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淺野奈緒的感情更深了。
你更加了解了淺野奈緒,她是個羞澀的人,盡管你們熟悉到了每一寸身體,她依舊會臉紅得像一個未曾蒙面的少女。
同時,你也清楚的認知到了淺野奈緒的對社會,對陌生人的恐懼。
她從不點外賣,食材和日用品都是由快遞送來,讓快遞員放在門口平臺上,等快遞員走后,等夜深人靜,她才去拿,并且,她會竭力減少快遞員上門的次數,一次購買一大堆物品屯著。
又一個夜晚,你將暑假發生的事,將自己與父母的約定告訴了淺野奈緒,在淺野奈緒的監督下,你每天拿出兩個小時學習。
你第二學期的成績處于班級中下,父母放心了。
畢業后,你進入了一所普通大學。
沒了淺野奈緒的監督,沒了學習的理由,你很快從大學退學,搬入了淺野家。田中太太猜測得不錯,淺野奈緒手上有一大筆存款,這筆存款省著點用,足夠你們瀟灑一生。
22歲那年,你與淺野奈緒遞交了結婚申請書,你們成了夫妻。沒有婚禮,只有一頓普普通通的家庭晚餐。參加晚餐的,只有你的父母和妹妹,還有淺野奈緒的奶奶。
該是很喜慶的日子,卻沒有多少歡喜的氛圍。你的父母并不喜歡淺野奈緒,嫌她是個尼特族。他們隱約察覺到,你高中成績退步的原因,大學輟學的原因,都是因為淺野奈緒,這讓他們對淺野奈緒的意見更大。
結婚前,他們與你說了許多次,希望你回到井野縣,娶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女人。你堅定地拒絕了他們。
妹妹同樣不喜歡這個嫂子,她對淺野奈緒本人沒有意見,但對她帶壞了自己的哥哥這一點,很憤慨。
餐桌上,父親、母親和妹妹勉強裝出歡笑,他們笑容僵硬、演技破綻百出,瞞不過在場任何一個人。
淺野奈緒的奶奶手足無措,她很中意你,同樣認為是孫女拖累了你。她用消瘦的手掌,做出各種肢體動作,努力活躍氣氛,她用沙啞的嗓音,搜腸刮肚,說著鄉下那些老掉牙的趣聞,發出干澀的笑聲。
你發揮自己的口才,接管了餐桌上的話題,在你的妙語連珠下,笑聲漸漸真誠起來。你添油加醋,運用各種技巧,從你與妻子,從你與淺野加奈的日常中提取出陽光、開朗的片段,說給大家聽。
妹妹先放開了,歡笑起來了,然后是母親,最后,就連父親也露出了笑容。父親一口飲下杯中清酒,在你的眼神示意下,淺野奈緒拿著酒壺,給父親倒酒,父親猶豫片刻,向她一笑。
氣氛漸漸高漲了,笑容回響在客廳里。淺野奈緒鼓起勇氣,與你的父母妹妹交談。她的神情依舊張皇,聲音依舊細微,但比起先前,已經有了極大的進步。父母和妹妹與她說話時,聲音和表情漸漸柔和。
淺野奶奶看著轉暖的氛圍,露出燦爛的笑容。她舉起酒杯,要與父親一較高下。
三杯后,她倒在了地上,身體抽搐。
客廳一片混亂,父親立即蹲下身,給淺野奶奶檢查身體。你立即撥打了急救電話。
救護車將淺野奶奶接走了,你、父親、母親、妹妹,走出家門,要跟著去醫院。
淺野奈緒沒有邁步,她停在門前。門外,因救護車聚集了許多人,她看著人群,兩股戰戰。
你挽住她的腰肢,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告訴她閉著眼睛,跟著你走就好。
淺野奈緒邁出了腳步。但已經晚了,她和你都注意到,失望在你家人的臉上閃過,剛剛的親近消失了。
淺野奶奶沒有大礙,只是過于激動,加上酒精刺激,暈厥了過去。病床前,醫生簡單叮囑一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父親、母親和妹妹和你道別,他們要回去井野縣。淺野奈緒和他們打招呼,只有母親回應了她。
你下樓繳費,回來時,淺野奶奶已經醒來,老人佝僂著坐在床頭,用愧疚的眼看你。淺野奈緒不在床邊,你到病房衛生間,摟住她哭泣的肩膀。
奶奶要住院一天觀察觀察,你和淺野奈緒回到家中。淺野奈緒向你表達歉意,你安慰了她。
記憶場景顯現了。
臥室沒開燈,窗簾的縫隙里投入不算明朗的光,今晚沒有月亮,那是路燈的光芒。
雙人床上,南悠希環著淺野奈緒的肩膀,淺野奈緒將臉伏在他的胸前,他感到肩膀上有兩線冰涼,是妻子在哭泣。
“對不起。”淺野奈緒的低聲抽泣。
“不關你的事情。”南悠希撫摸她的背脊,安慰她。
“都怪我。”
“不怪你。”
“怪我,明明你已經把事情安排得很順利,要是我能邁出門的話,爸爸他們就不會討厭我……”
“不用管他們。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日后是我們兩個人的生活。”
南悠希扶起淺野奈緒,不,應該是南奈緒的臉。他們已經結婚,奈緒已經舍棄了淺野這個姓,和他一樣姓南。
奈緒沒有回答,她撥開南悠希的手,趴在旁邊的枕頭上。
“睡吧。”南悠希拍拍她的后背,“明天去接奶奶回家,你還得好好安慰她,讓她別放在心上。”
黑暗中,久久沒有回應。
兩人都沒能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奈緒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不該和我結婚。”
“你反悔了?已經晚咯!”南悠希故意用調皮的語氣說。
奈緒抬起身子,兩手撐在南悠希的身側,黑暗中,她的臉藏在漆黑色頭發中間。
她說:“你不該和我扯上關系。”
南悠希伸手去摸她的臉,她猛地扭頭避開,她的發絲在南悠希的手背上抽打一下。
“你高中的成績很好,如果不是我的話,你應該考上重點大學,進入大公司工作,然后……然后有一個優秀的妻子。”
她盯著南悠希的眼,垂下的頭發像簾子,將南悠希包裹在只有她的狹小的懺悔室里,聽她的懺悔。
“你不就是一個優秀的妻子?優秀到我每晚都把持不住,這身體眼看是越來越差了。”南悠希環住了奈緒的腰肢,“而且,我只是在鄉下成績好而已,到御崎之后挺一般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是……精神上的優秀,至少不會因為看到人多就不敢出門!也不會因為客人多就不敢舉辦婚禮!”奈緒的聲音接近低喊。
她低下了頭,冰冷的發絲散在南悠希的臉上,有淚水順著發絲留下,劃過他的嘴唇。
南悠希察覺到,自己的新婚妻子很認真。
在這樣認真的她面前,安慰與敷衍無異,她已經思考許久,是好幾個小時,好幾天,好幾個月,又或者是好幾年。
她的懺悔的理念已經成熟,已經圓滿,無法瓦解,無法突破。
只能用更具沖擊力的事實,來對她的理念的基礎進行顛覆。
南悠希手上,正好有這樣的事實。
“也許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他撩起臉上的頭發,看藏在發絲后面的妻子的臉。
窗簾透進來的光很暗,他只能看到奈緒面頰的輪廓,但他通過在黑暗中停滯的抽泣聲,知道妻子正驚疑地看他。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你認為,那時候的我,是真心來和你借漫畫和游戲的嗎?”南悠希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