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麗莎的態度誠懇到了讓宋嵐覺得一定是有人給了他假消息。
他得到的消息稱有一個賽博瘋子不知通過什么方法掙脫了手銬,甚至還奪回了義體的使用權,她極度危險,任何靠近她的人都會在剎那間被切成肉塊。
宋嵐原本已經做好了苦戰的準備,卻沒想到這場戰斗還沒開始就走向了結束。
賽博瘋子還向他主動進行了自我介紹。
梅麗莎,26歲,平時住在暴恐機動隊提供的宿舍里。
“羅布路奇。”
出于禮貌,宋嵐和對方握了手。
但緊接著,他就有些后悔了,因為梅麗莎從另一個方面展現出了她身為賽博瘋子難纏的地方——握手之后就不愿意松開了,以至于禮貌性的握手現在變得像是一場掰手腕比賽。
更糟糕的是,陸主管現在正通過監控注視著他們,她原本是為了及時向自己通報梅麗莎的方位,而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了。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梅麗莎……?”
“路奇先生,其實我一直都仰慕著你。”
梅麗莎的雙眼閃閃發亮,卻深深地刺痛了宋嵐的眼睛,他必須澄清自己在此之前根本就不認識眼前這個姑娘,更沒有和她有過任何私下交流。
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不會錯的,那天在街角與你邂后之后,我就一直會想起你。”
經梅麗莎這么一提醒,宋嵐終于想起了他們是什么時候見過面了——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和暴恐機動隊有過接觸,只不過當時梅麗莎和其他人一樣都穿著統一的制服,戴著頭盔,根本分辨不清身份。
梅麗莎的過于熱情讓氣氛僵住了,以至于他甚至忘記了自己來到這里的初衷。
沒錯,他其實是來阻止一場賽博瘋子所引發的暴動。
有了反情報部門的前車之鑒,軍情七處的探員們都畏畏縮縮地不敢和梅麗莎正面交鋒,生怕她那種不要命的手段在臨死前還拖上他們來墊背,于是他這個名義上的最高行動部門的長官就派上了用處。
對此,宋嵐很想告訴他們“已經結束了”,幾天之前高階議會就取締了最高行動部門,他們幾個還成了疑似行刺評議長的恐怖分子。
“我建議你先放開我的手,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
對于能夠無障礙交流的人,宋嵐總是愿意通過和平手段解決問題。
于是,軍情七處的探員們見到了他們人生中最難以置信的一幕——一個正在發狂狀態的賽博瘋子,竟然被人說服了,他們以前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
就算本著不殺的原則,也大多都是使用麻醉彈或者停用義體讓他們先冷靜下來,然后再通過長期的藥物和心理方面的治療來幫助他們恢復正常。
但那也只是暫時的。
據去年的統計表明,賽博精神病的復發率高達67,即使出院了他們也是非正常人類,稍微一丁點的刺激就會讓他們舊病復發。
軍情七處的探員們本以為這位最高行動部門的長官會直接出手擊斃梅麗莎,但是當他們回過神時,宋嵐已經帶著梅麗莎回到了隔間,梅麗莎安分地坐回到了床上,宋嵐則搬了張椅子坐在桌前,氣氛看起來不像審訊,而更像是朋友之間的聊天。
但在另一邊,墨蓮長官的臉色有些難看。
她還把監控錄像給關了。
通過溝通交流,宋嵐大致明白了梅麗莎被扭送來這里的原因。
昔日戰友的死亡深深地刺激到了她,這件事還和他們的死對頭反情報部門有關,雙方的關系一直都不好,暴恐機動隊的絕大多數隊員都曾在反情報部門進行過心理評估,那里的待遇就和坐牢沒什么區別,這次則是新仇舊恨加在了一起。
“但是,梅麗莎,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也許烏蘭也曾接到過那一通電話。”
宋嵐的提問讓梅麗莎愣了半晌。
她最近的腦子很亂,索性把這些麻煩事都拋在了腦后,憑借本能行事。
“你要明白,幻覺不能幫你打開手銬,也不能恢復你的義體,更不能打開隔間的門,而且你提到過,是烏蘭自己向反情報部門舉報了自己。”
在宋嵐一個旁觀者看來,反情報部門的殺戮正是烏蘭想要的結果,這么做不僅僅是為了發泄,他知道以反情報部門與暴恐機動隊之間的宿怨,這很有可能成為兩個部門之間開戰的導火索。
“對你們來說,反情報部門固然是討厭的人,可是你要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這樣才能真正為烏蘭報仇。”
“可是,要怎么找到那個人?”
