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自從學會了側寫以后,就經常性的會看到一些,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東西。
那是根據蛛絲馬跡描繪出的人格畫像,大致上只需要觀察片刻,就可以分析出對方的職業,心理狀態以及健康情況,只不過因為他車禍過后,多了一種靈視般的效果。
倘若要得到更完整的人格畫像,就需要更細致的觀察。
唯一一次的深度側寫,就是針對今天得到的那個神秘的麒麟面具。
結果卻陰差陽錯的,導致他以麒麟尊者的身份,進入了那個古代的陵墓里。
本以為事情就會這樣告一段落,但鏡子里出現的那尊黑麒麟,著實把他驚到了。
“見鬼。”
顧見臨失聲呢喃:“我變成麒麟了?”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確認沒有出現異變,才放下心來。
冷靜下來以后,他思考了一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為他的側寫已經養成習慣了,看到任何人都會下意識去分析。
而他剛才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以后,下意識的也使用了側寫。
然而側寫出的結果,竟然是一尊麒麟!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之所以會穿越到那個古墓里,然后被當成一個死而復生的古神,全部都是因為他戴上了麒麟面具,或許還跟側寫有關系。
目前來看,那個帖子所記錄的都是真實的,只是拿游戲做了一個比喻。
比如以老者為首的五個人,類似于以玩家的身份,進入了這個游戲副本。
顧見臨則不同。
雖然他也進入了這個游戲副本里,但是他的身份并不是玩家,而是繼承了另一個人的賬號。
不,不是人,而是神。
依舊用游戲比喻,正常人進入服務器,會按照流程創建賬號,然后在地圖上升級打怪做任務。
顧見臨進入游戲,則成為了一個背景故事里的NPC,或者幕后Boss!
但他還能再回到現實世界。
也就是說,他同樣有玩家權限,可以自由登入或登出。
按照那個帖子里的傳說,麒麟尊者被燭龍尊者所鎮殺,封印在古代的陵墓里。
這么想來,顧見臨最后看到的那些漆黑的龍骨就有解釋了,那就是燭龍尊者的禁錮。
如果不是因為時間過去了太久,燭龍尊者的留下的力量也已經衰弱了,恐怕當他生出想要掙脫束縛這個念頭的一瞬間,就直接被那股恐怖的力量給震死了。
麒麟面具或許沒有消失,而是跟自己完成了某種程度上的融合。
至于真正的麒麟尊者,卻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因為那個麒麟面具,我對面具進行了深度側寫,然后就看到了一尊麒麟,那尊麒麟朝我撞過來,于是我穿越到了麒麟仙宮里。與此同時,我從本該屬于麒麟尊者的棺槨里醒過來,然后被一群墮落者當成了麒麟尊者。”
“重點是,燭龍尊者用來囚禁麒麟尊者的封印,似乎也轉嫁到了我的身上。”
“因此并不是那五個墮落者愚蠢,錯把一個人類當成了古神,而是我真的從某種意義上,取代了麒麟尊者,成為了一個被鎮殺了兩千年,剛剛蘇醒的古神。”
“目前,我已經跟麒麟,產生了某種聯系……不,或許我已經變成麒麟了。”
顧見臨凝視著鏡子里的那尊黑麒麟,祂的表情和神態跟自己如出一轍。
這一刻,他倒是沒有那么害怕了,因為這就是他自己的倒影。
那個神秘的麒麟面具,似乎并不是消失了。
而是以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改變了他。
“先回家吧。”
顧見臨自從在古墓里使用了那個音節以后,身體就變得虛弱至極,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
他勉強拎起行李箱出門,把門鎖上,轉身下樓。
這個老小區位于市北九和路,距離市南的新家大概有半個小時的車程。
媽媽的新家是一廳三室,跟新任丈夫一起買的,北歐的簡約裝修風格,底調是白色的,家具都很精致,泛著淡淡的花香。
這房子原本是媽媽和蘇叔叔住一間,姐妹花各住一間。
因為顧見臨搬過來了,所以姐妹兩個就干脆又住回到一起。
反正姐姐已經工作了,基本不回家,也不會覺得擠。
顧見臨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餓到快要昏厥過去了,以前他為了爸爸的事情奔走于各大警署,也經常性的一整天都不吃飯,卻從未感到如此饑餓。
好在微波爐里真的有一份蛋炒飯,還有一塊牛排,一杯牛奶。
謝天謝地,有個會做飯的妹妹真好。
顧見臨甚至都顧不得加熱,直接端到客廳里,狼吞虎咽。
直到攝入了一些能量以后,他才覺得略微舒服了一些,也恢復了冷靜思考的能力。
“已知的結論是,在普通人接觸不到的層面里,真的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屬于古神和升華者們的世界,那么很多無法用常理解釋到的現象,都未必是假的。”
顧見臨沉思片刻,輕聲說道:“而我接觸到這個真實世界的契機,都是因為爸爸。無論是他去調查的案子,還是那場車禍,亦或是那個神秘的面具。”
重點在于,他接觸到了完全超脫于過去認知之外的東西。
這代表,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包括四個月前,他昏迷時隱隱約約看到的那個人影。
爸爸的死,絕對不是一場簡單的車禍。
既然這個世界上有燭龍也有麒麟,那憑什么就不能有鬼車!
