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會議室里隱約響起了顫動的聲音,凜冬抬起的眼瞳里泛起可怖的金色,熾熱的靈性在他的體內翻涌起來,毫不避諱地釋放出天人的威嚴。
永生之海一戰以后,他確實有所精進。
昨夜八岐社被秩序問責,沒怎么反抗就屈服了,讓出了自己在東京的控制權,大概也是因為察覺到了盤踞在夜空里的天人界域吧。
眼前這個魁梧滄桑的男人儼然也是一代強大的天人,有他在的地方儼然就是天人的疆域,一切魑魅魍魎都只能跪拜和臣服,要么就選擇死亡。
韓晶和牧鋒坐在他的兩側,他們的眼瞳里赫然也是可怖的金色。
包括守夜者和審判庭的成員們,他們的呼吸節奏古老又玄奧。
赫然都是天人的境界。
“真威風啊,看來無論是燭照律法還是幽熒律法,本質都是一樣的東西。只要最強大的那位皇帝完成了自我突破,那就能夠福澤眾生。我那位姨母大人的確是天縱之才,繼我以后的兩位副會長,天賦也算不錯。”
幽冥懶散地倚在座椅靠背上,玩味地笑起來:“讓我沒想到的是,天人居然也能夠量產了?不對,你們并沒有成為真正的天人。”
他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輕聲說道:“你們只是強行承載著姨母大人的力量,讓自身的軀殼成為她的媒介或者容器,發揮出天人的力量。”
他是幽熒集團的總裁,自然有資格坐在這里。
而且他還有一個相當敏感的身份。
前以太協會的副會長。
“哪怕天人不能量產,但只要最強大的天人還活著,你們也能夠掌握燭照律法的力量。這就是姨母大人的手筆啊,能夠讓你們如此威風。”
他撓著額角,困惑說道:“問題在于,你們以太協會把自己家的小孩弄丟了,卻跑到我的地盤里要人,這是不是有點不合規矩?”
軍師嘆氣說道:“豈止是不合規矩,簡直沒把我們當人看啊。”
這個像是搞笑角色一樣的家伙收回視線,倒也不是不想繼續盯著看,而是每看一秒鐘都能感受到莫大的壓力,全世界都知道那個女人已經病重垂危,可當她走在長街上的時候顯然是皇帝般的氣度,像是帝王俯瞰著她的疆土。
如此的自然,如此的威嚴。
麒麟和云雀目前可以算作是還沒成長到完全體的哥斯拉和基多拉。
那個女人卻已經是究極的怪物,輕而易舉就可以毀滅地球。
“我只負責傳話,而我已經把話帶到了。”
凜冬淡漠說道:“至于你們怎么做,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們很重視那個少年,無論你們有什么理由,都不應該對他實施圍殺。實不相瞞,自從這個孩子失蹤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在擬定報復方案。如果他出了事,那么不管對方是誰,都會在一夜之間從這個星球上消失。幽熒集團,也不例外。”
他頓了頓:“我們已經發出過全球通告,任何組織或者個人都該敬畏秩序的力量。如果有人失去了敬畏,那么就要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
韓晶抬起冷艷的俏臉,冷冷說道:“你們需要把昨天參與圍殺的人交出來,圣域級以上要當場處死,圣域以下的留下來,我要問話。”
牧鋒太多年沒有正式參與過組織的行動,這個時候竟然有種他的青春回來了的錯覺,總會長的行事作風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又強硬,令人舒適。
不對,這次的霸道程度簡直是前所未有的。
對于幽熒集團而言,這的確也是最為囂張的一次挑釁。
幽冥聞言,笑容變得寡淡起來。
黑袍人們宛若幽魂般站在角落的陰影里,無意間抬起的眼瞳里泛著詭異森然的光澤,他們的呼吸聲就像是野獸在磨牙吮血,隱約有兇暴的氣勢流露出來。
他們都是黃昏的成員,卻并非以本體降臨。
而是借助著某種秘術,以傀儡的軀殼在會議室里撐場。
“行啦。”
軍師嘆了口氣:“這個條件確實很過分,但也并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因為昨天圍殺麒麟的圣域級都已經死啦,圣域級以下就一個人還活著。”
他拍了拍巴掌:“讓我們有請受害者!”
凜冬微微一怔,他都沒有想到昨天圍殺那個少年的人竟然都死的差不多了。
“頭兒,什么情況?”
韓晶扭頭,低聲問道:“會不會有陰謀?”
