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戈村。
風塵仆仆的一行人,于高坡上駐足。
風沙掀起了洛薩背后的黑色披風,連同翼騎兵手中的雙頭鷹旗幟,一同隨風飄揚著。
洛薩揚起馬鞭,指向遠方:“下面應該就是那座礦井了,讓娜騎士,你先帶人把戰馬牽到一旁,避免受驚失散。”
“般若,芙琳,我們三個步行下去。”
礦井的廢墟上,到處都是斷裂的枕木,碎石。
人體的殘骸被他們的親人收走,血跡被風沙掩埋,看上去,這里跟荒漠中常見的廢墟已經沒有什么顯著的分別。
芙琳吉拉回憶著女巫安娜的介紹說:“地行龍更喜歡吃高品質的鐵礦石,而不是人類,如果沒人打攪它們,它們能一直生活在地下。”
洛薩點頭道:“據馬勒斯說,這頭龍能夠在地底自由穿行,擁有這種能力,想要逮到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們大概率只有一次機會,地行龍能在地下遁逃,而且還特別記仇,一旦傷它不死,它肯定會在領地里拼命破壞。”
“芙琳,我記得鮮血魔法里,束縛類的陣法是一個很大的學科,以你現在的等級,應該已經可以施展了吧?”
芙琳吉拉點了下頭:“施展倒是沒問題,但在戰斗中,我可能就幫不上什么忙了。”
“那就交給你了,需要什么施法材料嗎?”
“我需要一只動物的鮮血,要足夠新鮮,還得有人幫我布陣。”
“沒問題,我會讓翼騎兵前往塞戈村去購買一頭活羊,它的血量應該足夠了吧?”
芙琳吉拉比劃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接下來,就等你的陣法布置完成了。”
這一等,就是半個下午。
等到日落黃昏時,縱橫交錯的羊血,已經在這片荒漠中構筑成了一道六芒星法陣。
芙琳吉拉長出了一口氣:“法陣的大小正合適,一旦它踏入,我就能保證它在一刻鐘內無法逃跑,但它的每一次撞擊,對陣法的傷害同樣很大,所以,盡量快些解決戰斗。”
讓娜揮舞了下圣槍,她的臉上充滿了自信:“要我看,大人還是太謹慎了,有我手中的這把圣槍,只要它敢露面,我就能輕松解決掉它。”
“我們沒人真正見識過這個世界的龍類,所有訊息都是從安娜女巫那里間接得知的,不謹慎些可不行。”
“開始吧!”
洛薩大喊道。
一名翼騎兵站在高坡上,吹響了悠揚的牛角號。
沉悶的聲響,久久未曾停歇。
但地下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似乎這穿透力明顯不足的牛角號聲,根本無法深入地下,喚醒其中潛藏的龍獸。
“看來,要吵醒這頭地行龍也不容易。”
洛薩揮了揮手,示意翼騎兵停下動作,又命令其余翼騎兵,將山頭上的一塊巨石,齊心協力推下。
轟——
伴隨著巨響。
巨石在半空中翻滾著,磕在崖壁,彈起,又砸落。
宛如陣陣驚雷。
腳下的地面都在顫抖。
下一刻。
一聲沉悶的低吼聲從深邃的礦坑中傳來。
如同樹冠般雜亂的尖角,隨同那顆蜥蜴狀的腦袋自礦坑下伸出。
那絕對是一顆最起碼有一張桌面大小的巨大頭顱,金燦燦的眸子在移動時,會在半空中留下金色的流光。
一根根鋒利卻又雜亂生長的獠牙,帶著濃郁的鐵銹色澤。
隨著它逐漸從礦坑下爬出,它那龐然之軀也得窺全貌——它的確有十余米長的體型,跟一只巨蜥相比,它的頭顱要更小一些,脖頸也顯得有些細長,上面還生滿了一根根細密的鐵色結晶。
它那一枚枚三角形的漆黑鱗片,密密麻麻覆在身上。
在看到打擾了自己安眠的人類后,它的金色眸子里充斥著暴怒。
只見它仰起修長的脖頸,一張巨口張開,隨即,發出了一聲震蕩百里的咆孝聲。
洛薩高喊道:“這是一頭成年地行龍,除了不能噴吐龍息,也不能飛翔以外,單論肉搏能力,它可以輕松撕碎一頭蝎尾獅或是山地巨人。”
“我發現了它的一枚倒著生長的鱗片——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逆鱗,龍類防御力最強的地方,下面,就是它的心臟。”
讓娜疑惑道:“在哪?”
她眼睛死死盯著暴怒沖來的地行龍,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
眼看著,巨龍的腳已高高抬起,下一刻便要將讓娜踩成肉泥。
一道相較于巨龍而言,無比渺小的身影,勐然擋在了讓娜身前,她高舉起手中的黑色盾牌,臉上的表情依舊澹澹的。
但盾牌上,黑色的鬼面浮凋已經開始無聲地破口大罵。
下一刻,漆黑的三角形盾牌,勐然張大,將讓娜頭頂,十米方圓的地方盡數籠罩在其中。
地行龍一腳落下,卻滯留在半途,絲毫沒辦法更進一步。
“哈,終于找到了!”
