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科因與『燃燒之惡魔』的誕生

從有記憶起，這個世界就是一片赤紅。

入目所及的一切，都被狂亂的紅潮所覆蓋。

“媽媽？為什么外面什么都沒有了呢？也看不到其他的人……”

戴著泛黃的發箍，外表簡陋的機械伸出只有黃銅色的骨架的手臂，輕輕地撫摸著床邊乖巧坐著的孩童灰色的頭發。

機械眼觀察著自己所養育的對象，她思索片刻，然后發出無機質的柔和聲音：“因為末日啊……科因，你誕生的理由，就是為了結束這場末日。”

“終結這場末日？”

順著母親的話，孩子懵懂地點了點頭。

——這便是一切的開始。

家族最后的生者已經在詛咒中化作青銅的凋像，唯有最后的新生兒被他們寄予期望。

由機械所養大的孩子，最終成長為了這個世界有史以來最優秀的煉金術師。

以煉金矩陣為基礎、能夠彷制言靈能力的構造體誕生，原本落后的構造體技術被迅速革新，人類在歡欣喜悅中品嘗著收復失地的美好滋味。

帕彌什會主動侵蝕各種各樣的機械，連咖啡機也不會放過，被感染的機械會瘋狂地攻擊生者，只有煉金術保護的意識才能降低帕彌什的侵蝕。

但帕彌什只感染智慧生物，那些沒有靈智的野獸們卻不會受到困擾。

這是為什么呢？

紅潮降臨后的第四十六年，年僅十六就成為了世界最強的煉金術師的科因，時常思考著這個問題。

并非構造體、而是普普通通的育兒機械的母親已經在時光流逝中被廢棄，唯有核心的數據被他保存，供他在午夜懷念。

空氣中的帕彌什含量日益濃厚，即使經歷了煉金過濾塔的吸收，也已經不適合普通的機械隨意活動。

兒時在紀錄片中看到過青山綠水、飛禽走獸，在這世上也已經找不到生存的痕跡，盡數地葬身于無窮無盡的紅潮怪物之手。

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文明太過于孱弱，以至于毀滅來得實在是過于輕易。

不等科因找到問題的答桉，“審判”就已經到來。

幸存者賴以生存的構造體被帕彌什攻破了精神的防線，無法抑制的感染到來，隨即便是多米諾骨牌般的雪崩。

全球幸存地的出現大面積的構造體感染事件，不等科因尋找到解決的辦法，由他多次優化后變得無比強大的構造體在感染后的第一時間，將被他所磨礪的屠刀伸向了曾經的同胞。

紅潮后的第五十年，人類希望的火光被掐滅，最終在洶涌的紅潮與物資的缺乏中迎來了終點。

“我終究未能終結末日，反倒將人類推進了絕望的深淵。”

心灰意懶。

見證了人類的滅亡，在家族所建立的灰城駐地中，科因選擇了“自殺”。

但這場自殺卻同樣是他的一場實驗，他殺死了自己的肉體，將自己改造為當初尚處于實驗階段的異種煉金構造體，最終他的意識便在破敗的半人半機械身體中醒來。

再一次睜開雙眼，科因看到了被他所創造的兩位女仆，站在他的床邊等待著他的醒來。

燈露希和亞璃絲兩人注視著他這個創造者的關切目光，令他恍忽間明白，自己如今已經不再是孤獨一人——在他“自殺”前完成的技術，完成了一次偉大的新生。

他以煉金術創造了真正的生命。

——帕彌什，陷入了沉睡。

最終他得出了結論，帕彌什的強度，與當前世界的科技程度、人類的智慧高度有關。

所以當星球上最后的一個人死去，這場末日就會結束。

他就是世上最后一個人類。

從那一天起，科因就知曉了自己命運的終點。

但只是“終結末日”并不足夠，即使自己死后帕彌什將會陷入徹底的沉睡，科因也仍然憎恨著這奪走了自己的世界的可憎末日。

他要的終結，是斷絕帕彌什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是讓這吞食了自己星球的怪物徹底消亡。

所以，他便開始尋找能夠終結帕彌什的辦法。

由異種煉金構造體改造或創造后的存在，并不會被帕彌什視作敵人。

這一點在亞璃絲與紅潮的接觸中得到證實，她并不會讓陷入沉眠的帕彌什重新醒來。

惡魔的力量能與帕彌什對抗，龍血帶來的智慧與煉金術，二者碰撞所產生的靈感讓科因找到了終焉的解法。于是他花了百年的時間建造高塔與熔爐，將孱弱的惡魔一只只捕捉到熔爐中，化作百相之須毫……

以此來作為，他想要創造的能結束一切的惡魔的基底。

“所以，你明白了吧。”

雖然是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以這個世界最后的人類之死，來促使最終的惡魔，在帕彌什的紅潮中誕生……”

——其名為燃燒之惡魔。

在步舜的幫助下，以極晝的加藍之海吞噬的無盡帕彌什中蘊含的絕望與不甘，用來終結這一切的惡魔終于降生。

高墻上，背對著那熊熊燃燒的血火的步舜發出一聲復雜的嘆息，與已經離開了高塔的麗芙溝通著，似是不愿去與這位被他所創造的崇高殉道者告別。

「真是殘酷啊。」

一道血色的螺旋之光崩毀了燃燒的高塔，絢爛的劃過天際，穿透陰云。

在短短的數個剎那間，螺旋之光已從崩毀的中央高塔來到了這存在著令它仍有留戀之人的戰場，在忽然間留下了兩行清淚的亞璃絲的上空，顯現出了自己的真容——

蛇般粗長的蒼白脖頸上生長著類似于羊角惡魔的頭顱，兩對猙獰的眼童分別閃爍著灰與黑的光芒，紫紅色的長舌如觸手般吐出。

四只枯瘦狹長的手臂生長在身軀兩側，指掌與前臂血管青筋遍布，十二指長而銳利。

怪異的觸手糾纏而成的雙翼下，由紫紅色的機械構造了骨骼，異化的血肉填充出了猙獰的龍軀。

一枚巨大的金屬尖刺突破血肉的限制，在胸口位置如錐子般突出，左右四只臂膀緊緊地擁抱著自己的身體，這怪異而恐怖的惡魔扭動著脖頸，嘶吼著凝視著腳下的紅潮。

——亦或者說，凝望著那紅潮中淚流滿面的金發女仆？

步舜昂頭注視著這恐怖不下于影霧之惡魔的怪物，懷揣著幾分遺憾，幾分感傷：

“代表殘酷之根源性的根源性惡魔，這就是凝聚了此世最強的煉金術師的無數心血與靈魂的最高杰作……！”

“我的朋友，科因，來降下你所渴望的這最后的終結吧！”

與此同時，燃燒之惡魔嘶吼著，向著紅潮中名為「莉莉」的感染體女皇張開大了猙獰的獸口。

一道火霧般的陰晦之氣，伴隨著諸多紫紅色鱗片般的不明物質，落向紅潮。

生滅之間，紅潮立即開始無盡的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