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沒想到你們還有這一手.”
西工大校園外的公寓里，陳念跟陳果二人相對而坐，手里各自端著一杯香味濃郁的糯米甜酒，身前的桌上是幾道普通但豐盛的家常菜。
殲二十二首飛本來是一件巨大的喜事，但完成首飛并不代表著眾人的工作就結束了，哪怕是陳果，也臨時被抽調去了601所協助數據分析，直到今天才返回。
也直到今天，他才終于抽出了時間，代表601所、或者說代表所有的航空人，請陳念這個最大的功臣吃上一頓飯。
而也就是在飯桌上，陳果給陳念講完了首飛之后的諸多謀劃，其中就包括對洛馬和波音的滲透。
后者聽得目瞪口呆，心里有關“兔子黑心”的印象，又加深了一層。
看到陳念感慨的神情，陳果淡然地笑了笑，回答道：
“這算什么，你要想聽，改天我叫情報處的老許來給你講，這種故事他能講三天三夜不帶停的”
“還是算了吧，我可沒那個時間。”
陳念連忙擺手，示意自己沒有興趣。
當然，其實他也并非完全沒有興趣，只是手里學習任務很重，又要抽空去跟顧問團研究數字陣列雷達技術的科技樹，實在是沒空去聽別人扯這些。
他喝了一口酒，沒有再說話，倒是陳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
“這次的蒼龍01試飛，理論上來說對整個國際環境都會造成重大影響，如果我們的對手以此為理由向我們發難，我們所面臨的處境將會很艱難。”
“這一點我想伱應該也是很清楚的——我記得你還曾經跟顧問組討論，要警惕對方在稀有資源、壟斷性技術上的限制和制裁。”
“但是，我沒想明白，為什么你在聽到情報組大規模宣傳的計劃之后，沒有表現出一點反對？”
“你不像是那種托大的人，在這個問題上也有發言權，但你最后也沒有說話。”
“這點讓我覺得很奇怪啊就好像你早就知道結果一樣——你的信心是哪里來的？”
聽到陳果的話，陳念愣了一愣。
事實上，這確實曾經是陳念最擔心的問題。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深知十幾年之后對面做了什么樣的齷齪事。
無論是經濟還是技術封鎖，哪怕是在二十年之后，我們扛下來都有些困難，更不要說在這個經濟還不算發達、處處缺錢的2004年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大洋對岸以技術泄露為由動手，很難說我們能不能有效應對。
要說從現在的視角來看，最穩妥的處理方式，無非就是把這架殲二十二隱藏起來低調做人，等時機成熟的時候再公開。
這顯然也是決策層中許多人的想法，可最終，這個想法卻沒有被執行下去。
原因并不是什么“信心”、或者說“能看到結果的預知力”，而是只有一句話：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想到這里，陳念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隨后開口說道：
“首先，我肯定相信我們的同志，既然他們說要公開，就一定有要公開的理由。”
“其次，說到信心這個問題”
“陳教授，其實這個問題要回答起來并不困難。我先問您一句，您覺得，這個世界上的對抗，是發生在什么時候的？”
對面的陳果微微皺眉，隨后回答道：
“我不是搞社會學的，可能說的不好，不過.既然是‘對抗’，大概是發生在兩個對立的對手實力相近的時候吧？”
陳念搖了搖頭，開口道：
“如果我們討論的是兩個單獨的個體，那么跟您說的一樣，對抗大概率發生在雙方實力相近、或者即將接近的時候。”
“用一句話簡單地來總結就是，如果力強者衰弱，或者力微者成長，那對抗就必然會發生。”
“但問題是，現在我們討論的是兩個群體，而群體是由成千上萬個個體組成的。”
“每一個由個體組成的群體都充滿了隨機性，而在現代科技的加持下，這種隨機性被進一步放大。”
“也許在某一天，這種隨機性就會被凝聚成某種‘氣運’，并且不斷積累，最終推動一個群體的實力爆炸性發展。”
“這就是技術爆炸的來源。”
“縱觀世界歷史，大多數的強國之所以成為強國，都是依賴于一次或者幾次的技術爆炸，我們的對手同樣如此。”
“那么也就是說，他們對這個理論的理解，要遠遠比我們深刻得多。”
