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個瞬間,磅礴的殺機籠罩著整個祭壇。
因為顧見臨想通了太多的事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意,就連意識深處的黑麒麟都在睜開了一線黃金瞳,瞳底深處燃起了神怒的火。
魘師。
牧鋒。
唐子敬。
顧辭安。
這些事件的背后看似都是隱修會在主導,但都跟一個組織有關。
那就是審判庭。
“顧辭安的血月屠戮事件,被審判庭一口咬死是他墮落。為什么當初黑云城寨的事件,牧叔他們要被清洗并帶走。包括西港事件,魘師剛一出現,審判庭又要急著清場。包括唐子敬,在以太協會也是諱莫如深的話題。”
現在已經找到答案了。
只是不知道,審判庭里,到底有多少是隱修會的人。
或許寥寥幾個高層。
或許已經占據了相當一部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荒唐的可能,審判庭就是隱修會!
當然,從理性的角度上,這個可能性不大。
“要出全力么?”
唐綾一字一頓,她的紅發已經散開了,如瀑布般披散在背后,朱紅色的眸子里滿是殺意,雪白的肌膚隱約閃過鋼鐵般森然的色澤。
她的意思很簡單。
如果全力出手,他們兩個一定會暴露身份。
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表明,張議員就是隱修會的成員。
就算有,天知道審判庭后面還有多少隱修會的人。
倘若要毀滅審判庭,那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審判庭的主人,是副會長萊茵。
而他是內定好的,下一任的總會長!
哪怕現在要殺張議員,說不定都會引來圣者們的追殺。
如果這件事失敗了,那么他們兩個的結局,或許都是萬劫不復。
或許他們的老師能夠保下他們。
但跟他們相關的人。
可就沒有那么好運了。
與此同時,張議員宛若幽魂一般稍縱即逝,手里握著一柄修長的太刀,閃爍到了少女的背后,毫不留情地斬向其脖頸,試圖一刀梟首!
這就是五階的神速力,速度快到幾乎無法捕捉。
再加上空間跳躍和無視防御的次元斬,刺殺能力簡直拉滿!
千鈞一發至極,顧見臨抬手釋放了鬼咒術,自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下去,聲音冷酷嘶啞:“殺了他,不計一切代價。”
隔空詛咒當即生效,張議員七竅流血,頭痛欲裂。
這一刀,自然是沒能落下去。
唐綾后撤閃避,頭頂已經生出了霜白如雪的犄角,隱約有虛幻的雙翼在背后若隱若現,屬于白澤尊者這一血脈的進化姿態!
劍宗途徑在零階掌握的能力是劍氣與劍骨。
前者通過自身意念轉化成劍氣,后者則是以劍為骨,超強的防御!
一階劍師,掌握的力量是劍勢,出劍時借萬物之勢,大幅度提升殺傷力。
二階劍修,這個階段所掌握的能力是心眼,提前預判無數種可能性,劍出則必中,只有極低的概率,能夠通過別的手段來躲開。
三階劍癡,所掌握的是積蓄劍意的能力,蓄力越久威力越強。
四階劍靈,能夠將自身的劍意噴薄而出,劍氣如風暴般席卷八方。
所有能力全部強化!
“神侍?不……這是自主進化!”
張議員眼神森冷下來,體表下竟然也泛起了無數童男童女的詭異紋路,說話間的舌頭上浮現出的文字,一瞬間讓人毛骨悚然!
與此同時,他反手握刀,擺出了一個古樸肅殺的刀架,蓄力拔刀!
“幫我爭取時間!”
唐綾雙手握緊極雷大劍,仿佛海潮涌動般的劍意彌漫開來,醞釀著毀滅的劍意,幾乎讓整個祭壇都在瘋狂顫動,一抹凌厲鋒銳的意味沖天而起!
極雷大劍的白布被撕裂,遍布裂隙的劍身氤氳著雷光!
與此同時,顧見臨閃身到了她面前,額頭上跳動著漆黑的鬼火,四尊沐浴著黃金神火的鬼手咆哮著凝聚出來,匯聚著無數漆黑的粒子,撐起了氣界!
他頭頂也生出了尊貴的麟角,臉上浮現出漆黑的詭異面紋,儼然是進化姿態!
轟隆隆!
恍若雷鳴。
“原來是你們?活著不好么?”
