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晚風微涼,背上的人兒溫熱。
南悠希走在深夜寂靜的街道上,女人的胸膛貼著他的后背,他的手腕托在女人的腿根處。
他向右偏一下脖子,看觀月靜擱在自己肩膀上的臉頰,路燈的光芒照在女人美麗的臉上,映出她半瞇著的,疲憊的眼。
女人的呼吸混著風,吹在他的肩膀上,引出一些癢癢。這樣的姿勢,換做奈緒要臉紅紅、心慌慌了。
但是,此刻的南悠希沒有半分綺念,一是因為他和觀月靜不熟,二是因為觀月靜環過他肩膀,搭在他胸膛上的手心里,夾著一片冰冷。
女人披了一件南悠希的長外套,外套的長袖遮過了她的手腕,遮住了她手心的折疊刀。
這是一個危險的女人。南悠希想。
背上的溫熱、手腕處的柔軟、肩膀上的癢意和隨風吹來的香氣,都不及那片刀鋒的冷硬。
他想到豐饒的奈緒、貧瘠的夕子、新潮的美月、古典的玲奈,還有親民的一美和昂貴的詩織。
得想辦法離開觀月靜。他有了決定。
觀月靜威脅你,讓你帶她去觀月家的老宅。
她掏出了身上的折疊刀,在襲擊你的時候,她沒有使用這把刀,伱不清楚這是因為她的仁慈,還是你沒有讓她拔刀的資格。
也許,觀月靜其實是個溫和的人。
但你沒有心思去驗證這一點,你決定逃離對方的魔爪,你有奈緒、夕子、玲奈、一美和詩織,你不愿冒險,你早已熄了追求觀月靜的念頭。
到達觀月家的老宅,你打開了電子鎖。
漆黑走廊中潛藏著令人不安的氣氛,你想要離開,卻被觀月靜拖了進去。
你不得不停下沉默,你和觀月靜搭話,做出保證,你不會和別人說今晚的事。
女人并不信你,在她襲擊你的那一刻,她已經做好了決定,——你將被她監禁。
一小段對話浮現在南悠希的耳邊,那是觀月靜威脅他的詞句。
“你現在一定在想我為什么要襲擊你,為什么要帶你到這個別墅來。”觀月靜開了口。
“我知道,這別墅之前是觀月家的,你只是想要回到老家看看。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可以一直在這里待下去,我會給你一個很公道的租賃合約,你想買下的話也可以。”
南悠希在心中祈禱,祈禱觀月靜不會說出那件事。
他的祈禱失敗了,女人說出了他雖然知道但不想知道的秘密。
“我殺了人。”觀月靜回答。
“我覺得我不需要知道這些。”南悠希欲哭無淚,他自己自己無法離開了。
“你需要,而且你已經知道了。我聽到了你和一之瀨的電話。”觀月靜說。
原來坑我的是你,一之瀨!
“警察一定會找到我,我不準備反抗,也不準備自首,我只想安靜度過最后的時間。而且,對我來說,一條人命和兩條人命也沒有差別。”
觀月靜說出了自己的罪行,用這個罪行來威嚇你。
她告訴你,她只想在警察上門前,安穩地度過這最后的時光。
為此,她必須扣押你這個知情者,預防你打擾到她最后的安寧。
你們的同居生涯開始了。
在她的脅迫下,你與奈緒、夕子、玲奈、美月、一美、一之瀨發了消息,告訴她們你有一件要事,要閉關一段時間,讓她們不用來找你。
觀月靜詢問了她們和你的關系,你告訴她,她們都是你的女友。
觀月靜難以置信,她翻看了你和少女們的聊天記錄,不得不相信了這個事實。
在她心中,你被貼上了色和渣的標簽。
她不想將你的女友們牽扯進來,你也不想將奈緒她們牽扯進來,你們在哄騙奈緒她們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
為了安撫少女們,你們達成協議,你可以在她的監管下使用手機,和少女們聊天。
奈夕玲美一詩都不是任性的人,在你嚴肅的要求下,她們短時間內不會過來找你,但也只是短時間內。
你心憂時間一長,生出變故來。夕子、玲奈和美月都是聰明人,奈緒的直覺也很敏銳,如果她們開始尋找你,一定會發現端倪。觀月靜可能會對她們出手。
你打定主意,虛與委蛇,伺機跑路。
夜更深了,你還算精神,觀月靜困得厲害,她拉著你進入臥室,用膠帶將你綁在床腳,自己躺上了床。
膠帶纏得很緊,你連轉身都無法做到,只能在床腳旁坐了一夜。
清晨,窗簾的縫隙透入慘白的光,麻雀的叫聲有些沙啞。
你扭頭看床上的觀月靜,女人睡得很熟,鳥鳴完全沒能喚醒她。
如果可以的話,你想對方永遠這么睡下去,但你不能。你有一件必須馬上叫醒她的緊急事件。
記憶場景顯現。
觀月靜坐了一個夢,她夢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父親還在,母親還沒沾上賭癮,觀月家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父親溫柔體貼,母親雖然嚴厲,但很舍得為她花錢,學空手道就是在那時候。
道場比賽的時候,父母會一齊到現場觀看,為她歡呼,然后驅車帶她回家,父親會準備一大桌子的餐點,會買她喜歡的點心。
如果她贏了,母親會興高采烈地為她慶賀,如果她輸了,母親雖然不會挖苦,但臉色也不會好看,買來的點心也會低一個檔次。
觀月靜沉睡的臉上露出笑,當時,她覺得輸掉后母親冷淡的面色是一種訓斥,現在,她覺得那張臉已是難得的幸福。
因為……母親后來坐上了賭桌。
她臉上的笑容消散了,她不知道母親是什么時候,被誰誘導沾上了那丑惡的活動,她只記得父母的爭吵,記得母親揚起的手掌,記得父親蒼白的臉和嘴角的血。
血,父親咳在白色床單上鮮紅的血,躺在病床上從輸液針中回流出的血,火化時的鐵爐里的一片赤紅。
紅,母親抵抗討債者通紅的臉,坐在賭桌上充滿血絲的眼,奪走爺爺奶奶留給她的遺產時艷亮的唇。
她的右手掌猛地痙攣,她的眉頭皺緊了,她緊閉的眼簾下浮現出那天場景,觸感從右手傳來了,廉價水果刀塑料刀柄的黏膩,肉被刺破的阻澀感,血流出來的滾燙……
她重重地喘氣,不只是右手,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
她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努力想要擺脫這個夢魘,可她的身子被某個無形的東西壓住了,她無法從夢中醒來。
她竭力去控制自己的手指,去彎曲自己的膝蓋,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動一下,夢魘就會消散。
但她動不了。
血在銀白的刀刃下汩汩流淌,滴在廉價的榻榻米上,匯成一灘,汪作一池,血流淌不止,淹過榻榻米,淹過她的腳踝,淹過她的膝蓋,她動彈不得,只能看著粘稠的血液來到她的胸膛,往她的脖頸攀升。
刀刃被卷入了血中,尸體被卷入了血中,四周是一片紅。她覺得自己落入了猩紅的沼澤中,血泥已淹沒她的下巴,要堵上她的鼻子,蒙住她的眼睛,從她的耳朵中侵入她的腦袋,擠壓她的大腦。
她扎掙的意志更強烈了,床上的她睫毛顫動得激烈,但只憑她自己,無法逃離這片夢魘。
血終于淹沒了她的頭頂,她的眼前猩紅一片。
這時候,她聽到了聲音。
抱歉晚了,白天去看最后一趟牙,套了個牙冠,感覺滿口的牙都想要和那個牙冠打一架,簡直折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