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色的燈光，照亮了貼滿符咒的金屬門，紅外線掃描儀在自上而下掃過。
顧見臨走過拐角，看著這扇大門，用唇語說道：“AIE567號，就是這個倉庫，旁邊還有兩個保鏢看守，實力應該不算強，我去把他給秒掉。”
“你就不能用不存之鎖的結界，讓他們忽略我們么？”
唐綾比劃道。
顧見臨搖了搖頭：“想什么呢？不存之鎖的作用是抹去你的超凡特征，以及消除真人的存在感。如果走在街上，他們不會注意到我們，因為人很多。但在這里，就需要我們躡手躡腳，避開他們的感知。”
“我們發出的聲音，制造出的動靜，會被他們主觀忽略。只有最大限度的解放，才能制造出一個讓別人看不見我們的界域。”
他解釋道：“但界域內的人，一樣能看到彼此。”
說這句話的時候，影子已經帶著他的不存之鎖消失無蹤。
虛化。
空間跳躍！
只是一瞬間，守在門口的兩位保鏢脖頸遭到重擊，倚著墻昏迷過去。
與此同時，影子宛若不存在的幽魂，輕輕穿透了紅外線的掃描儀，然后沒入了貼滿符咒的金屬門里，完全沒有觸發任何的動靜。
咔嚓一聲。
紅外線關閉，金屬門上的符咒灰暗下去。
門被從里面推開。
很好，倉庫里面果然可以把這些機關給關掉。
“快走快走。”
顧見臨和唐綾像是兩個小賊，以最快的速度閃身進去，把門關上。
秘密潛入這種事情在好萊塢大片里見多了，但是親自上陣還是第一次。
相比起來，他們覺得砍砍砍更容易一些。
黑暗的倉庫里，顧見臨很快摸索到了燈光的開關，然后將其打開。
啪的一聲。
有那么一瞬間，唐綾忽然倒退一步，撞到他的后背上。
顧見臨一愣，因為他發現她的嬌軀是緊繃的，而且還在微微顫抖。
以她那種漠視一切的性格，這是很罕見的。
“你回過頭，看一眼就明白了。”
唐綾輕聲說道。
顧見臨轉過身一看，瞳孔地震。
因為被燈光照亮的竟然是一座祭壇，四面八方都是古老的石壁，上面雕刻著鬼神的圖案，成排的丹爐里堆滿了灰燼，環繞在四周。
巨大的八卦陣祭壇，四面都是青石鑄就的階梯，頂端是一個八卦陣。
陣眼上，有四具空空如也的棺材。
而在穹頂之上，竟然懸掛著密密麻麻的棺材。
這些棺材都是透明的，里面沉睡的竟然是數不清的尸體。
面容稚嫩，神情詭異。
顧見臨和唐綾對視了一眼，他們看到這一幕都想到了黑云城寨的海底地宮！
雖然那里已經被開采和勘測過許多次了，而且還被黎明作戰序列的戰士們踏平，基本上不會再有任何危險，但卻還有一個未解之謎沒有揭開。
那就是，徐福去了哪里！
麒麟仙宮是一個古神界，它的主人是麒麟尊者。
而兩千五百年前的滅世之戰過后，徐福親眼見證了神跡，然后得到了神明的饋贈，在海底深處修建了自己的陵墓，成為了守門人。
然而現如今，守門人已經不在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直到麒麟仙宮徹底開放，世界上的各大勢力進入古神界開荒，依舊沒有見到守門人的蹤影，這的確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
因為守門人不只是一個。
徐福還帶著三千童男童女。
這么多人，不可能突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初牧叔曾經說過，有人在海底地宮里見到了童男童女的影子，還有疑似徐福的道袍老人在黑暗里游蕩，雖然只是一個傳說，但并非空穴來風。”
顧見臨低聲呢喃：“現在，我們找到了。”
唐綾眼神凝重，環繞著這座祭壇走了一圈，低頭看了一下那些丹爐，然后又望向四面八方的巖壁，看著上面繪制的鬼神圖案。
她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單片眼鏡戴上，鏡片迅速泛起一抹霧氣。
應該是具備某種占卜效果的武裝。
“這是一個巨大的煉金矩陣，用我們國家古代的說法就是陣法，同樣是祭祀的法陣，但我卻從來沒見過如此詭異的構成。如果這就是那個被你控制的半神侍所說的《蓬萊升仙陣》，那么這就是一個人體煉成的禁法。”
