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從岸邊的淺草叢,直接跳入水渠中。
他落地后,水花猛地濺射起,旋即,那些水流又咆哮著,繞過姜寧雙腿,繼續湍急的流淌。
田野中的水渠約莫一米多寬,水深大概到姜寧膝蓋上方,主要是水勢太過兇猛,加上水底全是滑溜的泥,一般人不好太站住腳。
“姜寧,姜寧!”薛元桐呼喚。
她好怕姜寧被沖走了,不然她還要舍身撈他。
好在,他毫發無傷。
放下心后,薛元桐順著水渠,西邊望。
稍遠些,水渠流經一座石拱橋,橋底是一片小水塘,大概有三米長寬,再往西一段距離,則是一條從南到北的河道,七八米寬,水勢同樣湍急。
河道連接大壩下方的通水口,最終,匯入寬闊的澮水河。
鄉下的水溝,小河,大多是這般分布。
今天依然是陰天,天空陰沉沉的,一片片烏云前翻后涌,濃黑而粘稠,雨將下未下。
姜寧逆著水渠,踩動水底滑溜的泥土,一點點往前。
水渠邊的薛元桐和白雨夏,雙胞胎,則跟他走。
薛元桐視力特別好,她指向水里一閃而逝的鯽魚影子,興奮的喊道:
“姜寧快抓它,快抓它!”
這條小水渠,平常的季節,水流很小很小,魚幾乎沒有,只有在‘發大水’時,才會出現此種情況。
她言語之間,只恨不能親自跳水抓魚!
陳思雨迷惑:“有魚嗎?我怎么沒看到。”
白雨夏道:“水太急了,有魚也不好抓吧。”
她等待姜寧下網。
姜寧攜帶三角形的攔河網,繼續往前,終于在一片稍微窄些的水渠處站定。
他將小型攔河網,下到水渠中,再在攔網邊緣,插入木棍固定,防止網被沖走了。
薛元桐她們,就見姜寧握住木棍,猛地往下一釘,那根木棍頓時短了一大截,可見有多深入泥土。
兩根木棍,左右固定住攔網。
水面急迫,時不時泛起成片的水沫,樹枝雜草混入水流,沖入攔網中。
倘若有魚兒順流而下,沖入網中,根本沒可能逃出去。
“好了,等吃魚吧。”姜寧拍拍手,接下來,只需每隔一段時間,清理攔網中的雜物。
陳思雨愕然:“結束了?”
白雨夏:“不然呢,現在水流的那么急迫,我們又不能跳下去抓魚。”
說完,她抬頭望了一眼河壩。
姜寧的舉動,吸引了河壩柏油路上的行人,不少駐足觀看。
平房的錢老師,張叔,張如云,以及回家休息幾天的畢悅,他們本來壩上觀看漲水的河流,現在注意力全放到這里了。
錢老師俯瞰長長的水渠,咋舌不已:“小顧家里的孩子,還挺有想法的。”
他怎么就沒想到,在這里下一個網呢?
張如云疑惑:“爸,他們能網到魚嗎?”
張屠夫脫口而出:“網個狗屁!”
他回想起,上次去水渠抓泥鰍,心里惱火的很,大熱天帶上桶,白忙活半天,一條泥鰍影子沒找到。
畢悅嗤笑:“現在這些小水渠,還有魚嗎?”
“想要魚,有啊,那邊大河呢,關鍵他敢下去抓嗎?”
然后,她轉過身,河壩北面,原本清幽秀美的澮水河,因為連夜的暴雨,各大支流的匯入,河水變成了黃流,擴寬了足足有一倍之多。
河面足足快兩百米,一眼望去,深不見底,盡是濤濤洪水,相當震撼。
若是此刻下河抓魚,先談談能不能保住命吧。
突然,澮水河中,水浪崩動,一條大魚在急流中躍出水面,鱗片清晰可見,再落入河里。
岸邊的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
“我滴個怪怪,好大的魚呀!”錢老師感嘆道,剛才那魚好長一條。
哪怕他這種心態沉悶的老教師,此刻忍不住想化身成河神,一把撈起那大魚,想來,不知該多風光了!
更何況張如云這等小年輕,他激動的問:“爸,咱家有撈網不,我想搞點魚。”
張叔眉頭一皺,面上橫肉抽動,“別搞這些有的沒得,你知道河里有多危險嗎?”