顧見臨忽然捂住了臉,壓低聲音笑了起來,自從父母離婚以后他就有點自閉,這么多年來很少發出過笑聲,但這次他真的忍不住了。
笑著笑著,眼睛就有點濕潤了,鼻腔里涌出一股子酸楚。
他沒瘋,他腦子沒病,他沒有得創后應激障礙癥。
他是對的。
“老顧多半就是個升華者,所以他這么多年來東奔西走,到底是在做什么?或許可以沿著這條線索繼續查下去,前提是我也要成為升華者才行。”顧見臨沉思了很久,在手機上搜索。
升華者。
無詞條。
麒麟仙宮。
無詞條。
麒麟尊者。
還是無詞條。
“看來那個帖子的出現,只是一個意外。”
顧見臨輕聲呢喃:“看來有關這個神秘的文明始終隱藏在人類社會的暗處,尋常人是接觸不到的,那么這個帖子是怎么出現的,偏偏時機就是我拿到麒麟面具的時候。”
·
·
顧見臨把最后一塊牛排塞進嘴里。
攝入了能量,總算是舒服了一些。
他起身收拾餐桌,打算待會兒先睡一覺。
這時,門外響起鑰匙轉動的聲音,門被推開。
“我回來了。”
依舊是少女冷淡的聲線,冰塊般通透清脆。
門口站著一個窈窕嬌小的女孩,戴著黑色的遮陽帽,綠底白字的寬松休閑衫,搭配超短的牛仔熱褲,一雙白皙細致的美腿格外晃眼,踩著白色的運動鞋。
一頭短發染成淺青色,襯托著冰雪般精致的瓜子臉,垂落到下巴。
乍一看是就是那種被養得很好的小姑娘,可惜年紀輕輕就有了一座飛機場。
蘇有珠,今年十七歲,同樣就讀于峰城二中,喜歡動漫以及攝影。
顧見臨名義上的妹妹,一個不折不扣的問題少女。
“回來了?”
顧見臨收拾著餐具,微微頷首:“早飯很好吃,謝謝。”
他沒問對方去了哪。
反正除了漫展或者逛街之外,這姑娘在外面也沒什么別的娛樂。
畢竟不是親兄妹,沒必要問那么多。
當然,要是這姑娘也不會對他刨根問底就好了。
“嗯。”
蘇有珠摘掉遮陽帽,甩了甩淺青色的短發,熟練地換鞋進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斜了他一眼,蹙眉道:“我做的早飯你怎么現在才吃?剛回家?”
雖然只是相處了幾個月,但兄妹倆早已經熟悉了對方的長短深淺。
顧見臨是那種生活極其規律,做事極有條例的人,而且還有潔癖。
客廳里,行李箱攤在地上,衣服隨便掛在椅子上,頭發還被雨水淋濕。
如果他早就回家了,肯定會先洗個澡,然后把東西都收拾好。
顧見臨自然而然是不會說實話的,敷衍道:“去我爸的房子里收拾點東西。”
“收拾東西要那么久?不會又去警署了吧?”
