且思維敏捷,最能發現常人不注意的地方。
這也是他能在工安部里掛著一個刑偵專家名頭的原因。
當然了,這名頭不怎么值錢,真就只是一個名頭而已。
有的時候有用,有的時候沒用。
李學武只一走一過便發現了今年過年,以前是小崽子,現在是老乒的群體有錢了。
別問為啥老兵變老乒,現在還堅持著大學習和理想事業的,多半是瘸了一條腿的。
這里說的有現實情況,也有心理上的情況,閱讀理解就好,不用過分解讀。
你要說他們人人都有一臺二八大杠,四處瀟灑和逍遙去,這不準確。
其實大院里也有生活困難的,家里孩子多的,父母掙錢少的,老的有病有困難的。
或者是老家有窮親戚的,這個最要命了。
后世不理解,為啥城里上班的干部要給老家的哥兄弟寄錢養活他們。
這里面的情況復雜太多,幾千年的人情世故,哪里是一兩句話能掰扯清楚的。
反正就李學武知道的,這個圈子里能擁有一臺自行車的,不占大多數。
這里還得說自行車無論是爹媽的,還是他自己的,能拿得出手的全算上也不多見。
影視劇里啥樣的都能騎一二八大杠,那可能是后期了,或者為了追求節目效果。
但真實的,自行車不好買且不便宜。
在這種情況下,李學武從大院里一進一出的工夫,竟然看見了三臺彗星摩托車。
就說是新年期間,就說是小崽子們院里炫耀,但說實際的,這份保有量屬實不低了。
有的老乒連自行車都沒混上了,一些人已經騎上摩托車了,你就說今年的老乒圈子變化大不大。
跟俱樂部那會兒,趙老四給他介紹,今年對于老乒圈子來說,可是個肥年。
掙的多的請客,掙的少的,或者沒掙著錢的跟著捧場混吃喝。
老莫都不過癮了,真掙著錢的那些家伙頓頓都去吃烤肉,真是年輕往海了造啊。
有人編了套順口溜:
有車有錢,瀟灑過年。
新衣新鞋,去當姑爺。
這些小崽子們兜里有點錢可勁兒地造,一個個的全是新裝備,出去都晃人眼。
有這份資源的獨屬老乒圈子,你就說頑主那一圈的人受得了受不了。
有頑主立事的,能來歪錢,這年過的也帶勁,美著呢。
不立事的,又舍不得辛苦和京城的瀟灑,不愿意跟著前輩們出海奔前程,那就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怎么個豐衣足食法呢?
搶唄,瞅準了誰穿著新衣新鞋呢,上去就扒就搶,搶來了就是你的了。
老乒們好面子,就算是被當街扒光腚了也不會報案的,只會憋著勁找回場子。
所以年節下的,胡同子里,或者就是大馬路上也不平靜,時不時的便有小玩鬧們一哄而過,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我們那科室可好玩——”
李學才倒騎著椅子,趴在椅背上給二哥幾人介紹道:“新來的張大夫以前是給人修鞋的,現在招到醫院里來給人拔牙,哈哈哈!”
他自顧自地樂呵道:“你還別說,論用鉗子的勁兒啊,老大夫都不如他的手勁好——”
“醫生資源流失的這么大?”
李學武見父親沒有笑,還微微皺著眉頭,便主動問道:“中醫院的情況嚴重嗎?”
“嗯,不太方便了——”
李順說的很含糊,倒不是瞞著兒子,只是他性格使然,不會輕易說閑話、說全話。
李學才養氣的工夫沒有父親到家,這會兒聽見二哥主動問起,更是坐不住了。
他挑著眉毛主動介紹道:“各科室的情況都差不多,十個有九個都下鄉去了。”
“全院能找出做手術的大夫不足一個巴掌數,這還是在我們醫院呢。”
“這么嚴重?”
李學武的眉頭也是皺了起來,對比紅星廠的醫療條件,地方的醫療問題太矛盾了。
紅星廠現在真敢說飽和式醫療了,就連工程隊都有駐地急救醫生,這配置誰敢說有。
這還得得力于李學武下手狠,下手早,谷維潔真信了他的話,狠狠地撈了一把。
當時擔心出問題的,或者自查自糾,知道自己出身和經歷扛不住的,面對紅星廠的橄欖枝紛紛主動報了名。
那個時候管理比現在還要混亂,谷維潔叫人事處拿著工作關系調動函一調一個準。
管理人事的都不是原來的干部,而是一些小年輕,恨不得把全院的老同志都給踢出去,好給自己騰地方。
要不韋再可怎么說去教育和醫療管理局要感謝李學武,感謝谷維潔呢。
他去這個部門純粹是撿便宜的,李學武布的這個局是給卜清芳的,可惜老李下手快了。
卜清芳有些遺憾,可也沒說什么。
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誰讓她期期艾艾,猶豫不決來著。
以前覺得能搏一搏大部室,現在大部室上不去了,奔分公司一級的差了點事。
因為下手狠的那些人根本不展望大部室,一直在朝著分公司而努力。
所以現在卜清芳尷尬了,女同志差一步可就差太多了。
就算她有年齡和性別上的優勢,可奈何沒有合適的位置啊,能怎么著。
爺幾個湊一塊堆兒了,年前這會兒消停兒,算是一年到頭能說能嘮的這么一回。
李學才講了中醫院里的情況,又說了趙副院長的困境,最后感慨還是早上山那些人撿著了。
可不就是撿著了嘛,掛著支援鍛煉的名頭,早去兩年,沒受苦沒遭罪,等風頭過去了,還不是他們先回醫院里。
這里還得數父親李順撿的便宜大,不知不覺的,已經混成了中醫院在紅星村項目的負責人了。
主要是人才流失的太嚴重,就是李順這樣與世無爭的都要披掛上陣,你就說吧——
李學才說完了苦悶,再想說笑話已經索然無味,自己也覺得心里不舒服。
他不說了,輪到大哥說起了一監所的電子廠,以及紅星聯合學校職業技術學院即將開設電子工程系的事情。
這方面父親李順不是很懂,只在一邊捧著茶杯聽著。
李學武和李學才是懂的,尤其是李學武,對這方面有著絕對的“前瞻性”。
職業技術學院開設電子工程系,還是李學武建議和籌劃的呢。
景榮也是下了很大的工夫,從華清和燕京請了不少的專業大拿來籌備課程。
紅星聯合學校搞電子工程系是有基礎的,因為廠里有電子電器工廠,更有相關的科研所。
電子工程系有三個專業,半導體器件、計算機和無線電。
知道為啥能在這個時候趕著進度地追開了一個系嗎?
不僅僅是電子廠需要這方面的人才啊,飛機制造、汽車工業和無人機的研發都需要。
李學武想搞無人機的心思絕對不是頭腦一熱,花費了那么多的精力,籠絡了這么些個專業的人才,不惜重金購置了電腦和各種設備。
在這個時期,這個時代,其實國內是有很多領域是具備追趕潛能和機遇的。
這個時代一直到兩千年,因為資金砍下去的項目不計其數,這里可不止是濫竽充數的。
李學武很想勸大哥從事這方面的研究,他有這方面的科研基礎,真要是混成了大拿。
這么說吧,十年內掌握了無人機的核心技術,那么他就是國際上相關領域的大拿。
嗯,三十多歲的大拿,怕不怕。
李學武這輩子還有機會出國,他要混成了大拿,那是一輩子都別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