張議員的眼瞳里閃過一絲錯愕和驚訝,轉瞬間就盡數化作了陰狠的殺意,冷笑道:“沒想到殺死李局長的人是你們,看來我們的確小覷你們了,居然能夠找到這里來。可那又怎么樣呢?不過是蜉蝣撼樹而已。”
充滿殺意的眼神里,滿是戲謔:“哪怕伱們逃走,也沒用了。”
他知道這兩個人的秘密,自主進化。
一旦曝光,以太協會再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反倒是他,有著很多殺人滅口的方法。
震驚過后又恍然,最后盡數化作殺意!
話音落下,寂靜降臨。
時光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靜里,世界無聲無息的墜入了深淵里,唯有斑駁的灰白暈染開來,無形的領域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凍結!
張議員的身影閃爍了一瞬間,已經出現到了這兩個人的面前。
拔刀,刀鋒閃爍著凄寒的刀光。
次元斬!
然而就在這時,轟隆!
時空凍結的領域驟然破碎。
他沒能看到自己的背后。
風華絕代的側影漠然地瞥著他,眼神睥睨。
仿佛在看著螻蟻。
張議員眼瞳里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驚喜么?”
顧見臨抬起雙手,背后的四尊鬼手驟然釋放出漆黑的閃光!
只見黑色閃光轟然傾瀉,然后被稍縱即逝的寒光輕而易舉的撕裂!
就連空間都被撕碎,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裂痕的背后,隱約露出的宇宙的原暗!
“閃開!”
唐綾低喝一聲,踏步向前,擎動雷光!
劍氣,劍勢,心眼,劍意離體!
四合一!
隱約有雷鳴聲響起,仿佛蒼天震怒。
唐綾這一劍蓄勢片刻,醞釀著滄海傾倒的劍勢,一劍斬出仿佛襲天卷浪的海嘯,噴薄而出的劍氣如海潮般迸發出來,幾乎避無可避!
不僅如此,劍氣之上還有雷霆纏繞,極具破壞力!
在生死之間,張議員在神速力的加持下抽身暴退。
虛化是來不及了,但他卻覺得自己哪怕再快,也無法躲開!
劍氣如影隨形!
最后的一瞬間,他的額頭上驟然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一顆蒼白的眼瞳,釋放出詭異的瞳光,照射在了噴薄而來的劍氣之上!
咔嚓!
劍氣一寸寸的石化,轟然破滅!
神話武裝,美杜莎之瞳!
接下來,沖天而起的刀鳴聲!
只見他手里的太刀轟然顫動起來,仿佛億萬個囚禁在地獄里的魂靈嘶聲咆哮,虛空竟然在瘋狂的顫動起來,泛起了無數的漣漪,幾乎破碎。
顧見臨和唐綾的靈性都受到了影響,仿佛顫栗的湖面,波動不已。
這一劍,自然也崩潰了!
五階月司的能力,魂魄刀鳴!
咔嚓一聲!
張議員的胸前被劍氣撕裂出一道巨大的豁口,被雷光燒灼得一片焦黑!
即便手段盡出,他還是受傷了!
這就是劍冢嫡傳的實力,唐綾的確具備五階的戰斗力。
地面破裂。
顧見臨俯沖向前,背后籠罩著風華絕代的黑影,試圖搶攻絕殺!
“呵。”
張議員卻捂著傷口,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驟然閃身到了倉庫外。
然后他摁下了手里的儀器,說道:“布倫希爾號行動正式開始!我是行動總指揮張守恒,在布倫希爾號船艙二樓遭遇敵襲,請求支援!”
說完,他轉身暴退,宛若一道鬼魅般,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里。
“追。”
唐綾寒聲說道:“必須殺了他。”
她呼吸驟然變了節奏,暗合天地的韻律!
呼吸術·無距之境!
當呼吸變奏以后,她的身體仿佛縈繞著無形的風。
顧見臨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訝,這個領域甚至把他也給籠罩了。
他們的身體驟然變得輕快起來,奔跑的速度仿佛也融入到了風里。
快到不可思議!
轟隆一聲!
船艙的一層傳來爆炸的聲響,無數生命韻律波動起來。
似乎是因為古神之血的出現,直接開搶了!
“請求支援,布倫希爾號船艙二層出現進化者,掌握進化之路的力量,極度危險!”張議員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仿佛能看到他的冷笑。
這就是隱修會的手段。
他們滲透了各個組織,成為了高高在上的掌權者,掌握著絕對的話語權。
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也就是在這一個瞬間里,顧見臨和唐綾毛骨悚然。
因為有強大至極的氣息,從天而降。
無情的鎖定了他們!