她眼神變得森冷下來：“從古至今，都是禁忌。”
這就涉及到顧見臨的盲區了：“人體煉成是什么？”
“簡單來說，就是以活人作為祭品，構筑的煉金矩陣。”
唐綾指向墻壁上的繪畫：“你看。”
顧見臨抬頭望去，本能地皺起眉，心里泛起一股惡寒。
因為墻壁上繪制的壁畫，是活人被扔進了煉丹爐里，鬼神們圍繞著爐子念誦著血腥的咒法，然后火焰里生出滾滾煙霧，凝聚成隱約的人形。
“這就是人體煉成，先秦時期一種被廢除的秘法，把具有血肉之軀的活人扔進煉丹爐里，強行煉化他們的身體，提煉出靈魂。再利用某種特殊的禁術，把他們變成一種靈魂的凝聚態，從此就進化成了新的生命。”
唐綾扶著單片眼鏡，凝視著巖壁上的圖案，低聲說道：“但這種新的生命不是進化，而是為別人提供進化的墊腳石。”
顧見臨看到了后面的幾幅壁畫，忽然悚然而驚。
因為這些煙霧里的鬼影，竟然都有著龍的特征！
燭龍氏族！
顧見臨的第一反應就是燭龍氏族。
“所謂的《蓬萊升仙陣》，竟然是一種古代的邪法？”
他皺眉問道：“這也太血腥了，難道徐福也瘋狂了么？”
事后書翁也曾經去看過《徐福記》。
但關于這個陣法也只是寥寥提了一句。
《徐福記》最大的價值就是通往麒麟仙宮最深處的陵墓，以及記載了他當初來到東海時見到的天災人禍，還有滅世般的場景，對古神界的一些描述。
唐綾沉默了一秒，搖了搖頭：“未必，正因如此我才覺得奇怪。因為在麒麟仙宮現世以后，我曾經問過老師，關于秦朝時期的那段歷史。老實說，根據《始皇本紀》記載，徐福是一個極高階的升華者。”
她頓了頓：“曾經直面過始祖級的古神，都沒有被污染。”
顧見臨一怔。
“據說，當初這種人體煉成，就是被徐福親自廢除的，而他對始皇帝極為忠心。兩千多年前，始皇帝連年征戰，甚至曾與古之至尊交手，透支了太多的生命。因此徐福自愿前往東海，為始皇帝尋求續命秘藥。”
唐綾解釋道：“而且那時候，麒麟尊者已經抽干了整個東海的自然之力，天災人禍不斷，許多圣域級都死在了那里，徐福卻執意東行，本身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當然，這不排除他晚年不詳，發瘋入魔。”
顧見臨沉吟片刻：“如果是遭遇了燭龍尊者，那他沒的選擇。”
老妖怪毫無疑問是兩個物種之間的頂點。
毋庸置疑的最強。
撞上她，那真是晦氣到姥姥家了。
“差不多，而且徐福作為守門人的這件事，也很有意思。”
唐綾作為超凡女學霸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當初我們在歸葬之森的時候，也看到了漢代的樹葬，不是么？”
顧見臨頷首：“對，麒麟仙宮是在秦朝時期被封印的，而古神界里居然有漢代的陵墓。這也就是說，兩千年的時間里，有外人進來過。”
唐綾眼神凝重：“太虛曾經計算過，墜入維度亂流誤打誤撞闖進麒麟仙宮的概率，只有不到萬億分之一。我沒仔細算過，但從漢代到現在，地球上總共有沒有出生那么多人都不好說。麒麟仙宮里，也不止一處秦后的陵墓。”
“這就意味著，徐福如果得到了長生，那么在數千年的時間里，他并沒有履行守門的職責，而是把一批一批的人給放進來了。”
她停頓了一下：“這些人，都是人類。”
顧見臨忽然想到了一個東西。
那就是《徐福記》！
徐福甚至還專門留下了一份地圖，能讓人直達麒麟仙宮的最深處！
原來他是故意的。
幸虧這個地圖被藥師那個菜雞撿到了。
不然但凡換一個有知識有才能的人來，當初他都要出事。
比如老顧那樣的。
第一次古神語沒弄死人，那他就嗝屁了。
再或者，殺了第一波，又來第二波。
到時候，顧見臨的人生自傳，可能剛寫到第四章就得結束了。
“嗯，這個推斷很合理。如果說，徐福在東渡的過程中，見證了燭龍尊者和麒麟尊者的戰斗，實際上已經達成了他的目的，他見到了神跡，也沒死。”
顧見臨輕聲說道：“但他卻被燭龍尊者給留了下來，當做守門人。很有可能，他不是失蹤，而是身不由己，他想回去，但做不到。”
