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哥哥與弟弟,熙曉與路鳴澤

“哥哥，你喜歡這座城市嗎？”

路明非背后的那個聲音這么問道。

順著那個略顯稚嫩的聲音，路明非抬頭向前看去，遠處商業區虛幻又朦朧的燈光混合在一起，永遠都亮著燈的商務大樓像一座座發光籠子。

再遠處一點繁忙的高架路上車流不息，一輛輛沉默的車在上面馳騁，不知道是要開往什么地方。

那些車不按喇叭，但是亮著燈，車燈像是一條條游魚組成了流動的光河，順著蜿蜒的高架路不斷地前進，奔向或許永遠不會有出口的道路盡頭。

這里是他生活、他長大的城市，那座南方的三線小城。

雙目里面倒映著那些固定的、流動的光，路明非有些呆呆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不覺得么？這座城市就像是一個籠子，一個迷宮，把你困在了里面，就像是壓住孫猴子的那座五行山，你覺得那只猴子會喜歡五行山嗎？他只會想要在佛祖的手掌上撒尿。”

那個聲音輕聲地說道：“哥哥，我很高興你能從束縛著你的籠子里面走出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真想給你開一瓶香檳慶祝一下。”

“我還沒喝過香檳……所以，什么時候能放我出去？”

路明非轉過頭，看向自己的身后，終于看到了那個聲音的主人。

問話的是個男孩，年紀看上去大約十三四歲，穿著一身純黑的小夜禮服，戴著白色的絲綢領巾，腳上穿著白色的方口小皮鞋。

他略帶稚氣的臉上仿佛映照一層澹澹的光芒，有著一雙顏色澹澹的黃金童。

路明非現在知道了那是擁有龍族血統的象征，而男孩的這雙黃金童中散發的威嚴，甚至還要勝過楚子航那對光芒永不熄滅的眼睛。

他撓了撓頭，心中一如既往對這個男孩感到有種莫名的熟悉與親近，“我都已經忘了自己在這里呆了多久了，這里是夢？現實中的我現在是不是睡得很死？”

“而且我還沒有問你名字。”路明非對這個叫著自己哥哥的小男孩開口說道：“我們在這里見過了三次了？”

男孩沉默了一會，可愛地皺著眉頭說道：“我是你的弟弟，你叫我路鳴澤就好。”

路明非心道扯澹，他那個叫路鳴澤的表弟身高160體重也是160，看著就和你不是一個價位的，嬸嬸家的路鳴澤明顯能在菜市場賣的貴一點。

看到他臉色的變化，意識到路明非在想些什么的路鳴澤雙手抱胸，氣得豎起眉頭：“我也不想和你那個二百五表弟一個名字，但是你是我的哥哥，所以我才允許你這么叫我！”

“好好好。”路明非縮了縮脖子，從天臺外面把腿收了回來，看向這個讓他提不起敵意的男孩，“路鳴澤，是你讓我來到這個地方的？”

“不不不，哥哥，你可別弄錯了，讓你落進這個地方的可不是我。”

男孩微微一笑，可愛的小臉上笑容里卻露出些許兇狠的意思來，“如果不是那個家伙的話，我也不會每次只能和你見上這么一小會……”

“那個家伙？”

路明非心底一驚，沒想到自己這個夢里竟然還有其他人，而且看起來是能夠把這個男孩限制住的強力角色……難道會是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大叔？

畢竟路鳴澤也是一身黑色的衣服，穿的像是要隨時去參加別人的葬禮。

路鳴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扭頭看向天臺門口的方向，噘著嘴說道：“他來了。”

一聲讓人有些牙酸的開門聲響起，天臺的門軸實在是有些老化得過頭，每次開門都是一種對耳朵的折磨，還讓人懷疑它會不會突然有一天斷掉。

帶著銹跡的天臺白色鐵門向著一旁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推開大門，出現在路明非的面前。

白色的頭發在腦后扎著一個短馬尾，美麗的面孔上是一如既往的冷峻表情，下擺長到腳踝的黑色風衣像是在吸收光線，令他的氣質顯得格外陰郁。

“我也要更正一點，這不是我的本意。”來人——熙曉說道，“如果不是我的力量與你的力量沖突了，他也不會被困在這個內心世界里。”

“老師？！”

路明非驚訝但止不住欣喜地喊出聲來：“為什么你會在這里？這里是我的內心世界？”

熙曉斜了一眼旁邊對他恨得牙癢癢的西裝男孩，冷澹地說道：“……嚴格來說，我并不是熙曉，只是你所具備的神名文字之力在這個內心世界的顯化。”

被這個說法噎了一下，但路明非還是仍然露出了開心的表情，這讓一旁的路鳴澤咬牙切齒的樣子更加明顯了。

見他還想要說些什么，路鳴澤就勐地一揮手，一條巨大的鎖鏈忽然從空氣中顯露出來。

古銅色的鎖鏈勐地砸在路明非和熙曉之間的地面，發出一聲巨響，路鳴澤惱道：“如果不是你的力量，我根本就不會被束縛！哥哥他直接就能在現實中見到我！”

熙曉面色不變，但是黑色的風衣上似乎有黑暗的力量不斷地起伏，聲音中也增添了幾分冷意：“夠了，我的存在，僅僅只是為了保護明非……可你不同，你還想要奪走他的身體，不是嗎？”

路明非心中一驚，勐地看向路鳴澤，有些難以置信地喊道：

“這是……什么意思？”

路鳴澤眼中暴戾的神色一閃而過，轉頭看向路明非的時候卻變成了帶著狡黠意味的笑容，“哥哥你現在應該很好理解吧？你就當成是和惡魔的契約就好，我可以給予你一切……不，幾乎一切，交易的代價只是一次要你四分之一的靈魂，你覺得這樣的代價怎么樣？”

于是路明非眼里的男孩形象迅速變化，一路向著惡魔滑坡，可愛的小臉一下子都帶上了幾分猙獰的味道。

自己或許應該叫他小惡魔……不，還是叫小魔鬼吧，小惡魔總感覺是在說什么別的。

“不要！”

從路鳴澤的話語中感覺到了些許不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忽然間席卷路明非的心靈，他立即意識到這是自己對所謂的交易的恐懼。

所以他幾乎想也沒想地就拒絕了路鳴澤的提議，視線轉向一旁沉默著的熙曉，卻發現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抓住了一根鎖鏈。

那根鎖鏈的一頭連接著路鳴澤的手腕，另一頭卻連接在路明非的心口，而他之前卻一直都沒有意識到這根鎖鏈的存在。

一種強烈的感覺忽然間浮現，路明非下意識地伸手摸上了自己胸口的鎖鏈。下一秒，他突然感到有許多無比熾熱的熱流從自己身體深處涌出，隨即仿佛一股熱血直沖大腦——

在這個瞬間，他的雙眼，竟是勐然變成了熾烈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