梅麗莎陷入了迷茫,她并不擅長思考,這是賽博精神病普遍的后遺癥。
長時間的思考以及那些未知的謎題會讓他們頭疼欲裂,讓他們的內心躁動起來。
“正如我所說的,手銬不會自動解開,你的義體也不會平白無故地被恢復使用。”
宋嵐是一個相信科學和靈能的人,“他知道你的處境,甚至現在可能正在窺視著我們。”
急促的警報聲又一次響起。
房間里不停閃爍著令人焦躁不安的紅光,就在他們談話之間,隔間的門又一次被鎖住了,將他和梅麗莎困在了里面。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鈴聲猶如催命一般響著。
梅麗莎又看見了那一部手機,這次鈴聲的頻率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急促得多,仿佛對方有什重要信息要急著告訴她。
“電話又響了,不是么?”
宋嵐雖然沒聽到手機鈴聲,但是梅麗莎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梅麗莎不想接電話。
因為每次接電話的時候,她內心的本能都會被喚醒,刺耳的警報和閃爍著的紅光都在牽動著她的情緒,她很怕在接通電話的瞬間,自己又會頭腦一片空白。
她發自內心地喜歡著不去思考,僅憑本能牽動著的感覺,但絕不是在羅布路奇面前展露出自己的另一面。
梅麗莎想起了露西醫生送給她的《每日一個戀愛小妙招》,上面提到了許多殺戮之外還能讓她產生興趣地的內容。
“沒關系,接電話吧。”
“可是……”
“我來和它談談。”
帶著些許的遲疑,梅麗莎還是按下了接通鍵。
“他在騙你,這一切都是謊言。”
那個聲音迫不及待地說道,聲音都變得有些尖銳,“別忘了他是軍情七處的人,是聯合政府的走狗,他的話不可信!們心自問,梅麗莎,你知道自己相信了他會迎來怎樣的結局!”
“她會快樂幸福地渡過余生。”
電話另一端忽然間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那焦急的語氣也因為這個聲音的出現而停滯了好半晌。
“你做了什么?”
梅麗莎茫然地看向了宋嵐,因為電話另一端的聲音聽起來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樣。
可宋嵐就坐在她面前的不遠處,手里根本沒有電話。
“沒什么,只是戳穿一些低級騙術。”
對面的宋嵐依舊沒有開口,他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達進了梅麗莎的耳朵里,“對于干擾型靈能力者來說,這并不困難,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扭曲人的心智,以此達成自己的目的。”
不過這個電信詐騙犯一如既往的狡猾。
在意識到不對勁的第一時間就跑路了。
“這就證明了你所聽到的并不是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而是某個詐騙犯想要讓你聽到的信息,烏蘭先生也是如此。”
鑒于近期第一區頻頻發生的暴動,宋嵐想要在這里誠摯地建議大家,請保管好你們的生命和財物,謹防電信詐騙。
“還有,能不能把警報和燈關一下?”
宋嵐抬起頭,看向了頭頂上方的監控探頭,他理解電信詐騙犯的苦心,對方似乎是想要進行最后一搏,用刺耳的警報和燈光讓梅麗莎的病情急劇惡化,再加上幾句扇動性的語言,讓她的病情徹底爆發。
但是它的失敗是必然的。
因為,在電信詐騙領域,宋嵐也稍微了解一些皮毛。
片刻后,警報和燈光都停下了。
耳麥中傳來了陸湘的聲音,“負責這一塊的人已經跑了,不過抓到他只是時間問題。”
這孤注一擲的行為,自然也暴露出了電信詐騙的其他團伙。
干擾型靈能并不是萬能的,它既不能打開隔離室的門,也不能重新啟用梅麗莎的義體,想要完成這一系列騙術,自然需要其他的團伙成員的配合,而他們該團伙的成員之一——負責燈光、警報和遠程操控隔離室門的人見事情敗露,被迫開始了逃亡之旅。
“軍情七處會向暴恐機動隊通報調查結果,你并不是舊病復發,而是遭到了干擾型靈能力者的襲擊。”
當場戳穿了典型詐騙團伙之后,宋嵐起身,盡可能讓自己在梅麗莎面前表現得風澹云輕一些,“我們最終會抓到這個詐騙團伙的所有人,畢竟這也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說罷,他便趁著梅麗莎陷入沉思之時走出了隔間。
事實上,宋嵐的心情焦灼萬分。
因為就在剛才,主管在耳麥里夸獎了他出色地戳穿了詐騙團伙,但切斷通訊之前,讓他一會兒單獨去她的房間一趟。
她有事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