唐綾頷首：“對，就是這樣。”
顧見臨由衷說道：“學識淵博，佩服。”
唐綾聽到這家伙夸自己，朱紅色的眸子忽然變得明亮了許多，矜持地嗯了一聲：“但他不斷的放人進來是為了什么，的確很讓人費解。”
他們把視線落在了第三幅壁畫上。
這一副壁畫，是渾身長滿鱗片的怪人，深吸了一口氣。
那些煙霧般的靈魂，被吞噬到了體內。
然后怪人瘋狂掙扎，仰天咆哮。
“果然，這些靈魂就是進補的丹藥。”
顧見臨厭惡說道：“真令人作嘔。”
唐綾深以為然，嗤笑道：“這是為了進化啊。你看，這些靈魂都具備燭龍氏族的特征，而那個吞服靈魂的怪人，也明顯在進化的邊緣。我猜測，這是因為受祭者的進化不完全，所以需要這些靈魂來過濾古神的力量。”
顧見臨忽然反應過來：“然后再把這些靈魂吃掉？”
唐綾掀起地走開：“八九不離十。”
他們來到了最后一副壁畫。
這面壁畫上雕刻著遮天蔽日的黑龍，盤踞在蒼穹的盡頭，俯瞰滄海。
而在海上，有一道婉約曼妙的側影，若隱若現。
群龍在海底翻騰，膜拜著她。
“這是？”
唐綾即便用單片眼鏡，也無法占卜出結果。
“燭龍尊者。”
顧見臨輕輕說道。
唐綾美眸里閃過一絲錯愕：“燭龍尊者？燭龍尊者是雌性？”
顧見臨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其實不只是雌性，而且還賊好看。
如果你不怕死的話，我倒是可以帶你進去看一眼。
多看幾眼也行。
只不過他倆就得在棺材里合葬了。
這幅壁畫的內容就有點驚悚了，因為蒼穹之上天降隕石。
有巨大的龍被隕石砸中，墜落到深海里。
“你看到這幅畫，想到了什么？”
唐綾喃喃說道：“燭龍尊者，將燭龍氏族的古神，封印到了仙宮？”
顧見臨看到那條龍，忽然間陷入了沉默。
壁畫很粗糙，但他依舊分辯出了那條龍的特征。
那條龍生有一足！
無角！
夔龍始祖！
看樣子，夔龍始祖竟然是被迫被封印到麒麟仙宮里的！
這就意味著，這個始祖對祂的主尊，未必就有多么忠誠！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顧見臨眼眸里閃過一絲異色：“燭龍尊者跟夔龍始祖，未必就是一條戰線上的。當初燭龍尊者將麒麟仙宮封印，除了鎮殺麒麟尊者，說不定還有別的目的。而夔龍始祖，就是被祂強行留下的，幫祂看守什么。祂并不完全相信徐福。”
唐綾蹙眉：“麒麟之楔的碎片？”
顧見臨否認道：“是，但也有可能還有別的什么東西。”
但他總有種預感。
這件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如今看來，徐福留下來的東西，是被隱修會得到了。”
唐綾走到祭壇的中央，看著四具空蕩蕩的棺材，說道：“他們所掌握的那種巨大力量的源頭，應該就是來自祭品的力量。所以李局長才會說，他得到了五個祭品。五個祭品，就能讓那個菜雞，獲得壓倒性的力量。”
顧見臨走到她身邊，仰頭望著頭頂山懸掛的棺材，搖頭說道：“真瘋狂，隱修會的據點應該還不止這一個。這些東西存放在幽熒集團，多半是因為他們在這里也有內鬼，所以來了這么一招燈下黑，誰都沒有發現。”
就在這時，他的勃然變色：“有人來了。”
在他的生命感知里，闖入了一個詭異的生命韻律。
仿佛刀鋒摩擦黑板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這個時候應該在拍賣古神之血。”
唐綾看了他一眼：“我們就不要抱僥幸心理了吧？”
顧見臨認同她的說法，這個時候過來的一定是隱修會的人。
畢竟李局長已經死了。
為了保險起見，隱修會的人一定會來這個據點排查。
“現在我們只有兩個選擇。”
顧見臨面無表情說道：“要么立刻跑，今天得到的線索已經夠多了。要么，再貪一些，想辦法留下他，至少確認的他的身份。你覺得呢？師姐。”
唐綾瞇起朱紅色的眸子，抬起下巴，漠然道：“當然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