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意識到胸腔里的心跳在加速,血液的流動似乎也在加快,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動了感情,少女誘人的櫻唇近在咫尺,讓人想要一親芳澤。
事實上自從學會了側寫以后,他仔細觀察過身邊的很多人,無論男女老少或丑或美,在他眼里都一視同仁。有人說他就像是個得道高僧,其實這種說法也不為過,外表不過是虛偽的表象,百年以后不還是一堆枯骨。
偶爾遇到特別漂亮的,才會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當然也只是欣賞一下而已。
他不會讓自己動心,感情只會讓他變弱。
直到姬前輩的一句話,讓他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情感問題。
女孩子的時間是很寶貴的。
她喜歡你,你又要讓她等多久,等到四十歲么?
相比之下,那才是真正的殘忍。
如果你一味的想復仇,就算最后成功了又怎么樣。
倘若身邊的人都不在了,結局又是否是你想要的呢。
他不確定。
他有點動搖了。
“你要不要幫我看看眼睛?”
月姬歪著頭,指著自己清亮的美眸:“我感覺眼睛里好像有東西。”
顧見臨剛剛湊過去,她就抬起頭輕輕吻在他的嘴唇上。
少女的朱唇如櫻花瓣般柔軟,甚至有一絲絲的香甜。
尚未來得及品嘗這種甜美,洶涌的靈性便涌入他的腦海。
他聽到了雷鳴般的龍吟聲。
世上罕有如此威嚴盛怒的龍吟聲,像是時空都被撼動,瘋狂的回溯。
不,被回溯的不是時空。
而是因果。
一切的因果。
通過被回溯的因果,暴雨般的記憶把他淹沒,竟然全部都是他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們曾一起走過海潮起伏的沙灘,在學校的食堂里對坐著享用午餐,肩并肩坐在夕陽余暉籠罩的天臺上,看著巨大的城市被暮光所籠罩。
自從父母離異以后,始終都有那么一個女孩陪著他。
若即若離,卻從不現身。
很多時候都是遠遠地看他很久,轉過身消失在人潮里。
時光再回溯,她孤身一人在黑暗世界里闖蕩,躲避著來自家族的追殺。
經常遍體鱗傷,卻一言不發地前行。
好在有個男人一直陪著她,教導她生存和戰斗。
月姬睜大美眸,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因果被他看到了,本能想要逃開。
就像是個受驚的兔子。
只是她的腰肢卻被一雙手扶住。
他們不是沒有接過吻。
上次接吻的時候,顧見臨就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
任你貌美如花,我自巍然不動。
這一次卻不一樣,顧見臨竟然抱住了她。
前所未有的驚喜和溫暖裹住了她,那種驚訝的感覺像是看到了佛像開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才終于分開。
月姬面無表情的整理著裹在身上的浴巾,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忽略臉頰上的一抹酡紅的話。
顧見臨也像是如夢初醒,感覺自己剛才好像著了魔一樣。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輕聲問道:“對了,你之前一直不想以真實身份出現在我的身邊,是不是因為姜家的威脅,你不想重蹈你父親的悲劇?”
月姬最開始甚至沒有出現在他的身邊,一直像是影子似的若隱若現。
顧見臨只是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存在,卻不知道她是誰。
直到西港的事件,她才被迫現身。
即便來到他的身邊,她依舊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月姬低頭把玩著浴巾的邊角,算是默認。
良久以后,她平靜回答道:“無論是我,還是我姐,我們都是姜家的血脈,他們遲早有一天會找上來的,哪怕姐姐有宗家的庇護,我有柳家的庇護,也無濟于事。姜家是上古時期傳承下來的古老家族,無所動搖的黑暗王座。”
“拋開詛咒的事情不談,我也不知道我能陪你多久,我答應過老師要保護好你,可我確實沒有能力對抗家族,我的時間并不多。”
她轉過身,把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道:“誰知道最后自己陷進去了,那個時候我的心情很復雜,最后還是決定不要在你面前暴露身份。”
“為什么?”
“我怕如果哪天我消失了,你會來找我。”
兄妹兩個都不喜歡說心里話,難得說起這種問題也是尷尬。
顧見臨在心里慶幸,幸好他發現的早。
月姬也沒想到事情最后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這家伙的成長速度不僅快到讓人感到驚悚,甚至還搖身一變成了司家的小少爺,一頭扎進幽熒集團的內部,還跟黑暗世界真正的主人做起了交易。
現在也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他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微濕的額發,無聲地笑了笑:“你只是擔心你陪不了我,卻從來沒有害怕過朱雀氏族的詛咒?”