讓娜敏捷地向后退去,她那銀白色的騎士甲,在奔跑途中,閃爍起一道道金色的紋路,像是有熔漿在其中流淌著。
她高舉起手中的圣槍,宛如握住了一團流動的燦金色圣炎。
“圣哉!”
讓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神圣如高高在上的女神般凜然不可侵犯的表情。
她低聲誦念著經文。
隨后。
圣槍脫手。
在夜空中,仿佛化作了一顆熾烈的流星。
地行龍的臉上,居然顯露出一絲人性化的驚恐,它抬起前肢,上面泛起層層漣漪,隨即狠狠向下踩去。
它在試圖利用穿梭地面的天賦沉入地底。
但一道血色的封印頃刻間升起,使它腳下的漣漪瞬間被驅散,變成了實實在在踏在了地面
眼看沒辦法逃離,地行龍只能匆忙向一邊躲開。
但擁有必中特性的圣槍,在讓娜親眼鎖定了地行龍的胸口的鱗片后,便再也沒辦法躲開了。
鏗——
金色的圣槍貫穿了地行龍全身上下最堅固的逆鱗。
它發出痛苦的哀嚎,雙爪拼命扯下胸口的圣槍,但下一刻,又一道渺小如蟲子般的身影,出現在了它的身下。
張開手,鮮血匯聚成投矛。
洛薩向后撤開一步,力貫周身。
一記投矛狠狠擲出。
瞄準的地方,赫然依舊是地行龍的被洞穿的胸口鱗片。
這一次,鮮血投矛直接深入其中,連根柄都沒露出來——這一下,似乎真是命中了心臟。
從它胸口處噴濺出的鮮血,宛如瀑布般奔涌流淌。
站在原地的洛薩,卻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
他張開雙手,龍血如淋浴般落下。
滾疼,熾熱。
仿佛整個人投身于烈焰之中煅燒。
般若腳步微動,又停步,她攔住了同樣想要趕過去的芙琳吉拉,搖頭道:“別忘了大人可是龍裔。”
黑暗中,洛薩的雙眸閃爍著金色的光輝。
一種暴怒,瘋狂,仿佛要將所有人都撕碎的惡念,自他心底不斷涌現。
你完成了里程碑——屠龍之舉。
你體內的龍裔血脈汲取了本世界龍類生物的精華,覺醒度得到些微增加,你的力量,體力,耐力,均增加三點。
你獲得了新技能:鑄鐵之軀:來自貪食鐵礦的地行龍血脈深處的能力,當你使用這一技能時,你的防御力將得到大幅提升。
還請繼續努力,屠殺更多種類的巨龍,以增加龍裔血脈的覺醒度。
砰——
龐然龍軀,頹然倒地。
那對金燦燦,宛如一對車大燈的眸子,也熄滅了。
洛薩屹立在原地,體表的龍血,隨時間推移而逐漸變得干涸。
像是汽化了,用手一搓,便落下大片的紅色鐵銹。
他劇烈地喘著粗氣,只覺胸口中,心臟砰砰跳得厲害。
地行龍的血脈并沒有什么高貴的,也不是什么大補之物,龍裔只是攫取了其中有利的基因片段,分析過后,便棄置一旁。
真正對他造成沉重負荷的,還是龍裔血脈的進一步覺醒,使得那種充斥著古龍本能的暴戾與破壞欲的意志,再度開始浮現。
好在,這場斗爭中,是洛薩占據了上風。
讓娜緩步走來,她遠遠說道:“大人,要我給您來一記悶棍,以保持您大腦的清醒嗎?”
洛薩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已經沒問題了。”
“讓娜,我好像知道我的家族箴言應該叫什么了。”
讓娜大聲回應道:“您說什么,請大點聲,我聽不清。”
洛薩被氣笑了,他癱坐在地上,喊道:“我說,我的家族箴言很簡短,就是——沐浴龍血。”
“不錯!”
讓娜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前來攙起洛薩。
“命人把這具地行龍的頭顱切下,我要帶回希伯倫,鞣制成一座放在領主大廳的標本,余下的部分,剝下龍皮給馬勒斯,看看能否制成龍鱗皮甲。”
“血肉和骨骼呢?”
“自然有它們的歸宿。”
早在殺死地行龍的時候,洛薩就想好該怎么處理它的血肉和骨骼了。
他俯下身子,一棵翠綠色的樹苗緩緩出現。
它的根須迫不及待伸向龍血匯聚而成的深潭,根須有生命般一鼓一縮,眨眼間,龍血匯聚成的深潭,便只剩淺淺的一層底了。
“有了這具龍尸,生命之樹的成熟期將被極大的縮短,只是,我原本計劃中的建城地點要改變了。”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要把這具龍尸運送到特定的地點,龍血早就流淌殆盡了。
不過也沒關系,塞戈村本就是距離希伯倫和約格律斯堡都很遠的一座中轉村莊,位置很重要。
再加上這里附近都是荒漠,塞戈村的村民們本就只能依靠放牧維生,把生命之樹栽種在這兒,并不算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