牧鋒也壓低聲音:“看起來不像,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隨著會議室的門被打開,幽熒集團的黃昏候選們走進來。
他們有男有女,基本上也都戴著面具,在一定程度上掩飾著自己的身份,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特點,唯獨最后一個人格外的惹人注目。
那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只露出一張宛若狐貍般笑瞇瞇的臉,余下的身體被白色的繃帶所纏繞,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出土的木乃伊。
姜子夜!
這個人竟然是姜子夜。
他居然還活著!
一位戴著面具的女人推著輪椅,眼神陰狠又冷厲。
“尊敬的前輩們,秩序世界的大人物們。”
姜子夜依舊是滿臉笑容,微笑說道:“作為昨夜的參戰者,我必須要說的一件事是,那并不是一場圍殺,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我們的行動組共有十二位黃昏候選,前線戰斗人員共計八位,只有我一個人幸存。”
“剩余的七個人都以凄慘的方式被虐殺,竟然連一具完整的尸體都沒有留下。我們聯手的最好戰績,大概是把他的靈體給炸出幾道裂隙,甚至沒能讓他掉一滴血。那是神司途徑啊,神司途徑打架都不掉血,這還有的玩?”
他痛心疾首說道:“我們就像是一群剛出新手村的玩家,迎面就撞上了一頭正在蘇醒的哥斯拉,尤其是他的身邊還有一頭基多拉在保護他。你們用圍殺這個詞,我并不是很認可,準確來說應該是被反殺,懂了嗎?”
這個青年看似悲痛的語氣,在別人聽起來就像是在講一個鬼故事。
八打一還沒反殺七個,這事說出來都沒人信的。
只是從他的語氣和眼神能夠看出來,他的確不像是在說謊。
包括神話武裝的感知,也都沒有察覺到半句虛言。
沒人知道這個少年是怎么活下來的。
更沒人知道他昨晚經歷了什么。
“至于參與圍捕的黑判官和白判官,更是連尸體都沒有剩下。”
姜子夜作為證人,強撐著笑容說道:“黑判官已經被基多拉給轟得連骨灰都不剩,至于白判官和哥斯拉的戰斗,更是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白判官的幻術竟然毫無效果,她就像是一個腦偏癱的病人一樣自顧自地翩翩起舞,卻無法讓對手的精神產生絲毫的恍惚。”
他板著手指頭數:“圣域級的夢魘輪轉絕陣無效,體感時間操縱無效,五感完全催眠無效,甚至連詭影分身也無效。好好的一個圣域級魔術師,面對那頭哥斯拉的時候,簡直就像是一個一階的戲法師,只能用紙牌刀來刮痧。”
死寂。
凜冬都沉默了良久,提出了靈魂拷問:“哥斯拉和基多拉是誰?”
守夜者和審判庭的成員們面面相覷。
幽冥低頭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無奈地搖頭。
軍師義憤填膺說道:“你們秩序世界養出來的哥斯拉,你們不知道是誰?哥斯拉來大鬧東京也就算了,居然還把我們的基多拉給拐走了,豈有此理!”
“你們居然還跑到我的地盤上來問責?”
他雙手拍著桌子,破口大罵:“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就像是一顆深水炸彈,掀起滔天巨浪。
凜冬沉思許久,忍不住扶著額頭:“哥斯拉指的是小顧,我記得他在永生之海里還是四階,而現在你告訴我,他已經能夠一打八了?”
“我必須要糾正一點,他之所以能一打八不是因為他只能一打八,而是因為我們一共就出動了八個正面戰力,我猜這不是他的極限。”
幽冥搖頭說道:“畢竟是景辭的師弟,多少還是要給點尊重的。”
凜冬微微頷首,轉而望向自己的同伴:“小顧還單獨殺死了一位圣域級?”
他們都知道,那個少年的出道戰打的是誰。
顧見臨的職業生涯戰績很精彩。
第一個敵人是一位戲法師。
魔術師途徑,一階。
死得很慘。
第二個敵人是一位催眠師。
魔術師途徑,二階。
死的也很慘。
而且兩位魔術師都是被越階挑戰,經過占卜復盤以后得出的結論是,戰斗的過程里基本上什么優勢都沒發揮出來,完全就是被壓著打,死的極其憋屈。
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顧見臨都沒有再遇到魔術師途徑的敵人。
直到昨夜,一個不長眼的圣域級魔術師去挑戰了他。
死的還是相當的慘。
“那個孩子似乎擁有免疫精神幻術的能力。”
韓晶沉默片刻,幽幽說道:“這種素質可不多見。”
牧鋒微微頷首:“當年我走訪世界各地磨礪武道的時候曾聽高僧說起過,古代確實曾有心志堅定的得道高僧,能夠一眼看破虛妄,身處幻境九十九日不為所動。那種強大又堅定的自我意志,甚至能在規則類幻境里保持自我。”
他解釋道:“只是這種人少之又少。”
凜冬打了一個暗號,詢問說道:“你們的意思是,小顧是個高僧?”
