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妻子總會無條件聽從你的想法,而現在,她毫不猶豫地搖了頭。你心中一顫。
她很快通過你的表情察覺到自己的暴露,她忐忑地握住伱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腿上,想轉移你的注意力。
這百試百靈的一招,如今沒了效果。
你追問她,是不是并不喜歡真由理,她輕輕點了下頭,小心翼翼地看你。
你無法責備她,責備只能傷人,她是你最愛的人。你沒再提這件事。
夕子以為惹了你的不快,好幾天努力討好你,當她確認你并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后,松了口氣的同時,不再施加偽裝。
除了必要的喂食和清理身體,她根本不去管真由理的哭喊,一旦你抱起女兒,她就貼在你的身邊,和女兒爭奪你的注意力。
你正在父親的安排下進行公務員的備考,本就無太多時間照顧女兒,夕子的纏人也讓你力不從心,你終于做出了決定。
母親和父親上門,抱走了真由理。夫妻倆很喜歡這個小孫女,你將真由理交給他們的請求正合他們的心意。
一小段記憶畫面閃過。
在陰霾的天空下,南悠希和南夕子站在家門口,看著父母抱著女兒,往馬路另一邊的車上走去。
在奶奶的逗弄下,真由理發出咯咯的笑聲,馬路對面人家的窗臺種了一株藍色的花,女兒抬著小手,不停抓向視野里的花朵,她只能抓到虛無的空氣。
父親打開車門,母親將真由理放在后面的嬰兒座椅上,真由理察覺了不對,她看向左右,尋不到你們的身影,著急地嘟囔起來,蹬著小腿抵抗。
母親從另一邊的車門上去,安撫真由理,汽車開動后,真由理的哭聲快速在你們的身前駛過,鉆入陰暗天空下的巷子里。
“悠希。”南夕子向前一步,不安地抓住了丈夫的手。
南悠希轉過頭,看妻子嬌嫩的臉,那張白凈純潔的臉上,秀長的眉毛微蹙,眼中含著不安的閃爍的光。
比起剛認識的時候,妻子臉上的表情已多了許多。雖然這些表情只會因為他而浮現。
南悠希摸上她的臉,微熱的手指撫過她有些發涼的臉頰,俯下身,在她缺少血色的唇上吻一下。
“回家吧,任性的夕子媽媽。”南悠希牽起她的手。
“嗯。”妻子露出淺淺的笑。
真由理是一個小小的探測器,她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你夕子的異常,如今,她離開了家,一切似乎回歸了正常。每一種感情里,都或多或少藏匿著異樣,只要避開探測,便可以說它并不存在。
伊吹夕子發覺了你的失落,與女兒分別對你是一個不輕的打擊。她用自己的方法來安慰你,夜晚,她叫了你爸爸。
從此,你們多了一重稱呼。
南悠希還未從記憶場景里悲傷的情緒中緩過來,忽然見到這樣的轉折,心中悲喜纏繞,不知該倒向哪一邊。
你和妻子一同備考,一起通過了考試,成為了政府雇員。父親走動關系,讓你和夕子待在了一個機構,坐在同一間辦公室里。
在單位,你們依舊是模范夫妻。
真由理逐漸長大了,每周末,母親會帶著她來到你家,讓你和夕子見見她,在母親面前,夕子表現出好媽媽的模樣。
到真由理幼稚園入學,母親覺得不該由她再照顧孫女,真由理該回到爸爸和媽媽的身邊了。這并非出自厭煩,而是出自對真由理情緒的考量,女孩不只一次問她,為什么自己沒有像其她孩子那樣,待在爸爸媽媽身邊。
母親以為,你和夕子當初將真由理交給她,是因為嬰兒煩鬧,上了幼稚園的真由理,已經有了初步的自理能力,不會再打擾到你們。
你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接回了真由理。
事情很不順利,幾年過去,夕子的狀況不只沒有轉好,反而更加過分。她將女兒當做空氣,從不主動與她交談,真由理向她搭話幾次,遭了冷漠,便不愿再與她親近,想粘在你的身邊,可夕子總是拉走你,打斷她與你的親近。
真由理待在家中,沒有遭受物質的短缺,相反,夕子很樂意用新玩具、新衣服來讓女兒別來纏你,她屋子里多了許多貴重的東西。
但物質從不給人以真正的滿足,真由理想要你和夕子的關愛,這卻是她怎么也得不到的東西。
原本活潑開朗的女孩,漸漸沉默寡言。
每周來一趟的母親,發覺了孫女的變化,她以為是你們不懂怎么帶孩子,想與你們交流。
你請她將真由理帶回去。
母親開始察覺到不對。
三天后,她帶著妹妹到來,妹妹支開了夕子,她與你交談,詢問你原因。
你沒有告訴她,只說自己和夕子不適合帶孩子。
母親生氣地問你,什么時候可以適合,在真由理小學時?國中時?你沒有回答。
夕子發覺到,母親已經知道了什么,她觀察母親的態度,發現老人家對此只是有些嘆息后,漸漸在與真由理見面的周末,也不再裝作好母親了。不僅如此,她還開始用懇求地目光看你,阻撓你與真由理親近。
看著模擬文字,南悠希捂著額頭,好氣又好笑。
這個小個子學姐很會審時度勢、得寸進尺,先是盡力瞞著事情,瞞不過去了,事發了,發現大家依舊愛她,都很寬容她,就索性連面子工程都不做了。
如果淺野奈緒是老實的貓咪,那伊吹夕子,就是狡猾的小狐貍。
你無法拒絕妻子的懇求,真由理每次過來,收獲的只有失望,你們尚且不如鄰居家的夫婦待她親近。
母親減少了帶真由理過來的次數。
你放心不下女兒,便瞞過夕子,偷偷與真由理見面,這樣的見面必然倉促和短暫,真由理既期盼你的到來,又對這杯水車薪的關愛含著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