張如云悻悻道::“我又不下河,就在岸邊撈。”
“那也不行!你想吃魚,等會讓你媽到街上給你買。”張叔一口拒絕,他就一個寶貝兒子,哪能讓他冒險?
張如云:“買的魚能和自己抓的一樣嗎?”
完全不是一個體驗啊!
然而,任是張如云如何說,張叔全給他否了。
張叔是親身經歷的,深知河水的可怕,往前推個二十年,他們這些住在河邊的人,哪年村里不淹死幾個?
當年張叔村里,有玩水的好手,河邊有大的運沙船,他能潛到人家船底下玩,一個猛子扎下去,幾十米輕而易舉,簡直出神入化。
后來發大水的時候,那人在河里游泳,被暗流卷吸走了,張叔還去吃了席,記得那天的豬大腸很臭。
姜寧扎完了網,在水渠里耍了一會,踏上岸邊。
薛元桐很急,于是商量道:“等收網了,我下去幫幫忙唄。”
姜寧點點頭。
“好哇!”
陳思雨意動了:“我們呢,我們呢?”
姜寧:“還能再下來一個。”
“姐姐,讓給我!”陳思雨踴躍報名。
白雨夏本來也想嘗試,可惜,被陳思雨搶先一步。
她知曉姜寧身體素質有多出色,那么急促的水流,他站在水里,宛如平地一般,想來,能照看她們的安危。
白雨夏從沒體會過下河溝的感覺呢,她低頭瞧了瞧短褲,又瞧了瞧水渠邊,那里有暴露出的樹根,適合抓握借力。
保證安全之后,白雨夏不再猶豫,道:“下次收網,我可以搭把手嗎?”
“行的。”姜寧答應了,哪怕她們輪流一遍也沒問題。
半個小時后。
薛元桐第五次催促,“好了好了,姜寧,快看看有沒有魚!”
她迫不及待了。
陳思雨同樣躍躍欲試,大家面色期待。
“嗯。”姜寧從岸邊跳入水渠,簡單粗暴。
薛元桐則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沿水渠邊滑下。
她赤著腳丫,終于踩到水流,一股沖力傳來,險些沒站穩。
在姜寧的攙扶下,她勉強站定,水清清涼涼的,水底泥土軟軟的,特別棒,開心的薛元桐眉眼舒張了。
她扶住釘的結結實實的木棍,根本不敢妄動。
陳思雨學起薛元桐剛才的樣子,小心翼翼下到水里,她跟薛元桐一左一右,各自扶住木棍,如同兩個萌噠噠的門神。
岸上的白雨夏忍不住莞爾一笑,臉頰漾出兩個梨渦,笑到了河壩一些男人的心尖兒上。
張如云想起他15歲那年,所喜歡女孩的笑容,如今他快20了,還是喜歡15歲女孩的笑容。
這特么…張如云很是惆悵。
陳思晴瞧見妹妹跟鵪鶉似的,緊緊抱住木棍,動也不敢動,不由的惱怒:“妹妹,你怎么回事?”
陳思雨小臉委委屈屈,“姐,你不知道有多可怕!”
近距離接觸水渠,水聲在耳邊傳響,水勢跟小駿馬似的,她好怕松了棍子,直接被沖翻了。
河壩上,畢悅還沒離開,今天一直是陰天,家里很悶,不如在河壩散散心。
況且,她心里挺期待,姜寧這伙人出點事。
誰讓他們不知好歹,敢惹到自己?
張叔在壩上旁觀,見到他帶了兩個女孩,用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感慨的語氣:
“姜小子膽子挺大的。”
錢老師:“藝高人膽大。”
他見過姜寧和張屠夫掰手腕,力氣大的不像話,掰張屠夫跟掰孫子似的。
姜寧越過攔網,順流而下,摸到了沉在水里的攔網尾巴。
他往前瞧了一眼,薛元桐和陳思雨扶住木棍,慫慫的轉了個方向,朝他看來。
見狀,姜寧笑出聲。
他把手從水里拿出,甩了甩水花,濺到桐桐小臉上。
她氣得鼓起腮幫子,卻不敢騰出手反抗。
姜寧終于提起攔網長長的尾巴,只見網里積攢了很多雜草樹枝。
陳思雨:“魚,魚,我看到魚了!”