月姬沒有反抗,像是一只溫順的貓:“當然害怕。”
顧見臨一愣。
月姬抬起頭,美眸被午后的陽光照亮:“那是真正的古之至尊,誰不害怕呢?我覺得你也害怕,所以我才想跟你一起面對。”
因為她見過他在高架橋上絕望又無助的樣子,所以她才下定決心陪在他的身邊,她不是不知道朱雀氏族的恐怖,那種毀天滅地的余威在戰斗結束以后依舊濃烈到讓她窒息。然而她又有什么辦法,那是她一手養大的男孩啊。
她不陪在他身邊,還有誰愿意陪他呢。
她只是擔心自己被家族所束縛,沒辦法繼續陪他了而已。
顧見臨難得感受到她的心意,好像心里有什么東西蕩開了。
“你確定你不喜歡你的家族么?”
他認真問道。
月姬想都沒想,嗯了一聲。
顧見臨微微頷首:“我接下來或許會做一件事,這件事結束以后你就再也不需要被家族所牽絆了。現在司家的地位,還有你得到的認可,多半只是一時的假象,想要真正的解決這個問題,還要從根源上入手。”
那個人就是姜純陽。
月姬凝視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你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我?”
看起來前后沒有區別。
顧見臨卻知道她的意思。
前者只是幫她解決的她所面臨的困境。
你有很多種身份立場都可以做這種事。
比如兄長,比如朋友,比如戰友。
后者是為了得到她。
只有一種身份能夠做這種事。
那就是戀人。
“不管是為了什么,今天我都很開心。”
月姬捂著浴巾從沙發上起身,朱唇微翹:“我上去吹個頭發。”
顧見臨凝視著她離去的背影,總覺得她的心里好像有事。
啪的一聲,房間的門被輕輕關上。
月姬倚著房門無聲滑落下去,捂著發燙的臉,腦子有點暈。
天大的好消息,石頭好像終于開竅了,她一手養大的男孩終于學會了接吻,甚至還學著扶住她的腰,這種進步堪稱神速,未來可期。
下一步是什么,她都不敢想。
哪怕只是分身,但感官卻是共享的。
溫暖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纖長蜷曲的睫毛微顫,在臉頰投下一片陰影。
隱約有淚水劃過,滴落在地板上。
她從桌上拿起一面梳妝鏡,小心翼翼地扯下浴巾,露出圓潤的香肩。
精致的鎖骨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抹赤紅色的印記。
那是朱雀氏族的印記。
自從蓬萊仙島歸來以后,她也一直在重復地做著一個夢。
無盡的暴雨,燃燒的高架橋,廢墟里染血的男孩。
還有遮天蔽日的神明。
這是朱雀氏族的詛咒,在她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應驗在她的身上,癥狀跟媽媽的情況一模一樣,當初老師在死前的一段時間也有過類似的夢境。
她不知道為什么來的這么快,很顯然詛咒的背后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情。
這是她目前最大的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
一個字都沒說。
顧見臨拎著刀來到了庭院里的劍道場,陽光透過天窗在明亮如鏡的地板上,明暗交割的界限上有人在發呆,她的目光像是海潮,漫過整個世界。
劍道場的門外是紛飛的櫻花,云雀凝視著落櫻繽紛,沉默不語。
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蘇醒的。
“我剛剛讀取了你這段時間的記憶,我都知道了。”
墨染的長發在風里飄搖,她輕聲說道:“我不是說你和你妹妹接吻的事。”
顧見臨沉默不語,果然壞女人就是壞啊,這個時候還要陰陽怪氣他。
當然她指的是,他查清楚的那些事。
有關于她的那些事。
雖然被讀取記憶很尷尬,但他也已經習慣了。
也省得他再復述一遍。
“要不要交易?”
顧見臨面無表情說道:“你幫我殺了姜純陽。”
云雀默默的轉過身來看他,絕色的容顏沒有任何妝容點綴,卻又有種驚心動魄的冷艷和高貴,血紅的眼瞳里倒映著紛飛的櫻花,妖嬈里透著血腥。
“嗯?”
她的眼神變得明亮起來,像是暗藏鋒芒。
“我幫你恢復力量,殺了蒼龍始祖。”
顧見臨抬起古刀,默默地遞向她。
云雀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從刀架上抽出一柄古刀,跟他輕輕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