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帕彌什過家家

真正的惡魔是不死的。

哪怕不斷的被殺死、因為不再被銘記而力量衰弱……

但神名文字并不會因此被消滅。

神名文字的本質是神秘與恐怖，二者互為表里，惡魔便是其中恐怖一側的代表。

所以惡魔會本能地追求“認知”與“銘記”，踐行自己名字所帶來的“意義”，使得自己變得強大——這個過程中，強與弱往往會不斷的反復，伴隨著生與死，不斷地輪回于常世。

它們會在這世上反復轉生，不斷擁有新的形體，并且繼續自己本能的行動。

可路明非并未在灰都的地界上見過哪怕一點惡魔留下的痕跡，就像是它們從來都沒有在這個世界存在過一樣。

所以他曾經有過思考……

難道是帕彌什把神名文字腐蝕了？

不，帕彌什雖然足夠可怕，但路明非不覺得它能夠做到這種污染神名文字本質的事情。

如果能做到的話，他反而覺得有點對不起自己身上的神名之力，對不起自己強大又神秘的熙曉老師。

或許是存在某種“濾鏡”吧，路明非對神名文字這種自己最初所接觸到的超凡力量，抱有天然的好感。

他始終覺得……神名之力就比龍族的力量更加優越，也更讓他能夠心安理得的接受。

路明非始終對自己身上所背負的隱秘，心懷十萬分的警惕。

言歸正傳，正因為覺得惡魔所代表的神名之力不會那么簡單地輸給帕彌什，路明非從科因那里知道了這世界曾經存在惡魔之后，就一直想要尋找那些消失了的惡魔們的蹤跡。

比起不知道有什么隱患的帕彌什造物、稀奇古怪的龍族，他還是更熟悉惡魔這種存在。

與惡魔戰斗、吸收惡魔的恐懼，用神名·自我的隱藏能力去吞食惡魔之力，無疑是現在最能讓他快速成長起來的“捷徑”。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比起善變而又容易被人引導、操控的人類；

來自于惡魔的恐懼更加久遠，不容動搖。

只不過，沒等他費心地去尋找惡魔的存在……這一刻，“惡魔消失之謎”的謎底，就被步舜于他的眼前揭曉。

“這里是熔煉室，科因亞希斯的能源系統就在此處。”

步舜食指頂住鏡框的一角，向上推了推，“灰都的絕大多數能源都被集中在這里，用來給熔煉室的鍋爐供能，束縛住那些已經在這里被束縛了百年之久的惡魔們。”

——鍋爐，確實是一個非常符合路明非所見之物的名字。

路明非注視著那縫隙背后所顯露出來的圓形裝置，越看越就覺得它像極了一個熔鑄萬千混沌的鍋爐。

難以計數的惡魔被投入這混沌的熔爐，它們可能擁有不同的能力，體型外貌也千奇百怪、但卻都平等地被混合在一起，在“漩渦”中被擠壓、碾碎，難分彼此。

血肉的漩渦不詳地旋轉著，無聲的哀嚎被牢牢地束縛在了密閉的坩堝中。

由于惡魔大多數持有的再生能力，在彼此被壓碎混合的過程中，它們也在不斷地吸收其他惡魔的血肉來進行再生。

這種再生很難用科學來形容，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永動機”，可惜這世界已經沒有了諾貝爾獎。

在鍋爐中的這些惡魔永遠地處于非生非死的狀態，持續數年、數十年、數百年……只要不遭受外界破壞，按照科因設定的程序，這個束縛惡魔的煉金機械就能千年、萬年地向后持續。

步舜俯視著神情反復變化，眼神也變得極其復雜的路明非，低聲道：

“聽好了明非，除了那些被冠以根源性之惡魔之名的恐怖，神名文字的力量在某些方面存在‘缺陷’。”

“你的神名更傾向于向著‘自我內側’挖掘力量，倒是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但普通的惡魔卻會因為他人的記憶、印象、記錄……等等之物而被迫改變。”

“這是恐怖與神秘反轉時，惡魔受外界影響從而誕生，所產生的一種必然性。”

為什么這么多的惡魔被束縛在這里，卻沒有一只擁有能從其中逃離的能力？是因為“恰巧”嗎？

路明非并不覺得這是巧合，步舜對他所說的話，恰恰解除了他的這個疑惑。

惡魔的力量來自于名，也來自于外界對其的印象和恐懼。

帕彌什已經降臨這個世界數百年的時間，也幾乎抹殺了世上所有的生命。

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沒有了能“銘記”惡魔之名的存在。

當世上沒有了銘記其名的生物、不再有人恐懼它們，惡魔就會因此變得弱小。

這些被弱化到了極點的惡魔的戰斗力甚至比不過一只鵝，哪怕是小孩子拿著武器也能將其殺死——于是科因花費了上百年的時間，操控著不會恐懼的煉金機械，一點一點將世上所有的惡魔全部捕捉在手、收容至這座在普通人看起來或許邪惡至極的混沌爐鍋中。

那的確是對人類而言，足夠漫長的時光啊。

世上紅潮越多，惡魔能夠重生的地方就越少，因為帕彌什也會一視同仁的攻擊出現在紅潮范圍的惡魔。

所以，位于“安全區”的科因亞希斯，遲早能收集到所有被“刷新”到這里的惡魔。

只要……時間足夠漫長。

但這只是惡魔消失不見的理由，科因對惡魔進行這殘酷的永久收容行為的動機，路明非卻無法理解。

此刻他心中的困惑，甚至比起知道這個世界的龍族君王因為帕彌什的降臨，而在過去被抹除時更多……自己認識的那位老人要尋找“已經不存在的康斯坦丁”，但那和這些惡魔又有什么關系？

科因現在不應該更關心紅潮的事情嗎？

帕彌什可是因為他們這些外鄉人的到來進入了激活狀態，即將要開始最后的總攻擊了啊！！

明白他心中的疑惑，步舜像是感嘆、又像是為了警醒什么，沉聲地說道：

“別擔心……這個世界所要面臨的紅潮，馬上就會被終結了。”

“科因為了這一天已經準備了很多天，很快你就能見識到這位才華橫溢的天才煉金術師的終極杰作……在那之前，你就盡管和自己在這里認識的朋友一起，玩一場別開生面的‘帕彌什過家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