她絕對沒看錯。
姜寧早有預料,或許本來水渠里魚很少,可昨晚雨太大了,許多水庫,池塘,水全部漫了出來,連接在一起,魚兒四處為家。
“白雨夏,你把桶遞給我。”姜寧道,方才薛元桐下來,忘了拿桶。
姜寧接過桶后,把攔網的繩子揭開,將所有東西,一股腦倒入桶里,隨后,他踩著水渠邊,把桶送了上去。
又把沒用的薛元桐和陳思雨提上岸。
等到人全部齊了,姜寧提起桶,準備傾倒。
河壩上張叔,畢悅,錢老師,全部湊在壩上觀看。
水桶翻轉,樹葉雜物倒入田野邊淺淺的水洼中,與此同時,好多魚兒活蹦亂跳,褐色,深色,白色鱗片躍入眼中。
薛元桐樂瘋了:“鯽魚,竄條子,還有黑魚!”
足足有十幾條,雖然個頭不算大,可一網能撈上來這些,作為開門紅,真是太厲害了。
況且,這些魚全是野生的,想想就知有多鮮美。
陳思雨和陳思晴走近了,蹲下來觀看,姐妹倆還伸手,抓向淺淺的小水洼里的鯽魚:
“好滑,它還在扭,咯咯咯”
感受到魚兒澎湃的生命力,陳思雨的興奮絕對不亞于薛元桐。
白雨夏放下矜持,近距離觀賞抓到的漁獲。
河壩上,一些年齡不大的男生女生,特意跑來觀看。
大學生張如云急得難受,抓魚啊,絕大部分男生熱愛的,他嫌站在壩上不過癮,也跟幾個人跑到姜寧那邊。
望見小水洼上一堆魚兒,張如云神色激動,語速極快:
“真抓到魚啊,太強了。”
薛元桐得意:“那當然,還得是我有先見之明,找到了好位置下網。”
炫耀完后,她轉過頭,望向河壩上行注目禮的人群,心情快飄到了天上了!
以前發大水,薛元桐從來是圍觀別人抓魚,如今,她是逮魚人!“
畢悅一張精致的科技臉,有些微微的扭曲。
剛才自己的大放厥詞,固然難堪,可姜寧的成功更讓她揪心。
太特么難受了。
她心態隨臉扭曲:“幾只破小魚,跟撿到了寶似的,沒見過世面。”
錢老師搖搖頭,“那是野生的魚,還真是寶。”
“野生的魚高貴?”畢悅反問。
壩上有個衣裝得體的中年大叔,瞅她不爽,中年大叔是釣魚佬,尊嚴不容觸犯,他嗆道:
“野生魚確實貴!”
畢悅冷笑一聲:“也就你這種窮人,會覺得野生魚貴了。”
中年大叔掏出車鑰匙,按了按,路邊嶄新的棕色保時捷卡宴,隨之響了一聲,他若無其事問:
“你說誰窮?”
畢悅科技臉變了變,卡宴算是比較高端的豪車,一百多萬一輛,眼前的這輛車還是新車,足以說明,中年男人的身價,真未必比她家差。
面對同等級的人,她語氣緩和了些,依然堅持道:“幾條小破魚有什么好得意的?”
中年男人覺得她有病,沒再繼續講話了。
反倒是望向下方的姜寧幾人,他臉上閃過懷念,有很久未體會過那么簡單質樸的快樂了。
薛元桐挑出最小的幾條魚,扔進了水渠里,放生了它們。
太小了,吃起來不夠勁。
幾個女孩把稍微大點的魚,全部撿到盆里。
水渠里的攔網繼續網魚,因為有了收獲,誰也沒提回家等待的事。
嗯,還怕攔網被人家扛跑了。
薛元桐興致勃勃的等待下一網。
白雨夏目光移向奔騰的水流,似乎想透過水面,望見水底的魚兒
陳思雨和姐姐陳思晴,蹲在地上,觀察盆子里的十幾條魚兒。
雙胞胎滿心的歡喜,她們親身參與,抓到了魚,充實感滿滿,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魚兒在水里游動,吐出一串小泡泡。
陳思雨忽然問:“姐姐,魚兒為什么要吐泡泡呢?”
陳思晴思索十秒,道:“我懂我懂。”
她解釋說:“你學過化學吧,水是由氫和氧組成的,魚的肺分解了水,變成了氫氣和氧氣,所以出現了泡泡。”
陳思雨聽后,沉默了半分鐘,若有所思:
“既然魚能分解出氫氣,那么,如果我有足夠多的魚和水,豈不是能制造氫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