韓晶清了清嗓子,不說話了。
牧鋒則無奈地搖頭,心說那個孩子跟木頭一樣,說句高僧也不為過。
對于秩序世界的人而言,這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顧見臨不僅沒死,反而短時間內成長起來,一鳴驚人。
眾所周知,以太協會之前都在傾盡一切資源培養雷霆。
想打造一個歷史上最強的人類支柱。
結果雷霆還沒發育起來,麒麟先無敵了。
這特么算是怎么回事。
“這么說來,小顧應該已經五階了吧?”
凜冬感慨說道:“五階反殺七階,的確是哥斯拉,基多拉又是誰?”
以太協會的眾人面面相覷。
實際上他們已經知道答案了。
幽熒集團的大小姐,應該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云雀。
永生之海一戰前,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字。
而在永生之海一戰過后,云雀卻一躍成為了世界上的至強者之一。
因為云雀第一次出手,就掀翻了整個審判庭。
那是她的出道戰,也是成名戰。
萊茵作為以太協會的副會長,是毋庸置疑的超級天才,年僅二十七歲加冕半神之位,還是古往今來都極其罕見的天人,出身升華者世界的名門大族,從出道以來始終沒有敗績,被譽為最有可能接手秩序世界的接班人。
直到永生之海一戰,他敗了。
連帶著他的審判庭,敗的相當的凄慘。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不要再繼續套話了吧?”
幽冥倚著靠背,手指輕點桌面:“互相試探,沒什么意思。”
“總之,你們家的太子爺活得很好,而且還拐走了我們家的大小姐。”
軍師聳肩:“以我之見,一切都是隱修會的陰謀。昨天夜里,我們本是想追查隱修會的暗子,誰能想到意外撞到了哥斯拉和基多拉?”
凜冬卻不吃他這一套,身體微微前傾,凝視著前方,嚴肅說道:“小顧只有五階,就算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是一位九階的對手。換句話說,應該不是哥斯拉拐走了基多拉,而是基多拉挾持了哥斯拉,這樣才能準確一點吧?”
守夜者和審判庭的成員們抬起熾烈的眼瞳。
如果是被黑暗世界的人挾持,那么這件事的性質就又變了。
幽冥收斂唇角的笑意,投去了一個眼神。
軍師也無奈地頷首,黑袍人們沉默地投去視線。
姜子夜不得不再次站出來,說道:“我不知道是誰挾持了誰,總之確實是在一起,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一起殺人,一起逃亡,真像是一對戀人。”
那個扶著輪椅的女人面色驟變,低喝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很顯然這個女人并不是來照顧他的。
而是在挾持著他。
驟然間,劍鳴聲響起。
這間會議室外有一座露臺,綠蔭草坪上始終有一個白衣的側影站在陽光里。
她并未參與談判,只是凝視著遠方的東京灣怔怔出神。
這個時候她轉過身來,玻璃幕墻被凌厲的劍氣轟碎,漫天碎片迸射開來。
那個戴著面具的女人膽戰心驚,因為一柄粗糲的鐵劍懸浮在她的眉心。
千絲萬縷的劍氣宛若雷霆般纏繞,森然至極。
“不要插嘴。”
唐綾一頭白發飄搖,面無表情說道:“讓他繼續說下去。”
她的眼瞳里泛著酷烈的金色,仿佛盤踞著太古的巨雷。
不止如此。
那個戴面具的女人還覺得如芒刺背,因為一柄纏繞著陽炎的劍不知何時已經抵在她的后心,仿佛隨時都會貫穿心臟,取走她的性命。
月姬抬起美眸,眼瞳里泛著一抹隱約的血色。
隔著這個戴面具的女人,少女們對視一眼。
眼瞳里一片冰寒。
磅礴的殺機充斥在會議室里,無數文件飛舞如蝴蝶,在陽光下浮沉。
大人物們紛紛沉默不語。
因為兩位少女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都是未來兩個世界的支柱。
連他們也不想喝罵。
“月姬?”
唐綾歪著頭,青絲如水般傾瀉,輕聲說道。
“雷霆。”
月姬的眼神淡漠得像是西伯利亞的冰,嗓音里沒有任何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