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后，陳念放下了手頭的學習，來到了沈陽601所。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大日子，跟之前的殲十改試飛、殲八III試飛相比，這次試飛將造出的轟動效應，可以說絕對不會是一個數量級。
因為，這次要飛的，是四代機。
一架具有超強隱身性能的、超強機動性的、超音速巡航的、唯一欠缺就是態勢感知能力的，四代機。
它的出現仿佛是一個奇跡，又仿佛像是一場夢，但當那架深灰色的飛機緩緩滑出機庫時，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我們的四代機，真的來了。
林永明陪在陳念的身旁，與他相比，陳念倒是反而更像是主角——不，他也確實是今天的主角，只不過由于保密要求，絕大部分參加試飛的工作人員都不認識他罷了。
“估計起飛前檢查還需要幾個小時，小念，你怎么說，是跟著看看，還是所里逛逛？”
林永明一手拿著保溫杯，一手攥著個東北大卷餅，神態悠閑地問道。
要不是認識他這張臉，怕是沒人能看出來他是這里的一把手。
“那就在所里逛逛吧，正好走過去試飛場——我能逛嗎？”
陳念想起之前來601所的時候，大部分區域他都還不能進去，但隨著殲十、殲八III上天，再加上何紅文給他開的綠燈，此時他的權限已經達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高度。
“當然能……以后這就是你家，除了危險的地方盡量不去，你想到哪里直接拿通行證去就好，身份都給伱做好了。”
“行……那就走吧。”
兩人一起離開裝配車間，信步向試飛場的方向走去，而就在他們的前進路線上，一道凌空而飛的影子突然吸引了陳念的注意力。
“這是飛機博物館？”
他好奇地問道。
“我們叫航空科技博覽園，01年的時候開放的，想進去看看嗎？”
“當然。”
陳念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實際上，在上一世的時候他就有好幾次打算專程來這個博覽園看看，但每一次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錯過。
而這一次，他肯定得好好看一看了。
走進園區，出現在他眼前的第一架飛機，是一架殲五。
陳念走上前去，伸手碰了碰機腹兩側的減速板，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設計。
“這是減速板，很老的設計了——這架飛機也很老了。”
“它出生的時候，我都才剛出生。”
“那時候是51年，我們在SKO被別人的飛機打得損傷慘重，跟老毛子求援，他們給我們送了一架米格17過來。”
“就在當年，我們就開始仿制這架飛機，但一直到56年的時候，殲五才正式首飛。”
“你看，這架是56719，這個就是當時首飛的日期——不過它不是真正的1號機，1號機很快就因為故障報廢了，挺遺憾的。”
“你看它的武器系統，空戰主要就靠三門機炮，機翼下面有兩個掛點，可以掛200千克的航彈。”
“這套武器是我們當時能拿出手的最強的武器，但比起別人來，其實根本就還不夠看。”
“人家那時候都已經有火控雷達了，怎么打？”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的戰績其實也是不少的，無論是東邊，還是南邊，都被我們擊落過，只是”
“每一次的戰績，都要用很多人命來填。”
說到這里，林永明嘆了口氣，陳念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這架是殲教1，沒什么太多故事，不過吧，我們有很多飛行員，都是在這架飛機上成長起來的，我就飛過好幾次——當然我不是空軍，只是考察的。”
“喏，這是殲教6，這是殲6，殲6是有點說法的。”
“你別看這玩意兒現在看起來設計落后，他的戰損比可是0比26，打過F4、F10的。”
“這架飛機現在都還在飛，你看得到的。”
“甚至，很久之前，它還追過SR71”
聽到這里，陳念的眼神不由得一閃。
一架50多年前的飛機，要去跟最先進的高速偵察機較量，結果當然不言而喻。
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想，都有一種莫名的悲壯感。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大概是獨屬于這個民族的、決然的浪漫。
繼續往前走，林永明又指著一架飛機說道：
“這個認識吧？威名赫赫啊。”
“強五甲，有去無回，一往無前，最大作戰半徑僅僅600公里，如果進行超低空突襲，作戰半徑連400都達不到。”
“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攜帶戰術核彈，用自己的身體把炸彈加速到突防速度，然后把10萬噸級的炸彈甩到敵人的頭上。”
“狂飆一號，從狂飆開始，以狂飆結束。”
“現在你們很多年輕人把殲八叫做八爺，其實在我們這代人眼里，強五才是爺。”
“它太悲壯、太瘋狂了，就跟那個年代的我們一樣.如果說兩彈是共和國的劍，那它就是執劍的手”
說完后，林永明搖了搖頭。
“現在我們不需要它了，希望我們永遠都不再需要它。”
兩人繼續往前走，林永明帶著陳念又看過了殲七、殲八，最終停在了博覽園的邊緣。
此時，試飛場已經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那架深灰色的戰機信步游走在跑道上，進行著起飛前的最后準備。
它是那么從容，那么自信，那么優雅而強大。
相比起陳念身邊的這些老舊、落后、甚至銹跡斑斑的戰機，它就像外星人的造物。
但是。
陳念知道。
它與身邊這些已經老去的戰機一樣，同樣出自那一群熱血難涼的赤子手中。
曾經，這些“前輩”們用匪夷所思的方式拱衛著這一片天空。
而現在，后輩們也已經挑起了獨屬于他們的擔子。
這一代代的傳承，其實從未中斷過。
“走嗎？看樣子，我們的蒼龍1號，馬上就要起飛了。”
林永明開口問道。
陳念沉默了片刻，最終搖了搖頭。
“我們就在這看吧。”
“那也好。”
兩人不再說話，不久之后，林永明的對講機里傳來了雷剛的匯報聲，他簡單下達了指令，隨著那頭雷剛的倒數，那架戰機滑向了起飛跑道。
烈焰噴涌而出，矢量噴口調節著最佳的噴射角度，短暫的滑行后，蒼龍1號，拔地而起！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真真如同龍吟一般。
深灰色的影子在陽光之下閃爍著迷人的光亮，陳念愣愣地看著那道上下翻飛的影子，似乎有千言萬語，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幾分鐘后，蒼龍俯沖而下，隨后又迅速拉起改平，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突破音障，飛速從陳念、林永明二人頭頂掠過。
爆裂的聲響震得陳念耳膜生疼，而一旁那些早已老去的飛機，也如同呼應一般，發出陣陣輕微的、顫抖的呻吟。
這一刻，陳念突然心有所感。
新的戰士已經踏上屬于它的舞臺。
但老兵卻不會死去。
這些老兵，永不凋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