果然,真的把審判庭的圣者給引來了。
顧見臨如墜冰窟,因為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真的在逐漸凍結,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仿佛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有人投下來一瞥,鎖定了他的背影。
唐綾也沒有例外,凜然傲慢的面容仿佛凍結一般蒼白,他們的步伐正在逐漸減慢,每跑出一步腳下都結下了冰霜,很快就寸步難行!
轟隆!
就像是墜落到了地獄里,巨大的壓力幾乎讓他們的心臟停跳。
那是屬于圣域級的巨大壓迫,頃刻間仿佛天崩地裂,能夠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氣場把他們兩個給鎖定了,殺意如海般深沉,連靈魂都快被擠爆了!
這一刻這兩個目空無人的狂徒,都失去了戰意。
沒有辦法。
這是純粹的位階碾壓。
他們兩個再如何天才,都無法頂住圣域級的壓力。
咚咚!
心臟狂跳。
冷汗狂流。
“怎么辦?”
唐綾輕聲說道。
顧見臨面無表情,絲毫不覺得自己會死。
因為,他相信自己的老師和師兄。
“別怕,繼續追。”
這時,他的手機里多了一條短信。
轟隆一聲巨響。
布倫希爾號震動了起來,這艘巨大的游輪在晃動中險些側翻。
無數游客驚慌失措。
而在這艘巨輪的甲板上,白發蒼蒼的老人沖天而起,宛若神靈一般懸浮在甲板上,沿途所經之處一切都被凍結,生出了冰花玉樹。
天空中暴雪翻涌,他沐浴著大雪,眼瞳里一片蒼白。
審判庭九大圣者之一,李青松。
與此同時,兩道披著月白色長袍的黑影從天而降,墜落到甲板上!
數不清的游客當即被震成了血霧,碎裂成了肉塊。
一位白發的少年抬起手,隨手一捏。
無數趕來的守衛頓時被炸成血霧。
審判庭九大圣者之一,天晝。
轟隆隆!
無數海水沖天而起,凝聚成了巨大的水流箭矢,仿佛萬箭蓄勢待發。
毀滅的氣息在醞釀。
“沒有找到幽冥的蹤跡。”
只見一個黑發的女人站在甲板上環顧四周,漠然說道。
審判庭九大圣者之一,行夜。
這次審判庭一共出動了三位圣者,無一例外都是七階的圣域級。
“守恒受到了襲擊,順手把襲擊他的兩個老鼠殺了,再去搶奪古神之血!”
李青松隨手一抓,整個布倫希爾號被凍結成了冰坨。
他淡然地走進去,眼神睥睨。
天晝和行夜這兩位圣者背負雙手,漠然地走進凍結的船艙。
船艙里無數尖叫聲響起。
爆炸聲不絕于耳。
李青松所過之處萬物凍結,圣域級升華者的力量幾乎籠罩著整個海域,洶涌起伏的海面也被冰凍,冰樹玉花在破碎的轟鳴里盛開!
七階天師!
而天晝和行夜這兩位圣者負手而立,頭頂上空無盡的星光匯聚起來,仿佛暴動的星云,摩擦生熱。
七階神司!
毀滅的轟鳴聲在甲板上醞釀。
世界墜入極寒地獄。
即便隔著船艙,顧見臨也看到了沖天而起的巨大虛影,一者是堪比巨人的天師形象,另外兩個是恍若巨神的神司虛影!
他毛骨悚然,心臟狂跳,靈魂顫栗。
唐綾渾身被凍僵,仿佛墜入極寒的深淵,聲音也被呼嘯的寒風淹沒:“怎么辦……”
顧見臨呼吸驟然變奏,清冷的光輝亮起!
呼吸術·自由之境!
“跑!”
海邊公路上,景辭推著輪椅,閑庭信步。
“老師,師弟已經抓住隱修會的尾巴了。”
他仰頭看著蒼穹之上的皎潔月光,低聲笑道:“臨近末日降臨,他們的活動越來越頻繁。常言道,人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如果他們什么都不做,那么沒人能發現得了他們。動的多了,破綻也就多了。”
槐蔭坐在輪椅上道:“其實他們隱藏的手段還算高明,已知的絕大多數占卜和觀測的手段,都無法洞悉他們那種隱秘的控制儀式。”
景辭挑眉問道:“包括老君山的林正淳前輩么?”
