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后，帝都。
王府半島酒店的一間隱蔽的會議室內，王顯國神情淡然地坐在一個具有典型高加索長相的男人面前，靜靜地聽著他的訴說。
“......所以當初DSI找上我們時，我作為這個項目的商務代表并沒有跟他達成任何協議，當然，口頭上的敷衍是不可避免的，對于這一點，我相信你也能夠理解。”
“對DSI來說，他們的背后是美國國會，所謂的商業手段并不純粹，反倒是某種基于狹隘利益的封閉主義。”
“可我們不一樣，我們只想賺錢。”
“所以，我們希望能重啟關于熱等靜壓設備的談判，在價格上，我們會給出一定的讓步......”
這個男人就是QUINTUS的商務代表沃特金斯，相比起前幾輪談判中的倨傲，現在的他簡直可以說是溫順得就像一只小綿羊。
沒辦法，華夏實現熱等靜壓設備關鍵技術突破的消息就像一聲驚雷，直接把整個國際市場震得四分五裂。
之前所有的技術壁壘、商業壟斷都變得難以為繼，唯一有效的策略只剩下一個：
盡可能地向華夏出口熱等靜壓設備，搶占市場，培養習慣和依賴性，以求不被這個廣大的國度徹底踢出局。
所以，在看到新聞的第一時間，沃特金斯便立刻安排專家確認了報道的真實性，隨后，他甚至連行李都沒有來得及收拾，便坐上了飛往帝都的飛機。
在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之后，他終于搶在DSI、AIP等諸多公司的代表之前，趕到了這次采購真正的負責人面前。
而他的目的只有一個：
不計代價地拿下這單合同，哪怕設備定價是0也沒關系。
要知道，對于這種大型專業化設備，其實最賺錢的并不是設備本身，而是后期的維護和技術支持。
有時候為了打開局面，用戰略的方式白送設備，也不是不可行的。
很顯然，現在華夏的情況，就已經到了走出這一步的時候。
不過，他并不打算一開始就拋出自己的底價，而是循序漸進，逐步試探。
可惜的是，王顯國身邊坐著的是馬力，對于他這樣的商場老油條來說，從沃特金斯落地的那一刻起，雙方的勝負就已經分明了。
于是，他開口說道：
“0金額設備合同，我們要20臺，維護費用在目錄價的基礎上打七折。”
沃特金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馬力問道：
“馬先生，你是在開玩笑嗎？如果我簽下這樣的合同，回到公司，我會直接被開除，甚至會面臨司法訴訟！”
“這絕對是不可接受的條件，我們得再談談。”
“不，這條件很合理，你得聽我說完。”
馬力的神色毫不動搖，他稍稍停頓了片刻，開口說道：
“之所以我要提出這樣一個條件，是因為我們也給出了相應的代價。”
“只要你們接受這單合同，在后續的三年內，我們保證將會以目錄價格60%的價格采購30臺熱等靜壓設備。”
“并且，我們將會采購附帶的服務。”
“這幾乎是未來我們對熱等靜壓設備的需求的全部。”
“這樣算下來，在不考慮折現的情況下，你們公司綜合售價大概是普通合同的70%左右，也就是說，三年內，你們還可以賺取大概......20%的利潤。”
“當然，也許更高。”
沃特金斯的臉上泛起苦笑，很顯然，他面前的這個馬力不懂技術、更不懂熱等靜壓機，但他絕對懂商業邏輯。
他剛才所說的那幾個數字都極為準確，如果真的按照他們的方案執行合同，偏差率應該不會超過5%。
沉默了片刻，沃特金斯開口說道：
“馬先生，您剛才也說了，這只是在不考慮折現的情況下的算法。”
“但是，如果考慮到年金現值水平，這樣一單合同，我們基本就是沒得賺了......”
“對啊，就是沒得賺。”
馬力理所當然地說道。
他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玩味的笑意，隨后又看著沃特金斯的眼睛，略帶調侃地問道：
“沃特金斯先生，伱不會是還想在這單合同上賺錢吧？”
“我們都已經掌握技術了，為什么還要讓你們賺錢啊？”
“市場在非壟斷的情況下，利潤總是趨向于0的，這是經濟學的基本原理，我想您也清楚這一點。”
“我們所做的，只不過是順應市場罷了。”
沃特金斯搖了搖頭，皺眉回答道：
“華夏確實有了了不起的技術突破，這一點我們絕不否認。但想要全面替代我們的設備，短時間內還是不可能的。”
“否則的話，你們也不需要再進行采購了。”
馬力點點頭，贊同地說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這就是我們繼續采購的原因。”
“可是，如果你一定要拒絕合作的話，結果是什么呢？”
“也許我們會損失一些時間，但你們一定會損失巨大的現金流，和一筆可觀的賬面利潤。”
“兩相權衡，應該選擇什么，我想你很清楚。”
聽到這話，沃特金斯嘆了口氣。
“可幾年之后，你們仍然會把我們踢出局，不是嗎？”
“那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實際上，這次的交易并沒有單純的買賣雙方。”
“對于熱等靜壓機來說，我們是買方，但對于華夏市場，我們是賣方。”
“我們賣給了你們一個機會，如果你們能繼續保持技術進步，在未來重新拿回你們的技術優勢，那你們就可以繼續在華夏賺錢。”
“反之，今天你們支付的代價，就當做是學費吧。”
“學費......很有意思的說法。”
沃特金斯沉吟片刻，幾秒后，他鄭重點頭。
“好，我接受這單合同！”
......
幾個小時后，與QUINTUS的合同以極高的效率簽訂完成，而當他喜笑顏開地走出酒店大門時，卻正好從側面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杰克。
DSI的商務代表杰克。
很顯然，對方也是緊急趕來談這筆合同的。
沃特金斯悄悄躲在一邊，心里嘲諷地想道：
杰克，這一次，你終究還是慢了我一步......
按照總部的推算，華夏對熱等靜壓機的總需求就只有那么多，現在我們已經提前占滿了，這個市場在短期內不可能再容得下其他的供應商了......
......
然而，兩天之后。
一條驚人的新聞占據了各大報紙媒體的頭條。
“華夏與DSI、QUINTUS、AIP達成設備引進合同，在未來三年的時間里，將分批引進大約150臺熱等靜壓設備及相關維護服務，總金額高達1.5億美元......”
看著新聞標題上“高達1.5億”那個刺眼的措辭，沃特金斯的額頭青筋暴起，一巴掌把眼前的茶杯扇到了墻上，撞得粉碎！
150臺機器，1.5億美元，這跟白送有什么區別？
“fxxk！！！”
“這幫狗娘養的華夏人，他們騙了所有人！！！”
“他們從一開始就在演戲！！”
“他們的需求從來就不止20臺！！”
“他們故意把自己的市場偽裝得無比狹小，就是為了讓所有供應商都拿出底價！！”
“難怪沒有排他條款，他們都算計好了.......”
“他們白嫖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