“畢竟，他們是剛剛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所以，最終的結論是什么呢？”
陳果認真地聽著陳念的話，思索片刻后回答道：
“結論是任何一個有潛力的國家，都可能在任何一個不可預測的時間點超過他們。”
“當他們發現我們存在超越他們的可能時，就會不擇手段地阻止我們的崛起——但這跟我們討論的問題有什么關系？”
“如果是這樣的情況，我們不是更應該韜光養晦，隱藏實力嗎？”
陳果的神情迷惑，他是一個極為優秀的空氣動力學家，但在社會學方面，確實還比不過兩世為人的陳念。
看著他的神情，陳念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開口道：
“是的，如果我們是一個從零開始的小國，如果我們像他們一樣只有三百年的歷史，韜光養晦、隱藏實力確實是一個極好的策略。”
“但問題是，我們不是。”
“我們是一個國家，但我們更是一個文明。”
“我們是一個在兩千年前就完成了大一統，歷經數次分崩離析，卻最終仍然頑強地重新站起來的文明。”
“我不知道您有沒有聽過那一段話。”
“四千年前，我們和埃及人一起書寫著象形文字。
三千年前，我們和蘇美爾人一起制造青銅器。
兩千年前，我們和羅馬人一樣四處征戰，開疆拓土。
一千年前，我們和阿拉伯人一樣富足璀璨。
現在，我們正在與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一爭高下。
我們坐在地球這張牌桌上五千年，和我們一起玩牌的牌友已經換了無數個，但只有我們，始終屹立不倒。”
陳念舒了一口氣，繼續問道：
“如果您是他們，在面對這樣一個對手的時候，您會怎么想？”
“您會怎么去判斷那個‘超越的可能’，您會怎樣去預設‘超越的時間點’？”
聽到這里，陳果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他明白了陳念話中的深意。
而這個深意，讓他的聲音不由得有些顫栗。
他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所以.對我們來說，所謂的‘可能’其實是必然，而所謂的‘時間點’，也并非一段確定的時間，而是每一刻。”
“我們始終在向他們靠近，并且不斷超越那些中途加入的對手，從歷史來看，無論他們多么強大，最終都會被我們拋在身后。”
“我們中的許多人甚至有可能沒意識到這一點，但我們的對手反而意識到了。”
“也就是說.從這個對手加入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對抗，就已經開始了。”
“從五月花號在美洲停船的時刻開始，雙方的斗爭，其實就已經寫下了第一筆.”
“對抗不可避免，無論是你，還是上面的決策層，都是想在最后的沖突爆發前，盡可能為我們爭取機會，而爭取機會，總是要冒險的。”
“所以你才會那么冷靜，因為你知道我們沒有余地”
“沒錯，就是這樣。”
陳念笑著點了點頭，絲毫不見緊張。
倒是對面的陳果神色凝重，良久之后才嘆了口氣，開口道：
“這個理論真有點意思。”
“按照這個理論去推斷，我們還真是舉世皆敵啊。”
聽到這話，陳念微微搖頭說道：
“我更愿意把我們自己叫做擂主。這片天下的擂主。”
“聽上去挺危險的，但幸運的是，我們總會是站著的那個。”
陳果鄭重點頭，片刻之后，他又笑了起來。
“所以咱們的工作其實不是守擂，是給守擂的人造武器，對吧？”
“那當然。”
陳念同樣笑了起來。
“好吧，現在蒼龍01已經出來了，我們算是拿上了點家伙事，不過這點東西肯定還不夠——怎么樣，你有什么計劃？”
“很簡單的計劃。”
陳念平靜地回答道。
陳果好奇地看著陳念，想要知道他說的所謂“簡單的計劃”到底簡不簡單。
“說來聽聽？”
“其實沒什么好說的最近的目標，就是搞個航母出來唄。”
“在搞航母的過程里，我們還要有更多的飛機，更強大的艦隊，火力更猛的陸軍。”
“同樣的，我們還要更先進的民用技術，只有這樣，經濟才能發展起來，我們才有錢去放風箏、下餃子。”
“我相信有一天，我們的錢和資源會多得花不完。”
“到時候，我們擁有的四代機就不會是區區一架，而是幾百上千架。”
“想想那個場景大概是”
“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
(本章完)