“嗯,不過那倒不是因為林正淳弱。”
槐蔭似笑非笑說道:“而是因為那種手段太高明了,它的源頭出自一個極其隱秘且位格至高的存在,又哪里是區區一個凡人能夠接觸到的。”
景辭瞇起眼睛:“認祖歸忠?”
槐蔭嗯了一聲。
“這么說的話,我倒是好奇,師弟是怎么發現的了。”
景辭啞然失笑。
“他自然有他的本事,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槐蔭說道。
景辭望向天空中的星辰,問道:“老師,真的要這么做么?您本就時日無多,如果再貿然出手的話,這漫天星辰的殺意,會進一步……”
槐蔭沒有看天,反而是望著漆黑的大海:“二百年過去了,其實我本來已經放棄了,畢竟我都是沒幾年好活的人了,這個世界如何,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嘆息道:“可惜,還是按捺不住這顆心啊。”
景辭低頭看著老人蒼老的側臉,平靜問道:“是因為師弟么?”
“這是個好孩子啊,我知道很多人都跟他說過,我并非是一個好老師。包括他的父親也文件里說我是個瘋子,希望我離他遠一點。”
槐蔭平靜說道:“他知道我和師弟曾經險些滅世,可你知道么?他看我的眼神里,從來都沒有半點畏懼,從不因外人的言語,而產生懷疑和動搖。”
景辭微微頷首:“他一直在等著您,告訴他答案。”
“其實很早之前,我本不想再折騰什么了,我對這個世界很失望。直到有一天,我聽說顧辭安死了,我想起來還有這么一個孩子,就來峰城看他一眼。那天他剛剛出院,一個人站在磅礴的大雨里,迷茫得像是個幽靈。”
槐蔭的聲音很平靜,可一字一句之間都帶著過去的回憶,眼神里泛著淡淡的緬懷:“他失去一切的樣子,跟我當年一模一樣。”
景辭默默地聽著,不言不語。
“這個孩子經歷過的,我也曾經經歷過,看著他就像是看著當年的自己。一個人對抗這整個世界的陰謀和謊言,身邊沒有一個人相信他。”
槐蔭頓了頓:“查到最后,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越是死人,就越憎恨,越是憎恨,就越憤怒。到最后,眾叛親離,孤家寡人。”
“我幫他,就像是幫當年的自己。”
“雖然我時日無多,但他可以去幫我做到我沒做好的事情。”
“就像現在他為了他父親,在為那些被無辜迫害的人,討一個公道。”
“我希望他變成太陽,去照亮那些人的眼睛,告訴他們……誰才是對的。”
“到那天我死不死,還有什么所謂呢?我已經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了最得意的作品,留下了屬于我槐蔭的傳承,他會替我完成一切。”
“所以在我的推動下,他一步步的接近真相。我眼睜睜看著師母把李局長送給他殺也沒有阻止,一步步教會他那些本事,就是等著今天。”
“二百年前的恩怨,也該有一個了解了。這一次我不管他們相信與否,誰不信……我就殺了誰。隱修會客觀存在,不相信的蠢貨,不如趁早死去。”
“即便我會老去,像是遲暮的夕陽,墜落到山的另一邊。可是在山下,有一個年輕人正賣力的往前走,伴隨著屬于他的朝陽。他不是我,但又勝似我。”
他忽然伸出手:“今夜過后,我想讓他看到一切,讓他做出抉擇。然后用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讓他看清這個世界的真相,站在歷史的盡頭,替我……把路走下去。”
景辭推著輪椅,沉默地走向了那艘停靠在岸邊的巨型游輪。
他的臉上有赤色的光芒凝聚,如龍般的面具覆蓋在臉上,頭頂上生出了龍角,體表甚至生出了龍鱗的痕跡,血色的豎瞳恍若燃燒。
“我倒是沒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他輕聲說道:“但我的師弟,總不能被別人欺負了吧?”
“審判庭以為用天譴就能束縛我,可時間過了那么久,他們都忘記我是誰了。”
槐蔭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臉上:“今天,就陪他們玩玩吧。”
有那么一瞬間,他的臉上黑芒凝聚,隱約生出了一抹酷似麒麟的青玉面具,頭頂生出尊貴的麟角,眼瞳里泛起了驚人的神異。
蒼穹之上,隱約有漆黑的陰云匯聚。
一尊青色的麒麟在云端之上若隱若現,遮蔽了漫天的星辰。
今夜,他便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