蘇有珠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狐疑地盯著少年:“你這樣下去什么時候能把身體養好?媽媽要是知道了,有你好受的。她可是讓我隨時盯著你。”
顧見臨一時語塞。
本來如果是自己住,根本就不用跟人解釋那么多。
但現在被媽媽帶過來,情況就不一樣了。
顧見臨雖然很久沒跟媽媽一起生活過了,但童年的陰影卻殘留至今。
有珠說得對。
那女人具備一切中年婦女的蠻不講理和霸道,看起來倒是很溫柔很好說話,但真要干你的時候,還是能擼起袖子拿起搟面杖,朝著你的屁股就招呼。
哪還管伱三七二十一。
“沒事,畢竟有你幫我掩護。”
顧見臨平靜說道:“媽媽不會知道的。”
蘇有珠面無表情,冷冷說道:“說的輕巧,你知不知道跟媽媽對線有多難?每次幫你應付她,我回去都會嚇出一身冷汗。”
有時候,顧見臨也佩服媽媽的本事。
蘇家的姐妹兩個,各個看起來都是那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結果媽媽身為一個后媽,僅僅用了幾年的時間就已經把她們倆徹底征服。
如今這姐妹兩個對這個后媽的態度,簡直比親媽還要親。
顧見臨隨口道:“媽媽還會跟你對線,但如果換成你爸,你會被直接爆殺。”
蘇有珠陷入了沉默。
這是因為顧見臨精準戳破了她的心事。
兄妹二人四個月前住在一起,但其實更早的時候就認識了,畢竟在同一個高中就讀,之前是還是鄰班。
最近基本都是上大課,都被分到一個班了。
蘇有珠沉迷于動漫和攝影,每次出的cos照基本都如同真人手辦,在網絡上小有名氣。
但在學習成績上就慘不忍睹了,常年年紀墊底,時不時就會被叫一次家長。
去年考試的時候據說連考場都沒找著,狗聽了都搖頭。
當這兄妹倆在醫院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都是非常的驚愕。
顧見臨當初以為,這種問題少女大概會很排斥自己這個拖油瓶。
畢竟誰都不喜歡自己的家里莫名住進來一個陌生人。
然而,當時從有珠身上側寫出的情緒,卻是狂喜!
對,狂喜。
冷淡嬌俏的外表下,隱藏著波濤洶涌的……狂喜。
顧見臨最初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后來相處的時候,這姑娘對他出乎意料的好,每天給他準備三餐,給他端茶倒水喂藥,時不時還會來醫院里陪他。
顧見臨有時候都覺得是爸爸遺傳給自己的那張臉發揮了作用。
直到有一天,這姑娘穿著睡衣潛入他房間偷他作業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原來如此!
“你也不希望媽媽知道你不好好養病,天天跑去警署吧?”
“你也不希望你爸爸知道,你每天都在抄我作業,考試還要我幫忙吧?”
于是兩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明明是兩個都不太愛說話的人,關系卻莫名其妙的好起來,畢竟只有合作才能雙贏。
顧見臨不會被媽媽拾掇。
蘇有珠也不會被她爸爸爆殺。
再加上,兩個人長得都很好看,沒什么互看不順眼的理由。
“嗯……我不會跟媽媽說的。”
蘇有珠清了清嗓子,板著臉說道:“你這幾天去哪里,我也當不知道。”
顧見臨滿意點頭:“清明節作業我都寫完了,放在行李箱里。”
“好的。”
蘇有珠也很滿意,只見她拿起一袋子外賣,放在桌子上,面無表情說道:“買了你喜歡吃的可樂雞翅和土豆燉牛腩,早知道你現在才吃早飯,就不給你捎外賣了。”
顧見臨聞著外賣袋子里的香氣,肚子卻再次咕咕叫起來。
餐盤里倒映出的黑麒麟,也是饑渴難耐。
他沒有拒絕妹妹的好意,忙說:“不,來得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